第二十章 孰轻孰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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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守拙跑到我家里来干甚么?
梁叛略觉奇怪,对于这个社交经历极其苍白、活动范围极其狭窄的宅男张守拙来说,居然主动跑到别人家里做客,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他也正好有关于南京户科和冉佐的事情要问问对方,于是将桌上乱成一对的稿纸收拢起来,叫了声:“请进。”
说着站起来去迎接。
雍关推开门之后立刻让到一边,他还穿着一身簇新的皂衣公服,显然是中午下了衙便和张守拙一起回来的。
梁叛和他进行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但是没有从老八那里得到甚么信息。
看来老八也并不知道张守拙的来意。
梁叛点点头,把张守拙请进来,两人在屋里作揖见礼,然后分宾主坐下。
实际梁叛还是挺烦这些礼数的,两人见了面拱个手也就罢了,再搞其他的在他看来全是多余。
他这书房很小,其实就是专门隔出来的一个小间,除了两面空的书架,一张书桌椅,再加上现在两人所坐的一套茶几椅子,就没有其他的摆设了。
张守拙还是第一次到梁叛这里来,进门四下打量一圈,没说甚么,只问道:“你最近很忙?”
“怎么说?”
梁叛有点奇怪,张守拙没事跑过来第一句话居然问这个。
自己很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几日他都没有到衙门上去应卯,这要在过去蒋老牛掌管吏房的时候,恐怕又要跳着革他的差役了。
这时门上敲了两下,忠义端着茶水从外面走进来,将那茶盘放在几上,便退了出去。
梁叛给张守拙递了一杯茶。
后者轻啜了一口,点头道:“你这茶还成,比我衙门茶罐里的大片好喝。”
梁叛笑道:“我倒是喜欢你那里的大片,虽然又浓又苦,可是有回味,也耐泡。”
张守拙点点头,没在品茶这上头多扯,要说起茶道,他倒宁愿听天草芥那个日本和尚将那些玄乎其玄的倭国茶。
甚么枯山水啦,甚么禅茶一味啦,这些听起来就挺有格调的东西。
实际梁叛很清楚,日本的所谓茶道发展时间很短,都是唐宋玩剩下的东西。
那些玩意儿之所以到了倭国听起来就高大上,只是因为小日本喜欢玩儿概念性的东西,并且胡乱给某一件事物起名,所以将很多东西都搞得神秘莫测。
因为他们的资源少,实用之物不够,所以习惯搞这一套来提升事物的价值。
比如宋代建阳黑釉盏,简称建盏,就是用来斗茶玩儿的。
建盏当中有些窑变器会烧出各种斑状花纹,或者呈现出原本釉色以外的光泽,但这毕竟只是窑变器,而且建盏在喜爱淡雅素净的宋人眼中并非上品。
但是这玩意儿传到日本以后,被日本人起了个“曜变天目盏”这么邪乎的名字。
他们把窑变改为“曜变”、其斑纹被说成是“天目”、“宇宙之眼”,价值立刻飙升,甚至一跃成为国宝。
当然他也没有兴趣和张守拙聊这些“包装升值”之道,开门见山地道:“找我有事?”
张守拙顿时苦下脸来:“郃阳侯家里又来人了,这次是老侯爷的二公子,是个混不吝的脚色,我怕他再要不到人,做出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梁叛笑道:“你要实在害怕,就找人弄点麻药,把赵开泰麻翻了用车送回郃阳侯府去。”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笑了!”张守拙看上去有点着急,“你手面这么广,就真没有对付丁少英的办法?”
“唉,张大人,我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单纯了。”梁叛摇摇头苦笑,“赵开泰那番说辞,你也真信?”
“嗯?”张守拙疑惑地看着他,“啥意思?”
“据我所知,丁少英和赵开泰两人从小就不对付,两人纠伙打架是家常便饭。别的人不敢惹丁少英,可是这个赵开泰比他二叔还浑,从来就没怕过,丁少英肋棒骨曾经断过两根,就是被他打的。他说是因为怕丁少英报复不敢出去,反正我是一个字也不信。”
说完梁叛又让张守拙回忆回忆赵开泰被抓来时候的状态。
那时已经明知梁叛用的是假差票抓他,依然表现得十分配合,最后成功帮着梁叛将丁少英抓捕归案。
要说这小子是丁少英的克星还差不多。
“那他干甚么躲在牢里不肯出去?”张守拙不解地道,“就算吃得好住得好,总归是牢里,要受拘束的不是?”
“我估计他在躲甚么事。”梁叛道,“这你别管了,等会我派人查查郃阳侯府。”
说完他掏出小本子记了两笔。
望着还在发呆的张守拙,梁叛道:“恰好有件事我也要问你——”
他走到书桌边,将那份邸报拿了来,翻到最后一篇,指给对方道:“这个冉佐到底想干甚么,我瞧他好像和京师那边串通了一样,写出这样的东西,还嫌外面不够乱吗?”
他看到张守拙目光闪烁了一下,心中暗叹一声,将邸报扔在桌上,问道:“你们暗地里在搞甚么明堂,是不是有甚么事瞒着我?”
张守拙面露难色,那张黑脸头一回表现的有些紧张。
他支支吾吾地道:“本官……本官不知……”
梁叛也不追问,盯着他的双眼,认认真真地说道:“我看你们就是在玩儿火!我已经一再警告过你们,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这些快要疯狂的儒生身上,而不是那个劳什子虚无缥缈的扬州盐商。照我估计,应该不久以后就会有人和你打招呼了,让你不要再派差役跟那些儒生冲突。可是再这样下去,这些学生迟早要闯出大乱子的。”
张守拙悚然一惊,因为跟本用不着不久以后,早上就已经有人来向他打过招呼了。
来的人就是冉佐。
“你是怎么猜到的?”
尽管已经一再见识过梁叛的敏锐的直觉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奇。
“还用猜吗?”梁叛摇摇头,“范大成前车之鉴不远,他连儒生闯中兵马司衙门抢人的事情都能忍,说明早就得到风声了,他的消息比你们快,所以你们迟早也是和他一样。”
“还有,”他接着问,“李裕呢,最近这些事怎么没瞧见他,反倒是冉佐一改常态,一再露面?”
张守拙神情惊疑不定,半晌才道:“李子丰被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