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庄周梦蝶（六）（1/1）
“可是怎么办呢……汀菊，我心里难过得紧，它不愿意过去，也过不去啊……”
明明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吴大宗却能够清晰的看到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眼泪滴落在衣角，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吴大宗像是着魔一般看着那滴滑落的眼泪，心脏蓦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握住，紧紧一缩，剧烈的疼痛感传来。
“啊……”
吴大宗惨叫一声。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几尽窒息，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额头滑落。
身不如死。
吴大宗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吴大宗痛苦的在地上翻来覆去，恨不能此时有人能够给他一剑，让他就此了结。
吴大宗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竟然生出想要了结的念想，可见那痛感的强烈及难以忍受。
就在吴大宗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再一次，那股遏制住他心脏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吴大宗瘫软在地上，半晌缓不过神来。
“啊！！！”
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出来，几乎穿破天际。
吴大宗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朝女子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飞快地朝女子的位置跑去，因为手脚软棉，一路上连滚带跑，摔了不知多少次，索性他现在是类似于灵体的存在，要不然手上、脚上、甚至脸上，都会出现许多摔伤的血痕。
吴大宗害怕极了。
一次次场景转换中，女子从来都是清淡如菊的。
她不骄不躁、不温不火、不疾不徐，站在那里就让你觉得心安，她就像是画像里面的人儿一样，美得不真实，美得让人仰望。
可她现在却在哭泣，嘶声揭底的哭泣！
她在骂人，她在控诉！
她身上的悲伤感太浓，哪怕吴大宗隔了这么远，也能够感受到。
她到底怎么了？
吴大宗面色焦急，因为她的哭泣而胆颤心裂。
终于，吴大宗连滚带爬走到了。
屋子里是浓重的鲜血的味道，重重的锈铁的味道，让吴大宗有些作呕。
哪怕是在战场上见惯了血腥，他还是被这血腥味儿冲到了。
红色的纱帐在风的吹拂下妖娆缥缈，此时，已经分不清楚那红色到底是鲜血的颜色，还是它本来的颜色。
女子绝望地躺在床上，灵动的双眼已成死灰，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的布娃娃，再也没有了往昔的鲜活。
“他”挡在前面，吴大宗无法越过“他”，吴大宗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从“他”面前突破。
女子的哭喊声刺激着吴大宗，吴大宗对着“他”狂躁挥拳，怒骂道：“让开！你给我让开！你听不见吗？她在哭！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个人渣！”
像是知道吴大宗在怒骂“他”，“他”转过头淡漠地看了吴大宗一眼，吴大宗瞬间感觉到一股强有力的吸力，等他回神过来，他发现自己又被困在了“他”的身体里面。
借着“他”的身体，吴大宗终于进去了内室。
“他”站在屏风后面，背靠着梁柱，听着里面由悲亢渐渐转小的哭骂声音，心思翻滚无助。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汀菊从屏风里面出来，手上端着水盆，水盆里的水满是鲜红。
是她身上流出来的。
“玖……玖玖她……现在……怎么样了？”
短短一句话，“他”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完，嘴里又干又苦，喉结更是滚动难受得厉害。
汀菊再次面对“他”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吴大宗上次见到的尊敬，她一双眼睛染满恶毒的仇恨，死死地盯着“他”，凶狠地说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夫人如今再也不能生育了，你开心了？快乐了？高兴了？夫人说的没错，你就是恶魔、是水蛭！只知道趴在我们夫人身上吸血的水蛭！我呸！”
汀菊的话显然重伤到了“他”，“他”的眼里染上疯狂，高举着手，要打死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丫鬟。
“汀菊，水呢，怎么还没有拿水过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嬷嬷从屏风里走出来，全程无视“他”的存在。
“他”对这个老嬷嬷还是有几分尊敬的，见她出来，便慢慢放下了手，又站回原处，愣愣地看着屏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汀菊对着“他”冷哼一声，便端着水盆匆匆忙忙出去了。
“福嬷嬷……”
“他”叫住要离开的老嬷嬷。
吴大宗这才知道这个老嬷嬷姓福。
他记得林九身边有两个很亲近的嬷嬷，一个姓沈，一个姓福，难道这个福嬷嬷就是那个福嬷嬷？
福嬷嬷的脚步停顿了两秒，背对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大爷还是回去吧，屋子里血糊糊一片，你身份尊贵，并不适合待在这里。”
“孩子是……真的没有了吗？”
“他”赶在福嬷嬷离开之前问出口，福嬷嬷并没有回答“他”。
其实“他”是想要问一句“她还好吗”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吴大宗敌视“他”，在“他”身体里叫嚣道：“你聋了吗？她再也不能生育了，孩子当然没有了，你居然还有脸问，你这个混蛋！”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吴大宗的怒骂，等福嬷嬷离开之后，“他”生生从梁柱上捏碎一大块木头，木头碎屑扎进“他”的手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滑落，却不及“他”心里面的悲痛。
看了“他”的样子，吴大宗沉默了。
他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真实的情感。
“他”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后悔。
可那又如何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此时正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再也不能挽回了……
至此，“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想进去看看她吗？”
一道声音在吴大宗耳边响起。
“是你！”吴大宗猛然站起来，大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回答吴大宗的话，“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去吧，进去看看她吧，当初我没有勇气走进去，今天你就代替我进去圆满了这一桩遗憾吧，去吧，去吧……”
随着“他”话音刚一落下，吴大宗发现自己离开了那具身体的束缚，又可以自由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