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科举就是这么简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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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叛看着那些状若癫狂的儒生,已将那商贾打得半死,远远几个中兵马司的弓兵,由一名什长带着,排开人群走了来。
见到是这阵仗,那什长劝了两声未果,反遭带头的儒生啐了一脸唾沫星子。
那什长怒不可遏,登时暴跳起来,派人将那几个儒生一齐锁拿,往中兵马司衙门去了。
梁叛看着那几个儒生去得远了,眉头愈发紧皱,这次的阵仗,和之前自己在文海阁、胡汝嘉在江宁县衙的两次截然不同。
这些酸子们这一次出手更狠,更有组织。
他们已经有了统一的着装,还有统一的口号。
——如果那句“重开礼制,以正学风”并不是临时想出来的话。
梁叛隐隐感觉到,这城市中又有一股奇怪的暗流开始涌动起来。
他看那商贾还躺在地上呕血,整个人蜷缩起来,在那里颤抖。
伸手从人群中叫了两个围观的闲汉,叫将这商贾抬了送到六角井华春堂去。
那两个闲汉一见是他,没有二话,当即将那商贾前后抬了,往六角井去。
梁叛因着这件事,不再耽搁,原本打算回家歇着的,此时却改变了心意,径直望淮清桥去。
所幸他成功在淮清桥找到了匡夫子。
“带我去找谢无名!”
梁叛低声说了一句,正在修补一件箩筐的匡夫子便有条不紊地将手里的活儿打了结尾,摊子仍旧留在地上,人已站起来带着梁叛过桥去。
若不是今天匡夫子带着,梁叛怎么也想不到谢无名所住的地方,就在乌衣巷边上。
这个乌衣巷便是刘禹锡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的乌衣巷。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朱雀桥了,乌衣巷口是文德桥,与夫子庙隔河相望。
正如其诗中所说的那样,及至唐朝时,乌衣巷一带早已不复东晋时王、谢比邻,高雅风流的景象,“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这一带也再没有乌衣郎的佼佼风采。
谢无名所住的地方,实际距离琵琶巷更近,他家门前一条狭窄的老巷子,连接乌衣巷与琵琶巷,匡夫子沿着乌衣巷转进那巷子当中,在一扇画着彩绘门神的木板门上拍了拍。
梁叛看那彩绘的门神倒还有意思。
不同于寻常人家一左一右的站位,两门神秦叔宝、尉迟恭一个在右上角弯腰弓背、双手举着双锏,呈一半圆形;另一个在左下角,也是弯腰弓背的造型,手持钢鞭,整个身体布局也呈一个半圆形,两门神组合起来,大体便如同一个太极样的圆形图案。
而且画中人物画法既非工笔也非写意,线条精细工整,就连发丝胡须也是根根清楚,仿佛是工笔之技,可是整体意态夸张、生动,又仿佛写意之法。
要让梁叛这个外行来总结这幅画作,就是两个字:漫画。
过了不久,那门便从内打开,谢无名见了二人,翘脚做了个揖,口中唱道:“未知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则个!”
匡夫子一言不发,向梁叛拱拱手,转身便告辞了。
梁叛一指屋内,说道:“别在这酸了,进去说话。”
“是。”
谢无名让开门,请梁叛进来。
他这屋子外面看墙头只有一间半的开间,但是里面进深却大,整体大约是个四米五乘十米,一共四十多平方的长方形空间。
但是一进门就是一张床,再往里面就是两张半桌首尾相连,拼成的长书桌。
那桌上地上都是稿纸、书本,两个大卷缸里面插满了或扎或散的画轴,整个屋子乱糟糟一片,看得人头昏脑涨。
梁叛皱了皱眉,说道:“你这房子从来就不收拾的吗?”
“一收拾,便甚么也找不见了。”
“有道理……”
梁叛点点头,这一点他自己也是深有体会的,不管是家里还是宿舍,搞得再乱再遭,要找甚么东西也是随手就有,可是一旦有“好心人”替他收拾起来,那要找甚么也找不到了。
不过认同归认同,现在可不是讨论糟蹋心得的时候。
他道:“我记得你的履历上说,你还没考过举业,是不是?”
“是的。”
当代很多文人对八股都持有一种不屑甚至唾弃的态度,他们觉得八股不讲诗词歌赋,把个人的东西全丢了。
所以八股的文章已不能叫做文章,做八股的人,也不能算作文人。
谢无名不知道是甚么想法,梁叛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确没有考过试。
“今年从县试到乡试都要加考,你去考。”
“嗯?”谢无名本来无精打采站在边上,听了这话猛然瞪大眼睛,不解地道:“考,考甚么?”
“从县学一路往上考,给你的最低要求就是考到乡试,过不过无所谓。”
“这……这是为何?”
“你要接近一群人,所以最少要考到乡试,即便不过,也是个交往的身价。”
谢无名为难地道:“学生可做不来八股文章。”
“这不是做文章。”梁叛很严肃地纠正他,“这是做任务。你就将它当成一件和文章、文人毫无关系的一件任务。就好比让你去拿一件东西,不过这件东西是你乡试考生的身份。”
谢无名挠挠头,好像有点懂了。
“你尽快熟悉开题、破题这些八股里面的狗屁东西,但是不必研究过甚。我不要你做得多好的八股文,只要你写出考官想看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谢无名有点懵:“这……这能考得过?”
“废话!”梁叛道,“你以为考试真的是让你去写文章吗?科举考试就这么简单,考官想看甚么,你写给他,你就中了,明白吗?”
谢无名一愣,有些似懂非懂。
“别琢磨了,第一场县试就在本月下旬,江宁县是张守拙主考,回头我把他出甚么题,喜欢看甚么答案告诉你,你留着脑子琢磨这个。”
谢无名看上去还是没甚么把握,勉强道:“学生姑且试试好了。”
“行,我找你就这个事。”梁叛又强调了一遍这件事的本质,“记着,这不是做文章中,是做任务!有甚么问题尽快向我提出来,我尽量第一时间想办法替你解决。”
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谢无名将他送出门,梁叛正要告辞,看到门上所绘的门神,问道:“这是你画的?”
谢无名脸登时红了,忸怩地道:“见笑了。拙劣的紧,不入方家法眼。”
他这样画法实际相当的“非主流”,自然不会受到这个时代书画大家们的待见。
梁叛却摇头道:“我瞧你画得不错,而且我建议你可以再夸张一点,再随心所欲一点。再加点动作变化,加点文字对话、故事情节,画画嘛,就是画着玩儿。”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这条小巷,留下了一脸错愕、若有所悟的谢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