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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立地佛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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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

梁叛还没来得及再问,那知客僧已经匆匆回到寺里去了。

他只得按照知客僧的指点,走入那条小路,走不了多久,果然看到一条岔道,于是拣了左边那条路继续向前。

眼看四周尽是杂树荒草,越走越是寂静荒凉,梁叛不禁有些纳罕,怎么天界寺会在这种地方建一座别院?

往后一连遇到两个岔口,都选了左边一路,又走了半里路,终于在一片树丛当中,瞧见了一座毫不起眼的院子。

院子的门头上,挂着一副牌匾,匾上四个大字:立地佛国。

梁叛心想,这“立地佛国”四字,莫非取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他心中带着疑问,悄悄走到院门之前。

那院门紧闭,门外的拴马桩上却栓了一匹黄马。

梁叛皱了皱眉,走上前在那马颈上一摸,微微有汗,应当是不久前才奔跑过的。

也就是说,在自己到来之前,有人已经先一步来了?

他拍了拍马背,那匹马便抬起头来,噗噜噜地朝他打了个响鼻,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朝他看了看,便又低头吃草,看上去被马主人驯得极为温顺。

梁叛走到门口,啪啪啪敲了几下铜环。

隔了一会儿,院内响起脚步声,一人走到门后,却不开门,只是隔着门问道:“门外何人?”

“江宁县捕快梁叛,找一位尊法号八指的大和尚。”

“梁叛?”里面那人似乎听过这个名字,随即响起起门闩的动静,门被打开一半,里面一位面目凶恶的和尚,将梁叛上下打量了一遍,却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敢问大师尊号,八指师父在不在此处?”梁叛一见此人,就知道绝不是甚么普通和尚,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人道:“你找八指甚么事?拿人还是问话?有差票吗?”

一上来就是咄咄逼人的架势,这让梁叛有些不大适应。

“不是拿人,只是问几句话,不曾带着差票。”

“那还有甚么好问,请回罢!”说完竟“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梁叛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正要转身离开,却听有个清亮的嗓音在院子深处说话:“头陀,谁在外面叫门?”

刚才开门的那和尚答说:“是个捕快,江宁县的。”

“哦?”那人道,“江宁县的,叫甚么?”

头陀道:“梁叛,就是六角井那个梁五。”

梁叛更加纳闷,怎么一个化外的和尚,也知道自己这个诨名?还知道自己是混六角井的?

“是他?”那声音惊呼一声,“是自己人,好朋友,快开门!”

那人惊呼过后便开始向大门这边走来,等到“快开门”三个字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后不远处。

大门随即“嘎吱”一声,再度被打开。

那个名叫“头陀”的凶和尚神情有些迷惘,看了梁叛一眼,让开了身子。

这么一闪身,就现出其身后的人,一个三十岁上下,身穿宝蓝色直身的高个汉子。

那汉子脸型颇长,高鼻阔口,一双眉毛直飞入鬓中,半点说不上俊俏,却端的英气勃发。

那人两眼炯炯有神,先将梁叛打量了一遍,随即大笑道:“好一个梁五!头陀,快到内院通知老太爷,贵客到了!”

头陀答应一声,立刻快步向后院走去。

梁叛一看头陀的步伐,就知道有武功在身,而且还不低。

怎么这种荒凉所在的寺庙别院,竟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他向那蓝衣汉子拱了拱手:“在下梁叛,冒昧到访,请教阁下尊讳?”

那人微微一笑:“我姓齐,齐鹤轩,字丹秋,长辈们叫我齐四。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梁兄请进来。”

梁叛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好像不认得这么一号姓齐的人物,对方却像是对自己很熟的样子。

不过既然对方邀请自己进去,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欣然跨进院门。

那齐四居然十分亲热地把住他的手臂,说了两句久仰的话,拉着他径直穿过正堂的罗汉殿,一路向内院走去。

梁叛跟着齐四走到内院,却见院子正当中的藤椅上,坐着一个肩宽腿长,身材比齐四还要高大的老僧。

那老僧面容瘦削,却有一部花白长须,脸上皱纹极重,方口大耳,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对三角眼扫在人身上,精光四射。

这人的面相足可称得上“穷凶极恶”四个字,但是威风凛凛,自然流露出一股迫人的煞气。

那老僧身边站着好几个人,五个和尚,其中一人便是开门的那位头陀,五个和尚以外还有一人,梁叛居然认得,而且不久之前才在城中见过。

就是漕帮的冯二!

冯二站在老和尚身后,见梁叛的目光看过来,便拱了拱手,咧嘴一笑,并没有甚么异样的神情。

他不禁想起院门外的那匹马,想来便是冯二骑了来的,怪不得赶在了自己的前面。

梁叛稍稍放心,可他心中突然电光一闪,猛然转头看向身边的齐四,惊问:“你就是漕帮的齐老大?!”

齐四笑了笑,搬了张椅子过来,请他坐下,嘴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梁叛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这所别院是漕帮的老巢之一。

自己居然稀里糊涂闯到了这里来!

不过同时他也定了心,这些人既然是漕帮中人,在这里当然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梁叛先以后辈之礼拜了老和尚,口中恭恭敬敬说了一声:“拜见仇老前辈。”

他自信不会猜错,眼前这位老和尚,一定就是南京漕帮的开创者,齐老大的师爷爷仇镇海。

不过传言此人二十年前在一次漕运中杀了押运太监,被刑部勾了斩决,从此便消失了快二十年,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在这宝刹别院之中躲清静。

“哦,你晓得老夫?”那老和尚微微坐直了身体,眼光柔和下来,甚至有了几分笑意,“没想到二十年不在江湖上露面,还有人会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你请坐,老四,倒茶。”

老和尚和尚说话声音很洪亮,显得中气十足,看上去绝不像是快八十的老人。

“是。”齐四答应一声,亲自给梁叛倒茶,头陀和冯二想要上来帮忙,却被老和尚伸手止住了。

“不过呢,‘仇老前辈’这种称呼休要再提。”老和尚道,“眼下老夫有个喊了二十年的法号,叫乾照。”

“是,乾照大师。”梁叛叫了一声,端起齐四倒的茶,喝了一口便放下。

“嗯。我听小冯讲,今日你老弟救了我漕帮的命,是不是啊?”老和尚像是不经意谈及这件事,随口一般问道。

梁叛知道跟这种老江湖打交道,既不宜过分谦逊,更不好有半点骄狂,便轻松地笑笑:“一点点小事,谈甚么救命不救命。南京漕帮创立之初就比别家团结,基业稳得很,江湖上朋友又多,有甚么事即便我不来提这个醒,别的朋友也会提醒的。”

他这一是自谦,而是悄悄捧了老和尚一把,因为南京漕帮的创始人,正是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老僧。

乾照和尚果然笑了,表情又亲热一些,他对“南京漕帮创立之初就比别家团结”这句话十分欣赏,忍不住点着头向齐四道:“梁老弟说得不错,咱们漕帮讲的就是一个‘团结’。”

齐四连忙称是,同时向梁叛点头示意。

乾照和尚转过脸又对梁叛道:“不过漕帮也不能光讲自己人‘团结’呐,对外也要恩怨分明,有恩一定要报!可惜我已经不大过问帮务,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漕帮怎么谢你,那归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做交情,帮里的事也都是老四做主。”

他说着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齐四,“不过梁老弟你放心,他若是诚意不够,叫别人说一声‘南京漕帮领了人的恩情,报答起来缺三少五的,不够江湖义气’,那我老头子一定出来倚老卖老,骂一骂这些不肖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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