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0 道理虽懂,可难免要被小人带歪了(1/1)
“放肆!一群刁民好大的狗胆,竟胆敢冒犯殿下!你们这些军汉,还不驱弹压暴乱,散开这伙草民,再不晓事的,都给我尽数都抓了,下狱审判后严加惩治。而拒不听命者,就地格杀!”
张汉伦跳脚高声喝骂,不觉已露出一副小人猖獗的嘴脸。那些衙役军卒,一听是朝廷派遣的转运使司官员发话,即便仍有些于心不忍,也只得把牙一咬,手上加了几分力道,用枪杆、刀背朝着那些哀号乞求的灾民身上落去,一时间痛哭悲号的响动声,却又变得更为激荡起来!
本来打算走个体恤考察地方受灾百姓的流程,结果却是以闹剧收场邓州王刺史瞧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心里连连叫苦,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极是惶恐不安。
很明显可以看出,大皇子对自己很不满意虽说王刺史还不由的叫屈,心说怎么朝廷要募集粮秣之时,他却时运不济,所掌管的邓州地界便要遭灾?
而且虽说朝廷考核地方州府官员政绩,盘查是否廉洁也较为严苛可是王刺史与治下几处县坊富绅大户走动得也较为密切,多少还有些油水可捞。
而朝廷这次募集粮草,王刺史埋怨自己就相当于被夹在中间,两头也都不愿得罪,有道是货无大小、缺者便贵,可转运使司打算以平价购粮,囤积粮秣的商贾赚不到什么钱,那么谁还会上杆子割舍自己的利益?
但是这件事惹得大皇子不满,王刺史心说他这要是返回汴京再添油加醋的报奏一番,恐怕自己的官帽难保情急之下,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跟随李继志前来的那几个亲信当中的张汉融身上,便立刻移步往那边凑了过去。
虽说张家兄弟三个为他们的老子张归霸守孝归来不久,眼下还没有领受实阶官职。但是现在做为当朝大皇子的心腹幕僚,寻常官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都会敬他们几分。
而以王刺史的见识,他也看出追随在李继志身边的这三个兄弟,表面上看来虽然只是出出主意的幕僚,实则大皇子对他们十分依赖,也很容易被这三人的意见所影响
王刺史遂凑上前去,陪着笑脸,便对张汉融低声说道:
“尊驾这一路随殿下前来劳苦,下官聊表心意,也会遣人为三位奉上财礼,望请笑纳也不知殿下有何喜好,下官也可早做安排”
张汉融听了眉毛一挑,他斜眼朝着王刺史望去,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那我们兄弟三个,就要看看王刺史的诚意了。至于殿下那边嘛嘿嘿,我们三个对殿下而言,都是知心体己的人,他的心思,我最明白
当朝皇子是何等身份?吹弹歌舞、风花雪月,他什么没见过?如今殿下为国事忧心,王刺史如若这个时候前去孝敬奉承,只怕会适得其反。
不过你也尽管放心,王刺史不明白殿下心思,我们兄弟三个却明白的很。而你若是晓得人情世故,我当然也帮衬帮衬刺史相公”
王刺史一听这话,便立刻明白了对张汉杰、张汉融、张汉伦这哥仨可不能只是打点下人情,而是要斥重金贿赂但要保障仕途前程,无论多少钱财也都要给,他便连声称是,又道:
“那就先谢过尊驾了,只是唉,这次朝廷募集粮秣,可豫南诸地突发水灾,下官来往奔走,也着实尽心竭力,只是仍不能让殿下满意也只得劳烦尊驾多美言几句,若愿照拂下官,日后还有厚礼奉上。”
张汉融下巴一扬,倨傲的点了点头,然而他眼中仍有一抹戾气闪过,并阴声说道:
“王刺史的苦衷,我也大概清楚。不过殿下这次任转运使督粮担负转运、赈济职责,这件事,也必须要办得妥当。我奉劝你该尽的心意固然要尽,可好歹对殿下大概仍须有个交代,咱们兄弟三个要维护王刺史周全,才更有底气。
至于其他几处州府官员、富绅,若还是要碍了殿下的大事,又不懂得做人哼哼,他们不让咱们兄弟好过,也就别指望会有好日子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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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治所虽然在穰县,可是刺史王晏阳在南阳另购置的府邸,也正方便供李继志等一行人居住。毕竟大皇子身份尊贵,王刺史早先更是腾出了自己的卧房,命夏人打扫的洒扫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被褥,重新布置一番,以确保李继志入住时府邸看起来焕然一新。
可是李继志却没心情欣赏入住的府邸格局,他进了卧房,便斥退了下人,开始烦躁的来回踱步。只有张汉杰、张汉融、张汉伦这三个亲信陆续进了房间,而恭候李继志问话。
这次身为转运使籴米募集粮食,一边还要经过整合统筹赈济就在,一边还要转运其余粮秣至汴京可事态进展十分不顺利。因为除了邓州之外,诸如唐、蔡等遭受水灾情况严重的州府,经转运使司协同官员察视,其实情况也都是大同小异。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李继志没有办法算清楚这笔帐可以从各地大户粮商进购的粮秣数量有限,还要用于救济赈灾,只怕也剩不下多少粮食转运至汴京,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向父皇交代?
李继志烦躁的又转过头来,瞧着在一旁恭候的张家兄弟三人,自己没有主意,他也仍旧只能指望这三个知交排忧解难,遂疾步上前,对当中的张汉杰说道:
“汉杰兄,方才你说有个主意,也大致想出了些眉目。现在也该说个清楚,我到底又该如何?”
张汉杰、张汉融、张汉伦这兄弟三个相互对视,他们都察觉这次转运使司募集粮秣的职事棘手,先前也已经过合计,张汉杰遂凑前了几步,对李继志说道:
“殿下,这次募集粮秣用于赈济救灾、转运汴京事宜之所以不顺。也都是因为寻常奸商刁民眼见朝廷开出的粮价无利可图,便囤积居奇,以为不算触犯王法,便治不了他们卑下以为,到底还是我朝法例太过宽松了。
想当初唐末乱世,诸藩割据,若是手段狠辣些的节度,直接抄家征收治下子民田产家当,那些地方大户又哪敢说个不字?
便是治军管民手段宽和的节度使,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又岂容得治下富贾择肥而噬,自顾家业,胆敢轻视手掌生杀大权的一方之主?
我朝宽政恩抚,治下百姓富足安乐,已是他们的造化。可如今国家有需,他们一个个的却罔顾朝廷,就算未曾触犯法例,那也势必要严加惩治了”
然而张汉杰话还没说完,李继志听得便直皱眉头,并连连摇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转运使司应强征强卖,勒令诸州富绅粮商必须出粮交易,否则便尽抄其家业?不妥,这也未免太过不妥了”
李继志虽然没有主见,可好歹经过自小培养,对于治国之道也有些见解。皇帝毕竟不是土匪强盗,除非到了国家生死存亡,军需窘迫的要紧时节,否则调遣兵马威胁地方商贾,强买强卖,要么你按价交易,要么我直接抢你的这算怎么回事?
就算民间有商贾为富不仁,但除非皇帝下旨,亦或对方的确违法犯纪,而有了可以抄家没收财产的口实便如后世也会有些大资本家割韭菜,榨取民间财富,甚至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可是国家该警告警告、该处罚处罚,也不能轻易便没收其所有资产为国有
这般时节,起码以李继志的见识,他到底还清楚如果没有适当的理由,也不能强制性的大规模掠取民间私有财产毕竟一个要长治久安的国家,不是先前没有远见,而杀鸡取卵的藩镇军阀。李继志心说我若真要是这么干了岂不是要在豫南地界酿成巨大的社会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