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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旱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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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小城之外,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坐在破旧的小庙旁,静静的看着门外杂乱无序的雨滴,一身粗布短袍有些简陋却也没有缝补过的痕迹,往日里消瘦枯黄的面颊也像是充气了一般饱满起来。

雨水连绵昼夜,本是柔和的春风在穿过山谷,转变成无序的狂风,在小庙间发出呜咽的风声,转眼间衣角已被刮来的雨水打湿,冰冷的麻布紧贴皮肤,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座小庙原来是本地的村民和猎户建筑的山神庙,随着山林里的野味被越来越多的猎户捕去,导致山林越加清冷,这间小庙也越加荒凉。

少年起身走了两步,抬头看向小径的方向,直到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在雨幕中出现,方才释然的舒了口气。

“六耳道兄,你来了。”

身影越走越近,被完全浸湿的长衫贴在身体上,展露出了不同于人族的体魄,淡金色的毛发布满全身,柔顺之余不染半分尘埃,待到六耳将手中的瓜果丢给少年的时候,满身的雨水已经顺着毛发流尽,就连身上的长衫也被升腾的血气蒸发干爽。

“嗯。”六耳嘴角扯了扯,露出微笑道:“修行需要松弛有道,你的肉身羸弱,局限了修为的精进,在你这个年纪没有师门供养就修得练气期,已经算是俊才了,不必把自己绷的太紧。”有些坐不住的他挠了挠耳朵,好像透过了滴答的雨水听到了远处的什么动静。

少年点头道:“谢道兄指点。”周白并未收他为徒,所以六耳也没有唤他师弟,是以道友相称,同辈相交。

见到六耳在看向阴霾的天空,少年也悄声的坐在庙中的另一个角落。

说也奇怪,往年春季雨水稀少,以春旱居多,而这几日的雨水却有些反常,一天一夜过去了,屋外的雨水不见丝毫减弱的趋势,甚至在呜咽的风声中越下越大。

山谷外的河流暴涨,淹没了原本的木桥,少年也被困在这处山谷破庙,出入不得。

“六耳道兄,那天在背后推我的人.....是你吗?”

沉寂被打破,少年有些疑惑的看向变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六耳,小声问道。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世人眼中的‘神仙’之流,现在虽然和他道友相称,却也不过是客套之语。

如果不是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人关系还算缓和的话,这个问题他是断然不会问出口的。

六耳从案台上窜下,直盯盯的看着少年,点头道:“没错。仙门难入,修行之道更是难求,我自荒古而生数十万年,若非以大代价换取修行之术,如今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庸碌一人。”回想到自己的经历,六耳神色有些恍惚:“人族寿元不过百年,机缘稍纵即逝岂容你犹豫不决,当时我见你想要后退便伸手档了你一把。成就了你和老师的一番善缘。”

纠结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少年释然的松开了手掌,紧握的手心中已经印下了几枚手指的印记。

“多谢六耳道兄。”少年拍打去衣衫的尘土,掸了掸衣袖,走到六耳面前,深深的躬身行礼,认真道。

六耳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少年,轻叹一声,苦笑道:“你不必谢我,如果那日我不拦你,老师也不会收我,帮你只为我自己。”

六耳猕猴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点周白很清楚,‘真假孙悟空’里面将他的执念展露的非常清楚,他想要得道,想要圆满。

为此甘愿成为佛门棋子,取代孙悟空踏上西行之路,然而他虽是混元四猴之一,出身却比孙悟空差了一线,这一线就是那个将‘补天灵石’丢到花果山上的圣人女娲。

自定下佛门大兴之机的时候,他就已经落入了佛门算计,成为了西行路上的弃子之一。

六耳看着大雨,心里清楚,这场大雨来的绝非偶然。

自从几天前正东方两道金光冲天而起,灵明石猴破石而出的那天起,中原之地的气机的变化愈发剧烈。

好似沉睡的巨龙,被忽然惊醒,整个人道的气运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变。

雨声渐渐变小,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庙门之前,衣衫玄妙不分僧道,手持七宝妙树杖,头扎古时道家发髻。

六耳猕猴眼中精光一闪,转头看向面露好奇的少年,漠然道:“我缘法已至,也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你以后专心修炼,好自为之。”

少年疑惑的看了眼门外的老道,又看了看表情冷漠眼神复杂的六耳,犹豫一下,刚想回答却发现小庙空空如也,两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就连六耳猕猴之前留下的泥泞脚印也都消失不见,案台上尘埃不染,水渍全无。

......

转眼已经到了七月,随着初春的连绵细雨,天空开始诡异的放晴,这一晴便是晴了三个月,随着各地的旱情越发严重,李渊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尤其是寻来几个‘国师’道人求雨失败后,整个京师乃至于整个大唐陷入了不安的惶恐中。

说也奇怪,大唐国力浑厚,不少名门大派都有弟子入朝为官,以便借助国运修行,这些人绝非混吃混喝的酒囊饭袋,甚至有些道人于天界亦有熟识的仙人。

但是任凭他们使劲手段也求不得半点雨水,曾有几个散修不忍百姓受苦,打算瞒过天庭雨部,强聚云层以术法施雨,然而术法还未布置完成,就被天庭降下的雷霆劈成焦炭。

周白扶着窗台,肃然的看着远处的几座祭台。

自从旱情伊始的时候,他就打消了前去东海的念头,这段时间里长安城建立了无数的祭台,世人仰慕、追捧的道家‘仙长’在这些祭台上不断的削弱着众人的信仰和信任。

红玉收回目光,摇头道:“天空之上,好像有大能施法,限制了聚云的法术。”一个人口多达数百万的庞大城市一旦陷入缺水危机,将会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道门的无能也让浮躁的人心生出许多纷杂的念头,变得不安分起来。

周白叹息道:“随着道门的声望陷入谷底,佛门也快要开始行动了。”这是赤果果的阳谋,卑劣至极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人间大旱,天庭自然知晓,为了获取佛门支持,掣肘阐、截教两教的势力,昊天选择了不闻不问。为了不给对方落下把柄,阐教和截教的群仙亦不敢亲自出手,仙人不出手只靠凡间修行者,如何敌得过浩荡天威?!

突然想到了什么,周白拍案而起,整理了一下衣衫,朝门口走去。红玉疑惑道:“你要去哪?”

“慈恩寺。”周白沉声道。

道门名声已臭,他想知道佛门何时出手。

红玉提剑跟上,牵住了周白的衣角,轻声道:“我也去。”

两人离开客栈,便发现原本繁华的街道变得有些萧条,路上的行人无不面露苦涩,眉头紧皱。

虽是夏季,城外却是一片荒芜,草木枯黄,溪水干涸。

慈恩寺外的廖无人烟,贩卖香烛和符咒的店家紧闭房门,静尘居士的小店也已挂上铜锁,表面布满灰尘草屑,显然已经关门许久了。

周白轻叹一声,没有停留,继续朝寺院走去。

没有了香烛之气和来往的信徒,偌大的寺院显得有些清冷,一抹淡淡的檀香在这清冷死寂的寺院中,格外醒目。

绕过前殿,浓浓的生气和水汽扑面而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不时传来几声开心的笑声。

只见禅房后院,不知何时开了一扇偏门,周边的村民们提着木桶往来不断,寻问了一个取完水的农户,周白才知道,随着旱情的日益严重,周边的水井也都渐渐干涸,如今能够打出清水的,只有法明禅师房前的这口水井。

农户满脸虔诚的双手合十道:“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如果不是禅师心好,主动凿开墙壁把井水分享给大家,我们要取水的话就得跑数十里外的黄河去了。”

一种细微的力量缓缓生成,周白表情虽然在笑,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这种力量他很熟悉。

是佛性。

灾难是凝聚信仰的最佳助力,当旧的信仰崩塌之后,为了活下去,人们可以很快的转投别的信仰......只要能活下去。

经过周白的观察,发现每一个过来取水的村民,都会在法明的禅房前放下一撮香灰,有些不懂礼数的人见到别人行礼也会跟着合十躬身,闭目轻语,‘南无阿弥陀佛’。

红玉眉头紧皱,手中的剑柄也握得越来越紧,对方没有做任何的恶事和坏事,甚至救助了大量的农户,分享给了他们自家的井水。

但红玉的心总觉得有些不对,有些不爽。

房门咿呀开启,祥和的微风拂去了夏日的酷热,也抚平了人心的躁狂,随着周白和红玉走进房间,房门缓缓关闭。

取水的农户们,也都醒悟过来,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这是周白第二次来到法明的禅房,第一次过门而不入,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这里,这一次真正进来,他才发现这个房间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简陋。

一盏油灯摆放在桌上,里面虽然没有灯芯和灯油,却火焰长明,不见熄灭。

红玉眼眸猛然一缩,伸手拉住了周白衣角。

‘此物乃是先天灵宝。’红玉的声音在周白识海出现,周白徒然止步,惊讶的看向桌上的油灯,神物自晖,非有缘者不显本形,周白细细观察,发现油灯的材质和外形都和普通的油灯完全一样,除了看出无油自燃这点奇异以外,并没有注意到其它异常。

回想到洪荒中的诸多灵宝,可以称得上先天灵宝的灯,只有三件。其一是八景宫灯,此物乃是太清道人所有,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另一个则是宝莲灯,乃是女娲娘娘所有,此物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件便是燃灯道人本体所化的灵柩灯,三件灵宝只有此物和佛门有关,十有八九也就是这一件灵宝了。

注意到了周白和红玉的目光,法明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毛笔,笑道:“两位道友果然不是常人,此物乃是一位游方僧侣所有,因为喝了贫僧的一碗茶水,将其暂寄此处,说是有大能前来时,自会知晓其意。两位可曾看出些什么?”

法明的话没有一点讽刺或是炫耀的一味,本是凡人的他丝毫认不出此物来历,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无油自燃的便利灯火罢了。

周白面带微笑,把目光挪向了法明身上,数月不见,原本行将就木的老僧人好像逆生长了一般,年轻了许多,就连额间的皱纹也都少了些许,眼眸深邃再无半点浑黄。

法明一身僧袍碧蓝如海,在周白和红玉来之前,似乎正在研墨,一方漆黑无光的砚台摆放在桌角,紫红色的墨汁浓稠而又均匀,自两人进入房间以来,就闻到了丝丝香气,清香很淡却驱散了檀香的悠远,一枚方形黄纸摆放桌上,显然是他还没来得及勾画符文。

“这盏油灯是世间少有的灵物,蕴含无上威能,即便是我也不敢轻易言胜。”周白伸手**着老旧的油灯,当他的手触碰到油灯的同时,一种强烈的排斥感从中散发,大罗金仙巅峰的修为所散发的威压绝不是普通的太乙真仙可以抵挡。

然而周白并非普通修士,灵宝也非燃灯道人亲手驱使。

法明双手合十,淡然一笑道:“修行之人本是追求天道长生,何必深究实力胜负?”

周白摇了摇头,叹息道:“阁下深得道家无为之论,心境悠远已达天人之境,不如转投道门,便是大罗果位也是轻易可得。”周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玩味的看向法明。

法明苦笑道:“是贫僧错了,不该调笑道友。”聊了片刻后,法明见周白不入正题,便开口问道:“道友此番前来,所为何故啊?”

“为天下苍生而来。”周白轻叹一声,在红玉的白眼中,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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