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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宫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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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三十九年的宫变很突然,就像疾风骤雨,影响却震惊朝野,京城九门第一次关闭了十日之久。

最终无一人胜。剩下苟延残喘的百官,宗室,还有中了一箭伤在肩膀的德宗皇帝,尽管太医院说帝王调养不久可痊愈,但皇帝十日只有一日上朝,大部分事务交由内阁代政已是现实。

由于德宗皇帝子嗣甚多,皇子们不能说是硕果仅存,甚至留存还不少,除了有三名未成年的皇子,排名十一、十三的两位皇子俱成年。两位身份都是郡王,一位母族出身不高,允文允武,一位闲散才干不显,只是母亲新封贵妃,协理六宫。

刚平叛乱,可是大家都知道风波远远未结束,惊魂稍定的朝臣们已私下分拨站队,各自盘算筹码,不久又会斗成乌鸡眼去争拥立之功。然而国库已经告急,平叛后偌大帝国剩下几百万的银子,于公,连到秋收的开支都撑不住了。于皇家自身,帝王登基的银子也凑不齐。

左相老成谋国,心底无私,直接进了寝宫,跟皇帝面见了一个下午。谁也不知道讲了什幺,只晓得左相板着脸孔进去又出来

京城人心惶惶,两位皇子门前送礼的讨好的,险些把整条大街都堵塞了。殷凤蒋好不容易邀请十一皇子玄郡王过府一叙,玄郡王眸中清亮,他有些武人个性,面对皇弟相询也并未相瞒,比了个数字的手势:“他们倒还罢了,我是斗不过大哥的。”

殷凤蒋松了口气,他们两家挨得紧,母亲们的关系也不错,一向交好,他也不愿意玄郡王与大哥争斗。

宫变之时明明七皇子与九皇子的人马要胜了,艰难险阻之时杀出一名猛将,救驾救得恰到好处,结果了两位皇子性命,这名猛将最终被封为安平侯,荫庇子孙。可有心人都知道,安平侯以前出身西北王府,与西北王有相当亲近的关系,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还有由于年轻,回京后职位是最低的,不过领着一个闲差,封赏倒是不少。

一个月后,明旨下发:皇上有恙,宣西北王及世子入京。

众人一片哗然。

这幺重要的一局,其实宫变时殷秉德已暗中到了京城,待九门戒严令结束,往西边走了。殷秉德在晋中与太子汇合。他望着太子微笑的脸,温暖的手心,头一回上了车驾,并未骑马。

千秋殿,皇帝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见大太监躬身谨慎引着两人进来,待太子行至面前三步外,颤抖的手便摔了药碗:“跪下!”

这绝对是差不多两个月来皇帝第一次雷霆之怒,太子望着父皇,父子对视,皇帝视线如冰,生吃了他们二人的心都有,太子眼神平静无波,正要下跪,殷秉德接过战战兢兢的宫人捧来的明前新茶,摔了茶盏。

皇帝胸膛起伏,殷秉德却是难得的平缓语气:“皇兄,你我好久没有好好谈一谈了。”

德宗皇帝是不能允许皇朝败落在自己手里的,他的身体撑不住,国家也等不了,两位皇子无论谁即位都是混乱,如今有了另外的选择,他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皇帝的身体坚持到过继,然后迅速逊位于皇太子再去养病。两年后的冬天,太上皇病故在宣室殿。

皇帝尚有力气说话时候,对殷秉德讥讽一笑,无比阴险:“没想到殷家出了位情圣。”

谁甘心被人算计,而今主谋者之一鸡飞蛋打,孤家寡人,令他何其快哉。

殷秉德坐在矮几上,长长的腿叠着,抱着手,倒是像他年轻时候的样子,不像权倾天下的西北王。皇帝气得要死,幸好他的病榻前这日有巴掌脸的美丽佳人给喂药,皇帝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位美人很像皇帝做皇子的时候爱过的女子,不过该女身份低微,皇帝谨慎地未去触碰。皇帝的心肠也有柔软的时候,不过就是越来越刚硬,越来越自傲罢了。

殷秉德的记忆好,见皇帝识趣地退位,人之将死,也真诚地希望皇帝兄长过得轻松点。

与皇帝相似的眼睛移开,目光看向花瓶里插着的一支杏花,像极那人温暖的笑颜,目光的冰冷里面沁出一点温度。

“我负过他一次,只有那个位置才能聊表歉意。”

这个他,自然是太子,现在的皇上。殷秉德永远不敢忘,差点就失去太子的痛苦,太子像一只无所适从的小兽,怀着他们的孩子等待他回来。

那日在千秋殿,他与皇帝达成的条件是:太子继位,他过继十一皇子,以后王位相传。

再有就是,纳后宫。

皇帝的门面要有人,不能传出丑闻败坏名声,哪怕是个摆设呢,后宫一名皇后,三妃都要有,名正言顺行古礼纳入后宫,为天下表率。

皇帝看见殷秉德点头,几分怒意消去,转向太子,以惯用的高深莫测的语气道:“元微,你呢。”

那日的太子不能说出,不,我不愿意。

他们已不能退,史书上虽暂时可以掩盖,上层却皆知其中猫腻,若是他们不能得权,必得新君忌惮绞杀。届时正式开战,定会损耗民力与皇室的民望。

当初两人演练过宫变后发生情况的各种应对,也想过这样的局面,太子尚未想出办法,殷秉德只说一切交予他,届时太子配合便是。出于他们的情谊,还有那张刚毅冷凝却又带暖意的脸,太子并未多想。

皇帝手脚很快,礼部商定之后,一后三妃,除了原有的世子妃升格为皇后,三妃皆是名门淑媛,足以让太子重新站稳脚跟,殷秉德与太子自此之后陷入冷战,出宫后回了王府,然后就是疏离。

新君登基的正使是殷秉德,以示帝王对西北王府荣宠不断。群臣山呼万岁,殷秉德站在新君下首身侧,他们目光交错,新君始终避开,从未与他对视。

殷秉德还记得他们私下说的倒数第二句是,“皇叔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西北王府的安稳。”

最后一句话是:“你怎幺舍得,让别人碰我。”

殷秉德想,他不愧是与皇兄一母同胞,伤人的方式都是那幺相似。

-万寿节-

时光飞逝,登基第三年,新君第一次大办的万寿节十分隆重,十年人事几番新,即便是三年的岁月,世上的变数也不少,玄郡王变为西北王府正统继承人,殷秉德没有违背与皇帝的承诺,由殷秉德手把手教导,已很成样子。

当初皇上殷元微说的自然是气话,他们的亲生儿子成了太子,西北王府世子是皇帝的种,殷秉德所图谋的只是他的地位稳固。

皇上无处安放的情绪,化成对国政的用心。在这期间他收到他的皇叔很多封信函,信里说西北王府,说他们生活的地方,还有小郡主,现在的襄阳公主。

这次双面小间谍亲自来了,皇上不仅不能不见,还要放下手中政务。

“爹爹。”

襄阳公主是大姑娘了,不好坐在皇上怀里,便搂着皇上的胳膊软软撒娇。作为西北王的掌上明珠,用度无一不精美,襄阳公主穿着华贵的紫衫,明媚大方,宛如神女下凡,略一皱眉,大家都有偏疼几分的。

皇上看着女官捧来的字画,细细看一阵后,命人好生收好,另一侧宫娥插着桂花花枝,都是公主带来的。西北王府封无可封,便将小郡主加封公主,一应待遇同嫡出公主例,京师建了公主府,还有俸禄食邑。

“前几日跑马都跑疯了,怎还有时间给朕收字画,你父王派你来的吧。”

襄阳公主眼睛充满无辜。京师一位大儒的夫人去世,大儒十分伤感,将两人经常品鉴的字画都卖掉,所得钱银用于故乡的学堂建设。皇上得到消息时已略晚一步,最想要的被大儒的朋友买走,只能留下遗憾。

“狼狈为奸。”皇上殷元微也没什幺好气,捏住闺女鼻尖揉了两下。襄阳公主乖巧地任捏。

“你弟弟一会就来,在旁边消遣吧。”

皇上重新握起御笔,另一侧小书案,大太监轻手轻脚给小祖宗放作画的用具,皇上批阅了几本奏折,看向闺女认真泼墨的侧脸,还有微微冷凝的样子,不禁出了神。

不知不觉,已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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