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妖怪(1/1)
没有起色啊!乔苒很是意外,认真的打量了一番阿生,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说这话时他眼神坚定,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复杂,隐隐看来似乎有些苦涩。
“那……”乔苒迟疑了一下,问阿生,“原小姐可说过什么时候能好?”
什么时候好?阿生愣了愣,摇头,苦笑了起来:“原小姐说会好的。”可什么时候好却没有说。
乔苒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道:“你……想回张解身边吗?”
虽然先前阿生抱拳的那一幕让她记起了几个月前金陵的一幕,可到底还是不同的。不是这样的装扮不同,而是阿生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颓然。
就像……就像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一般。
回去吗?阿生迟疑了一会儿,而后忽地眼神一凛,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想回去的,可原小姐说治好我之后就让我回去……”他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忽地撇过头去,半晌之后,喃喃:“我想回去的。”
“那就回去吧!”女孩子平静的说道,“张解不会因为你受了重伤,动不得武就不要你,你还可以做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会武。这世间不会武的人多的是,能做的事也很多。”
“我知道。”阿生听罢,缓缓开口道,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他苦笑道,“只是原小姐说了我能治好,我也同主子说过要好好的回去再当他身边最得力的护卫。”
“可她没有治好你啊!”唐中元忍不住道。虽然对那位原小姐玄乎的治病手段不大了解,可他也知晓原小姐治病的过程似乎总是“一下子”的,一下子起死回生,就似是一剂猛药一般,没见过这么久还不见起色的。
哦,宫里的大殿下算是治的久的,可也是有起色的啊!
“你想回去就先回去吧!”乔苒忽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睑,喃喃自语,“我觉得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怎么治。”
原娇娇和死去的孙公一样是神医手段却是截然不同的。孙公知晓病症,清楚来龙去脉,可原娇娇的治却是不同的,或者轻症的符医手段她会,可这病理之流,她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
这种感觉就像她曾经误以为自己能够救人一样,一边救着人,一边却忐忑不安,总担心会不会不灵验一样。
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劝谏之语,没想到阿生却怔了一会儿,而后仿佛突然想明白什么了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激动的说道:“对,我要回去,我不治了。”
“也不必……”乔苒动了动唇,想要再说几句。
没想到阿生却飞快的打断了她的话。
他大声的说道:“我想明白了,我先前以为我要死了,却活了过来,是要感谢原小姐。”
“不过,能捡回一条命已是极好了,我本就打算之后回到主子身边,哪怕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做个端茶倒水的活也挺好的。”
“原小姐给了我希望,说能治好我,说能回到以前一样,我这才等了下去。”
“其实没必要了,不管是做护卫还是端茶倒水,都是主子身边的人,我都能做的。”
“做这些我心里踏实,总好过呆在原家做个白吃干饭的闲人。”
“其实那些下人背后议论我说我骗吃骗喝我都知道的,我不治了。”
他越说神情越是激动,仿佛终于卸下了心头的重担一般:“我还有手有脚,可以做的事有很多,不必再等下去了。”
……
乔苒和唐中元看着阿生激动的说了一通之后便干脆的抱了抱拳离开了。
“瞧他走的那么快,似是挺高兴的。”唐中元目送着阿生离去的背影,转头问乔苒,“乔小姐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女孩子点了点头,道:“大概明白了。有人给他画了个饼,告诉他能治好,可以恢复成以前一样,他便留下来了。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人在吃穿上不曾亏待他,可下人却在背后议论他,画饼给他的人那个饼也迟迟没有画出来,甚至画饼的自己也不知道这饼做不做得成。”
“这等同于用一个莫须有未必能实现的承诺将他囚禁了起来,又折了他的翅膀,他在那里没有朋友,没有人同他说话,旁人待他面上客气,背地却议论,这谁能开心的起来?”
这个说法有些稀奇,不过却让原本有些云里雾里的唐中元听明白了,听罢他忍不住道:“那我觉得这饼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的好。”
乔苒点头:是啊,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的好。
就如她,一开始以为自己血脉不同寻常,所以无端被人追杀,险些送了性命,那时她还能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不同”。可突然地,有个人在她遭遇过这一切之后出现告诉她“你不是不同,我才是不同的。你是个替身,我见你受伤,于心不忍,所以主动现身了”,她说着这些话,还是以悲天悯人的态度来说的这一切。那等如鲠在怀的感觉,让人仿佛心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所以,对于阿生的想法,她能感同身受。
阿生有手有脚,身契更不在原家,去留自然由他自己决定。
……
“他走了?”收到阿生离开消息的原娇娇一下子站了起来,扣住面前水行的肩膀,激动的说道,“他为什么走?我能治好他的!”
“小姐自是能治好的。”水行只觉得扣住自己肩膀的指甲似乎已经嵌入了自己的肉里,疼的厉害,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小姐,我疼……”
“我能治好的!”原娇娇高声道,这一刻她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一般,手里的力道也愈发的紧了,仿佛魔怔一般,她扬声道,“我能治好的!”
水行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却不敢伸手掰开她的手,只得口中安抚她道:“当然可以的,这世间没有小姐治不了的病……”
只是这安抚的话还未说完,殿门外便有个宫人急急的跑了进来:“原小姐,不好了,大殿下又犯病了!”
许是“大殿下”三个字惊醒了原娇娇,她终于松开了手,水行身形颤了颤,只觉得自己两只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抬都抬不起来。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给小姐之前,她是老祖宗院子里的丫头,老祖宗夸她是难得的憨直,对她一向甚好,院子里的下人更是没一个敢给她脸色瞧的。在老祖宗把她送给小姐之后,小姐也是个和善的,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可以说她水行虽是个做丫头的,可从小到大几乎连伤都没受过。
没想到今日却……水行吸了吸鼻子,晃了晃抬不起来的手,带着鼻音,才委屈的喊了声“小姐”,那边的宫人便已催促了起来。
“原小姐,您发什么愣呢?大殿下突然不好了,脸都紫了,你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那宫人一边说着一边拭着额头的冷汗,大抵也是一时情急,便多了几声嘴,“您先前离开时不时说过大殿下至少几天都不会发病的吗?怎么就……哎呀,这到底治不治得好啊!”
“我能治好的!”正在发怔的女孩子猛地抬起头喊道。
这一下正撞入了一旁的宫人和水行眼中,与他二人一个对视。
那双素日里温和的眸子不知怎的这时竟转为了赤红,红的……仿佛要滴血了一般。
红眼睛的……
“妖怪啊!”宫人尖叫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