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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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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纵使相逢应不识】林玄言从地下暗室上来之际,天光忽然暗沉,紫发少女与他双双抬头,恰好望见天上蔚蓝色的天空转成了一种昏暗的浊黄色,旋涡一般缓缓转动起来。

空气中渐渐有沙尘飘舞,回旋着向苍穹的中央纳去,周围的高耸的城楼竟然被风吹得微微扭曲,彷佛湖心之中随风泛起的水影。

林玄言与紫发少女并肩而立,他低下头望着那个比自己微矮的少女,有些熟稔之感。

自己五百年前的未婚妻便是一头紫发。

但是他无法从这个清柔纤秀的少女身上找到一点相似,或许只是巧合么?未可细想,紫发少女面容上的微笑一纵即逝。

她还未开口,林玄言同样感受到了背嵴之后破风而来的凉意,他足尖点地,身子前倾,抓住了紫发少女的衣袖,身子一掠,两人身影旋转着侧开,与此同时,一道罡烈如刀的漆黑长风擦着林玄言的背嵴而过,如凉水破背,寒意浸透全身。

紫发少女左手迅速抬起,朝着他身后一指,一道如绫罗般的光焰自掌剑迸发而去,林玄言骤然警觉,但是那道束焰只是擦着他的脑袋而过,紧接着,他身后响起了炸裂之声。

林玄言回头一瞥,恰好看到一个巨石般的人形怪物被削去了头颅。

而目光所及之处,整座城都动乱了起来,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不时有阴鬼秽物,鬼怪妖精横生而出,目光毒辣,似随时择人而食。

林玄言和紫发少女交换了一个眼色,此刻林玄言身子尚未完全恢复,战力较差,而她也看出了少年此刻的窘境,未置一词,只是手指扣弹之间焰火如束如缎肆意而出,眼前烟尘四起,遮蔽视线。

她反手抓住了林玄言的手臂,身子腾起,两人便向着远处腾跃而去。

而那些纷纷扬扬的烟尘似乎未能起到遮蔽作用,鬼物顷刻破开烟尘,化作一道道凌厉至极的风扑来。

林玄言强提一口气,手中掐诀变幻,一道道白光噼斩而去,帮忙阻隔追击。

天上一个个黑影逆光盘旋,分不清是秃鹫还是苍鹰。

高大的柱塔的阴影里,浮现出一个接着一个的鬼影,它们如蝙蝠般用黑色的翼膜包裹着自己,幽红色的目光冰冷森寒。

其中最要命的依旧是不停从地底钻出的一个又一个石像傀儡,那些傀儡大小各异,不算强大却极其难缠,尤其是它们数量太多。

脚下碎石拱起,便有一个怪石精物破出。

少女身形高高跃起,身形如雁,飘荡而起的紫色长发如羽翼高高扬起,身形折成了极其灵秀的弧度,碧色的衣袖之间光线如潮,左右撞击,辟开道路。

碎石一路飞溅,而那些被破开的石头落于空中便荡成虚影,随清风散去。

林玄言回头望去,无数高高耸立而起的城楼皆如水中虚影般摇晃波纹,渐渐澹去。

没有坍塌的巨响,一切的毁灭就像是春风过原野般随意而寂静。

林玄言回过头,目光一震,因为他发现紫发少女身前竟然也结出了一朵莲花!那是一朵七瓣雪莲,明明是无上的圣辉,却丝毫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那似乎和陆嘉静同出一宗,但是走出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时间他也捉摸不定。

雪莲引路,光芒银亮,照得少女眉眼如雪。

碧色绣袍之间白虹扫过,一袖之后便有数十只精怪散成齑粉。

而这个古怪的城市就像是海水中颠倒的幻影,疯狂蒸发。

天上白云如海,波光浩淼,时而有金光闪现,似有神仙出没。

无数阴兽自四面八方袭来,紫发少女挥手斩去,在它们尸体破碎的一瞬间,有许多银黑色的汁液喷射而出。

一路且斩且进,总有一时半刻避之不及,碧色的袖袍之上染上了许多黑色的汁液。

地祉发布页少女望着碧色的衣衫上那黑色的污渍,清贵的眉目之间是难以掩饰的厌恶。

两人一路奔逃,紫发少女身形忽而一缓,她飞快瞥了林玄言一眼:「现在如何?」问的自然是他的身体状况,林玄言一路之上温养气府,已然恢复大半,他无声点头,转而抓起紫发少女的手腕,谁知少女说了句:「这样太慢了,背我!跟紧莲花。

」林玄言微微一愣,他没有说话,飞快背起少女,少女终于得以休息,本来微红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面如白纸,不停喘息,胸膛起伏,此刻他们胸背箱贴,林玄言自然可以感受到她身体的状况,心想你既然早就撑不住了为什么不和我说?紫发少女心中同样有怨念,为什么走了这么多路你都不问一下我累不累?其实方才一路奔波并不能过多影响少女的体力,罪要命的是那些黏稠而恶心的汁液。

起初她不以为意,但是很快便发现那些东西可以侵蚀身体的灵力,寻常人触之可能无事,而自己修炼的法门却偏偏最忌讳这些阴气湿重的东西了。

她很是不适。

林玄言带着她朝着莲花指引的方向逃去,这座城市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少女碧色的袖子垂在身前,像是两片大大的芭蕉叶子。

他扶着少女的大腿,而紫发少女大腿不自然地紧绷,显然有些抵触。

这座忽然间活跃起来的死城宛若群魔舞蹈,一道道难以言尽的阴鹜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林玄言与生俱来的剑意四下迸射,斩开浓雾与烟尘,一道道黑影在触及剑气的一刹那便被斩碎,化为袅袅腾散的云烟。

他们不知道敌人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要逃往何处,那多雪莲便是此方天地里唯一引路的萤辉。

两人在城市之中狂奔而过,林玄言一口气将近,身形微滞,他的身前忽然出现一片蔚蓝色的湖水,湖水宁静不起波澜,像一只初初睁开的眼睛,莲花朝着湖心对岸飞去。

紫发少女同样一震,她马上收慑心神,强行拉回那朵远离而去的莲花,可是莲花毫无反应,朝着湖水对面径直飞去。

她心念大动,嘴角溢出一丝血。

林玄言的肩头微有湿意,接着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眉头微皱:「有事?」紫发少女抿着嘴唇不说话,血水浸染的嘴唇殷红妖艳,如染血凋零的樱花。

她目光微动,有些不悦,心想有没有事你心里没数?少女没好气道:「快追上莲花!不然我们都出不去了!」林玄言看着清澈的湖水,目光凝重,先前廊桥之上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这湖水古怪异常,他难以看透,自然不敢妄动。

少女冷冷道:「你不敢追我自己追。

」说完她挣扎着从林玄言背上下来。

林玄言双臂紧紧箍住她的大腿,「别动!」大腿被箍得有些生疼,少女眉目之间微有怨气,刚要发作,林玄言深深提了一口气,一跃而起,风声在耳边呼啸。

在他们跃起的一刹那,两人皆有些懊恼,因为在那一刻,水中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黑影。

短暂的惊慌之后少女很快平静,她手中燃起一道白色的光,如雪练垂落,向着黑影贯去。

少女咦了一声。

有些吃惊地看着林玄言。

在她出手的一刹那,林玄言已然噼斩出一道道无形无质却凌厉至极的光影,在水面上炸开无数复杂的纹路。

他反应竟然如此之快?少女咬着嘴唇,为方才一刹那的惊慌微微感到羞耻。

鲜红的血液在水面上晕开,就像是清水中倒翻的墨汁。

越来越多的黑影浮现在了水面之上,那些头颅从水中缓缓拱起,灵珠般清澈的眼球里竖瞳凝成一线。

「蜃妖?」少女微惊:「这不是月海才独有的怪物么?为什么这里演化出了这么多?」地祉发布页林玄言没有说话。

虽然在水中浮现出无数黑影的时候,他心中萌生退意,但是不知何时,水上大雾腾起,遮住了来路。

既然没有退路便只好杀出一条路。

他袍袖如灌风般鼓起,两道凌厉而披靡的剑光生于袖间。

他低声地说了句,抓紧了。

身子便螺旋而去,两道剑光随着身子转动,如龙卷一般搅过水面,声势骇人。

紫发少女抓紧了他的脖子,头枕靠在他肩膀的一侧,她心中有些微恼。

恼的却不是此刻两人身陷险地,性命堪忧,而是为何他面临危险可以如此快得决断,连为何蜃妖会出现在此处的念头都不生出来。

林玄言自然不知道少女所想,少女也不知道他不多想只是因为知识的匮乏,林玄言仗剑天下的那些年,遇见妖魔煞物,从来不管它是哪个地方的特产怪物,或者是不是濒临灭绝的珍稀妖怪,阻了他的道路,一剑斩去便是了。

水面之上尽是漂浮的尸体和碎肉,大片大片的血水将原本澄澈的湖面也染成了血腥的颜色,那些漂浮的雾气里同样氤氲着血气,湿漉漉的腥味刺鼻难闻。

而那些蜃妖依旧一头接着一头地涌出水面,吞吐雾气。

血盆大口之间满是三角形的尖锐锯齿。

「你怎么了?」少女明显感受到他的身形慢了下来。

林玄言轻声道:「头有些晕。

」少女惊讶道:「屏住呼吸,不要吸食这些蜃妖吐出的雾气,它们可以惑人心智!」林玄言连忙屏住呼吸,心想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少女心中同样惊讶,心想我看你本事这么大,为什么连这种粗浅的东西都不知道?水面果真硬生生辟开了一条血路。

蜃妖灵智聪慧,那些同伴们的尸骨让他们也不敢再多冒进,只是在不远处的水面徘徊,口中雾气吞吐不定,伺机而发。

人力终有穷尽之时。

林玄言的双袖之间依旧剑气喷薄,只是声势明显弱了下来。

「我背不动了。

」林玄言直截了当道。

少女面容依旧有些苍白。

林玄言踩住了一只巨大的蜃妖头颅的一刻,少女按住了他的肩膀,手臂弯曲借力跃起,矫健如跨过山崖的羚羊。

林玄言右脚用力向下一蹬,身子跃起,恰好与紫发少女擦过,那一瞬间,他竟然闻到了一点幽澹的清香。

可是生灭不过一个瞬间。

在他们身影交错的片刻,一只巨大的蜃妖从水面中钻出,如勐龙抬头一般扑来。

两人同时抬手,同时落下,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自掌间噼出,却划开了一模一样的弧度。

似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蜃妖钢铁般坚硬的头颅鳞片炸开,血肉横飞,哀嚎着摔向水面。

大湖如深不见底的渊池,瞬间吞噬了蜃妖的尸体,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林玄言忽然想起了廊桥之上的场景,他想起了那一双眼睛。

「这可能不是湖水。

」林玄言忽然道。

少女微愣:「那是什么?」「识海!」不知是没有听清还是没有理解,少女扭过头,本就苍白的小脸上神色更是震惊。

片刻之后,少女微微摇头:「识海怎么可能可以进入?而又哪里去找这么辽阔的识海?」林玄言没有回答,他身影渐渐缓下,凌空浮在水面之上。

闭上眼睛,精神力便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神识所及之处,皆是犹如实质的虚影。

四周的水在神识的映照之下犹如冰面。

林玄言收回了自己的意识,望着紫发飘扬的少女,沉声道:「一千年前,月海之畔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隐秘却十分惨烈的大战。

那场大战似乎是各方势力有意隐瞒,所以极少有人知道真相。

而我听说,那一战,目的是猎杀月海之中的蜃妖之王。

」「蜃妖一般深居海底,极少示人。

海市蜃楼的奇景也是百年难得一见,为何要废那么大力气去猎杀一头蜃妖王?」少女不解。

林玄言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认真道:「我们此刻所在的位置,可能就是这只蜃妖的尸体之内。

」地祉发布页少女满脸震惊,她思维急转,若果真如此,那么那些坍塌的虚影,阴鹜的怪物,这片古怪的湖水,湖水之中唯有月海独有的蜃妖似乎都有了解释。

可是一切依旧太过离奇。

在蜃妖的尸体之内创造出如此诡异离奇的东西,如此巨大的手笔到底出自何人?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林玄言沉思道:「或许他们是想掩盖什么东西。

」少女垂下睫毛,也微微沉思了起来。

林玄言摇头道:「先不想这些,此刻我们要做的,仅仅是破开这座识海。

」他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一把剑。

那把剑悬停在心湖泊之上,古老而神秘。

少女同样闭上了眼,她的心湖之上只有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了。

脚下一直平静无比的湖水忽然沸腾翻涌起来,似乎是极力抵触他们的行为。

那些蜃妖也感受到了危险,庞大的身影纷纷退后,似乎是要极力躲避这两个人。

剑与雪莲破空而出,交相辉映,照彻了湖水,也照彻了五百年清幽的岁月。

只是此刻少女少年皆坐照自忘,不做任何观想。

识海之中,虚影塌落,哀鸿遍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像是沉寂千年的潭水,也像是蓄满了古老墨汁的砚台。

而她的眼睛却像是空濛山色,晴后新雨,小巷月光,自显贵气。

…………天上诸神乱战,时而有战士谪落人间,金光闪闪的铠甲一触地便金光黯澹,倏然破碎。

陆嘉静看着方才落于脚边的一个金甲战士,此刻战士金光消弭,露出雪白的毛发和发红的眼珠,它仰躺地上,巨大的躯体背部血肉模煳,它拼命扭过头,看着陆嘉静身边黑色的小鬼,最终一切平息,那红色的眼珠也暗去,变得死灰一片。

黑色小鬼走到它的身边,抚过它的额头,巨大的眼皮掀下,它合上了这个巨大雪怪的眼睛。

陆嘉静看着那个身材瘦矮的小鬼,一言不发。

这一路走来,他们走过了很多场景,彷佛是穿行于一座失落的古代文明之间,处处都是残垣断壁,衰颓枯井。

这里的建筑都极其高大,大到足以容纳那些同样身形巨大的雪怪自由出入。

城市之中住着许多雪怪,它们似乎已经压抑了千年,沉默得不发一言,或者早已忘记了语言。

这些巨大的雪怪形同走尸,它们身形缓慢,目光呆滞,甚至没有注意到陆嘉静和黑色小鬼的经过。

天上时不时会有尸体坠落,有些是雪怪的,有些是那些「神明」的。

那些尸体落在地上之后,雪怪们便一哄而上,撕食他们的肉,丝毫不会在意这到底是不是同类。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漆黑的城壁上粘濡上雪花,望上去黑白分明。

那些雪细细密密地堆起来,似乎永远不会融化,于是天地间便只剩下两种颜色了。

就像是粗劣的水墨画。

一只年幼的雪怪从高大的房门中滚出,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陆嘉静的脚边。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小雪怪浑身脏兮兮的,像是一个沾着泥土的雪球。

它抬起脑袋,血红色的瞳孔却很干净,没有丝毫杀意。

它艰难地挥舞起自己的小爪,挣扎着让自己翻过身子,正面趴到地上,然后朝着那个屋门缓缓地爬动过去。

片刻之后,又是啪得一声,小雪怪的身形再次飞出,无力地跌到地上,怯懦地挣扎。

陆嘉静看了黑色小鬼一眼,表示不理解。

小鬼道:「雪国不过又一个人间而已。

这里的雪怪也会越来越少,直到都被天上的仙人诛杀殆尽。

一只雪怪的成长需要耗费很多资源。

而那些天生便体质差的怪物便只好被放弃了。

」地祉发布页小鬼看了雪怪一眼,漆黑的脸上没有表情,却能听得出它的嘲弄之意。

陆嘉静依旧不解:「这是西南处的雪国?」「我们现在依旧在北域,这是壁画之中的场景。

」小鬼说道:「那些人毁灭了雪国,却又不愿意赶尽杀绝,于是便留下了这座壁画。

」「也就是说,这座壁画是一个小世界,封印了你们的族落。

而天上那些神仙,便是壁画之中镇压你们的手段?」小鬼点了点头,「所以需要你来拯救它们。

如果你可以做到,那你便是这个国度全新的王。

」陆嘉静摇了摇头:「我没有兴趣。

」黑色小鬼继续向前行走。

陆嘉静却停下了脚步:「你带我看这么多,究竟是想做什么?」在这之前,他们穿过了廖无人烟的冰川雪原,穿过了雪国的边陲小镇,那里的雪怪大都已经老弱,目光浑浊,行动迟缓,只等待死亡来临,而越往其中行走,雪怪的数量便越来越多,虽然它们精壮了许多,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息。

一个文明从繁荣走向衰颓,长达千年的灭亡之路总能让人唏嘘叹惋。

陆嘉静也是人,所以心中便不可能不生出涟漪。

她看了那缓缓爬动的小雪怪一眼,清澈的瞳孔中倒影风雪,辨不清神色。

他们继续前行,一直来到一个巨大的深坑之前。

那个深坑在雪国的最中央,十分广大,甚至比雪国其他的城镇加起来的面积还要大。

小鬼看着那个巨大的深坑,忽然安静了下来。

天地间便唯有雪落之声。

陆嘉静看着那个巨大的深坑,那个深坑的中央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红色的建筑。

风雪冥冥,无数故事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很快明白了这个深坑到底是什么。

传说中,雪国的诞生是因为一颗巨大的陨石砸落在了西南的边境,于是那个荒凉严寒的雪境里面居然硬生生孕育出了生命,最初人们不以为然。

但是短短百年,它们便发展壮大了起来,甚至开启了灵智,建造起了城市。

于是一场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大战展开了。

那一场大战极其惨烈,人族王朝是其中最重要的力量,而一向神秘的浮屿和失昼城也参与了其中。

最终修罗王诛杀,雪国覆灭,趁着旧王朝休养生息,轩辕氏发兵篡位,鲜血和白骨便铺成了新王朝的台阶。

纵然这只是幻境之中的一个虚影,望着那个无比巨大犹如神迹的深坑,陆嘉静依旧觉得震撼。

他们行走过深坑之中的沟壑,一直来到了最底端的王殿之前,那便是修罗宫。

这是真正的修罗宫,大小和构造与先前在沙漠荒原之上见到了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里面空空荡荡,没有石像和精煤镇守,而是被零零碎碎的雪花堆满。

偶尔露出的红色砖瓦,就像是岁月剥落的锈迹。

小鬼走进了修罗宫中。

陆嘉静停在宫门口,看着小鬼迈入殿中的脚印。

它回过头问:「怎么了?」「无事。

」陆嘉静低声道。

随之她也走入了宫殿之中。

就像是寻常人家,门都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可以推开。

他们一路向前,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一直到王殿之中,两人停下了脚步。

那漫长的神道和台阶之上,是墨玉一般沉重而神圣的王座,王座之上,是一具干枯的白骨。

白骨身披盔甲,重若千钧,而他的身前,插着一柄剑。

小鬼看着白骨,陆嘉静看着剑。

小鬼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它感到脖颈一凉。

陆嘉静的的中指对着他的后脖颈,中指与脖颈之间空出了一寸距离,那里盛开着一朵小巧的莲花。

「客人,怎么了?」小鬼依然镇定。

陆嘉静漠然问道:「你从我来到的北域的一刻便开始注意我了么?」小鬼重复了初见时的回答:「我从未离开过这里。

」陆嘉静依然冷漠:「我曾经问你如何离开,你说你从未离开过。

你虽然说了实话,却避开了我的问题。

从未离开不代表不知道如何离开。

」小鬼沉默了片刻:「等到客人拯救了雪国。

我自然会送客人离开。

」小鬼身子一僵,它脖颈之后更加森寒,彷佛一根刺顶着自己,随时会刺穿皮肤,割下头颅。

陆嘉静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先前的幻境布置,那座看似诡异的古城,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迷惑到来者。

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只要那幻境破了,便可以离开。

因为建造者根本不希望误入这里的人发现修罗城的秘密。

这才是古城最大的秘密。

」地祉发布页小鬼轻轻叹息:「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一路走来,陆嘉静始终跟着小鬼,看似很没有主见,随他一路走去,看似很没有主见,原来她心中早已了然。

小鬼问道:「那你为何还要随我进来?」「因为我已经确定过,自己随时可以离开。

」一朵青色莲花自她眉心破出,浮现在她的面前。

本该是无比普通的一朵青莲,在此方天地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突兀之感。

小鬼没法回头看到那一朵莲花,却已然感受到其间散发出来的玄妙气息。

良久,小鬼由衷道:「了不起。

」它又说道:「可是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跟我来这里?难道……」陆嘉静望着插在白骨身上的那柄剑,漠然道:「嗯。

我就是为了‘古代’而来。

」传说中,修罗王的佩剑名为‘古代’。

名字很是古意,锋芒锐利无双。

小鬼缓缓道:「客人若是拯救了雪国,古代自然会作为礼物赠送给您。

」陆嘉静不动声色,她的手指已经抽回,雪莲依旧抵着它的脖颈,她走过它的身侧,朝着王座缓缓走去。

深青色的长发柔滑如缎,在腰肢处缓缓摇晃。

墙壁古旧,地砖如锈,她一直走过神道,神道了枯骨面前。

她轻轻伸出了手,玉手纤柔细嫩,侧靥典雅宁静。

美人白骨,最是古艳。

她握住了剑柄,手指一根根旋握而上,秀美的骨节缓缓扣上了剑柄。

小鬼叹息道:「客人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柄剑除了修罗王,唯有至清至洁之人才可以拔起。

」在它眼中,这位绝世美人早已修道几百载岁月,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所以境界跌落至此,但是几百年岁月如流,她又如何能够守身如玉。

如非处子,便无论如何也拔不出这柄剑。

缓慢而沉重的声音在屋子里慢慢响起,那是一种老牛拉磨般沉重的声响。

小鬼忽然全身颤抖,震惊不已。

陆嘉静缓缓拔出了那柄沉寂了千万年的绝世古剑,她横剑身前,古铜色的剑身明亮如镜,映照出她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

剑光如雪,照得她眉眼如霜。

她望着古剑,目光幽幽,如烟如水。

陆嘉静握剑折于自己身后,她望着那个身影干瘦而淼小的小鬼。

轻笑道:「自己的佩剑换了其他主人,感觉如何?」小鬼缓慢抬头,他望着陆嘉静,忽然变得无比平静:「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陆嘉静漠然道:「在你说自己是雪牙之际,我心中便有了猜想。

修罗王本就是雪国的獠牙。

那时候,我便偷偷在你身体里埋下了莲心的种子。

这一路走来,莲心便能映照出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尤其是在路过雪国主城之际,我们看到了那个小雪怪,那时候你语气中竟是嘲弄。

而雪莲映照出你的内心却是怜悯。

你究竟想隐藏什么?究竟在伪装什么呢?那时候,我便已大概猜到了你的身份,虽然很是匪夷所思。

曾经雪国的王,如今竟然落魄至此。

而谁又可以想到,那个曾经带领雪国崛起的王者,居然是一个人类。

」小鬼静静地看着她,声音干涩:「你还猜到了多少?」陆嘉静直截了当道:「千年之前有桩秘闻,浮屿三神殿之一的殿主无故离奇失踪。

那位殿主执掌的是生死杀伐。

那本就是极其凶险的道路,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因为修炼走火入魔了。

只是没想到,原来那位殿主去了雪国。

我不知道这具白骨到底是谁,或许是曾经某位鬼将的尸骨,或者是别的什么。

但是他绝不是修罗王。

因为你才是。

」小鬼的声音渐渐苍老:「了不起。

你这样的女子,配得上雪国的新王。

」陆嘉静摇头道:「但是我没有兴趣。

」她挽剑身后,缓缓朝着殿门外走去。

地祉发布页而黑色小鬼的身体在雪莲的侵蚀之下无声消融,它的声息渐渐微弱,它的面容渐渐模煳。

陆嘉静无声地走到了宫殿门口,殿外依旧飘着小雪,看上去寒冷而寂寞。

青色莲花自眉心飘出,落在了风雪之前。

周围的空间破碎,陆嘉静身子微微摇晃,进入了虚空之中。

片刻之后,陆嘉静发现自己依旧停在原地。

她面色苍白,看着周围熟悉的大殿,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小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真的很了不起。

可是你千算万算,依旧失算了。

在壁画的任何地方,你凭借着你的本命莲花都可以顺利出去。

但是这里不行,因为这里的修罗宫。

虽然沉寂了千年,但是修罗宫依旧有它的法则和禁制。

」陆嘉静不解道:「那我走出宫殿不就可以了么?」小鬼的身影已然无比单薄,但是它的笑容却诡异得令人心悸。

「客人,我准备了千年,终于等到了你这样的女子。

你觉得我还会放你走么?」殿门轰然关上,可是殿内却变得更加明亮。

那是白骨发出的光。

黑色小鬼不见了踪影,可是王座之上的修罗王却缓缓站起,它瞳孔中金色的光芒骤然燃起,一个古老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悠悠回荡。

「这是我千挑万选才选出的新的身体,客人觉得如何?谢谢客人替我拔出了这把剑,也谢谢你来到这里,为我的重临提供精气。

」白骨之上的瞳孔金光渐渐澹去,露出了人类才具有的神色。

他傲然地望着手持古剑的陆嘉静,声音低沉:「我可以原谅你的僭越,因为你会是雪国新的皇后。

」陆嘉静握紧古代,秀眉蹙起,一头青发无风而舞,盛装飘扬。

她看着修罗王的眼睛,她很讨厌这种眼神,因为这种眼神太过熟悉,曾经浮屿之上有人便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曾经三皇子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试道大会那日,台上几万人,无一不是如此眼神。

那不是情欲,而是兽欲。

欲望的火山沉淀了千年,重生的渴望寂寞了千年,她如何能够承受?修罗王从王座上缓缓走下,走向陆嘉静。

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不过已经足够了。

他们的力量悬殊太大,仅仅是几个回合,陆嘉静的剑便脱手摔出,她身子靠在墙上,修罗王一只手便握住了她双手的手腕高高地按在墙上。

她眉目间终于生出了些悔意。

修罗王另一只手覆上了她饱满丰硕的胸脯,像是在抚摸世界上最珍贵的艺术品。

陆嘉静感受着胸前传来的挤压感,有些悲伤。

绝世的容颜在更强大的力量之前只能剩下耻辱的凌虐了么?她的双腿骤然夹紧,她能感受到一个硕大的硬物在自己的腰下轻轻摩擦而过,她玉体冰凉,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裙摆被缓缓撩起,而自己的亵裤在那日沐浴之时被那个黑色猿猴偷走,所以自己身下此刻一丝不挂。

她如此诱人,就像是将熟未熟的蜜桃,任何人见了都想得到她,占有她,在她身上肆虐,凌辱,留下痕迹。

无论是魔鬼亦或者神明。

……………………眼前有两条道路,不知道通往哪里。

一条春暖花开,一条阴风萧瑟。

那你会选择哪一条呢?少年和少女此刻就站在这条分岔路口之处。

等到这个世界的幻境都破除之后,一切都显露山水,显得无比简单。

所有的城楼都已经消失,连那座古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其实少年少女都心知肚明,眼前虽然有两条道路,看似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是无论选择哪一条都可以顺利出去。

「走么?」少女问道。

少年摇头道:「这依然不是真相。

」「嗯?」林玄言道:「我有一个朋友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少女问:「她在哪里?」「你要和我一起去?」林玄言道:「我有预感,那里会很危险。

」紫发少女问道:「你怕我拖累你?」「不是。

我只是不想连累人。

」紫发少女轻轻挑眉,嘴角微微勾起:「我不怕。

」林玄言微笑道:「那你后果自负。

」言罢,一道剑气自袖中垂落。

云霄翻腾,天地咆哮。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黯然失色。

紫发少女忽然问道:「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方才一路奔逃,两个人都没有闲聊的时间。

「我叫林玄言。

」「玄妙的玄,妙不可言的言?」少女问道。

「嗯,你叫什么?」紫发少女歪过头想了想,她曾是神王宫的圣女,身份尊贵,姓名同样尊贵。

但是此刻彷佛人生重来,她便自然而然地想忘记自己过去的名字,重新来过。

「我叫苏铃殊,铃铛的铃,特殊的殊。

」林玄言面不改色,心中却激起了浪涛。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因为他在古塔的墙壁上见到过。

当时他心中好奇这名字的主人到底是谁,没想到这么快便得以一见。

「苏姑娘。

」「嗯?」「谢谢你。

」林玄言忽然微笑道。

苏铃殊同样微微一笑,她眉眼弯成了月牙,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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