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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父子生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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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手持“人间世”,语气平静道:“我说过了,我是取你性命之人。”

“竖子欺人太甚!”唐秦大喝一声,挺刀再上。

两人再次斗在一处,李玄都仍是以“剑心太玄意”对敌。其实对于李玄都来说,“太阴十三剑”并不如何深奥,最起码没有深奥到他不能研习的地步,这便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有些人哪怕给他一部上成之法,终其一生也无法练成,可有些人只要给他指出一条明路,便能登上山巅。李玄都毫无疑问是后者,他在拿到“太阴十三剑”的图谱之后,没用多久就可以练成大半,只是忌惮“太阴十三剑”的反噬而迟迟不敢修炼,现在他服用了“五毒真丹”,祛除各种反噬,只要他不贸然修炼最后一剑“剑魔由我生”,便无大碍,于是李玄都便顺理成章地将其余十二剑悉数练成,境界未涨,但是战力大增。

“剑心太玄意”在“太阴十三剑”中位列第十二剑,极为玄妙,号称集天下剑术之大成者,最终化成剑意,只要领悟其剑意,则天下剑招尽在心中,千变万化,可信手拈来。

在“太阴十三剑”中最为阴邪的一剑当属最后一剑“剑魔由我生”,而最为正派的一剑则是“剑心太玄意”,没有丝毫阴诡之道,只有剑术之极致。当日颜飞卿召集正道中人讨伐北邙山,有十殿明官之一拦路,李玄都曾与其斗剑,两人在都不动用气机的前提下,拆解剑招,李玄都连用“北斗三十六剑诀”和脱胎于补天宗“天遁刀法”的“烈火燎原刀法”,都奈何不得那人,最后还是用出宋政的“天地任我行”一式才堪堪胜出半招。

“天地任我行”乃是当年太玄榜第一人宋政向大剑仙李道虚问剑的绝学,对上的还是不完整的“太阴十三剑”,可见“剑心太玄意”是何等玄妙。

此时单凭拆解招式,唐秦已然不能胜过李玄都,只能不断变招,不求招数上胜过李玄都,而是在心思算计上胜过一筹,就好似沙场上的拖刀计和回马枪,招式未必如何精妙,关键在于揣测人心出其不意。

唐秦毕竟是长于厮杀之人,在有心之下,李玄都也不能完全防备周全,一招落空,被唐秦抓住机会,一刀刺向后心。

只是就在此时,李玄都的满头青丝自行披散落下,仿佛一张披风,又好似一面大盾,将李玄都的后背遮挡得严严实实,任由“夺魂”一刀落下,竟是发出金石碰撞之声。

唐秦又是一惊,失声道:“青墨三千甲!”

李玄都赞了一声:“唐将军好见识。”

说罢,李玄都连出三剑。

第一剑,剑气如狂风过境,周围的草木尽皆俯首。

“风卷残云扫。”

第二剑,雷声隐隐,云气自生,电光缭绕。

“风雷云气生。”

第三剑,以进是退,用曲为伸,出剑如回,化明而晦,气机倒错。

“倒逆气云错。”

接连三剑,让唐秦向后连退三步。

若非唐秦的境界修为要远高于李玄都,可以一力降十会,就要被这三剑要了性命。

再有就是,李玄都先前刺在唐秦胸口的一剑,看似无甚大碍,实则大有影响。如果将唐秦看作是一方湖泊,那么李玄都的一剑就是在湖堤上凿开了一个口子,使得湖水通过这个缺口不断涌出,初时也许不觉如何,可时间一长,湖泊之水便会流散殆尽,所以唐秦此时距离自己的巅峰已经相去甚远。

这便是江湖的难测所在,谁都知道境界修为越高,战力越强,可江湖中还是有那么多以弱胜强的例子,就是因为境界和修为不是一成不变的,可以通过各种灵丹妙药和奇遇强行拔升境界,也可以被种种阴诡手段削弱境界,这也是许多江湖散人难成气候的原因所在,任你一人境界修为再高,江湖上有的是各种阴谋诡计,仅仅是牝女宗拿手的美色一项,就不知让多少得了机缘的年轻人撞了个头破血流,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

往大了说,就算你出身高门大宗,也不意味着可以安稳无忧。李玄都的大师兄司徒玄策就死得不明不白,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还有正一宗的张鸾山坠境之事,同样云山雾罩。所以李玄都初次踏足江湖时,不敢以真实姓名示人,取了个紫府客的别名。秦素身为秦清的女儿,同样是易容改名,生怕一个不慎就遭了别人的算计,就算如此,还有韩邀月的围追堵截,让她不堪其扰。

行走江湖,无论你是功成名就的天人境大宗师,还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都要谨守“小心”二字,若是心生傲慢之心,迟早会在阴沟里翻船。

今日的唐秦便是如此,身在高位日久,渐生颟顸傲慢之心,又被李玄都的言语激怒,含怒出手落入李玄都的算计之中,最终导致自己一步错步步皆错,空有天人境的修为,却被李玄都以归真境的修为压制在下风之中。

事到如今,唐秦只能转变自己的态度,收起自己的轻视和傲慢,高声道:“阁下手段高绝,唐某佩服,如此相斗下去,怕是会两败俱伤,不如你我二人打个商量,如何?”

李玄都停手向后退去,问道:“如何商量。”

唐秦答道:“你我就此罢手,我放你们安然下山,对于今日之事,不再追究,阁下以为如何?”

李玄都又问道:“当真不再追究?”

唐秦沉声道:“唐某言出必行。”

李玄都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包裹,此时包裹已经被鲜血渗透,极为刺目。

唐秦心中猛地打了个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生出。

李玄都打定主意要将攻心之计用到底,于是便将腰间的包袱摘下,丢给唐秦。

唐秦悚然一惊,不过还是单手接住包袱,不见他如何动作,包袱自行解开,露出其中被包裹着的人头,死不瞑目,脸上还带着诧异之色,似乎是至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李玄都平淡说道:“我再问唐将军一次,是否不再追究?”

唐秦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抖,双眸通红,咬牙出声。

李玄都对此无动于衷,往往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让人想起过去的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江湖从来都不是一方善地,能在江湖中出人头地的人,都不是善人。哪个不是血债累累,哪个不是伤人无数。

唐秦将手中的“夺魂”插入身前地面,丢掉包袱皮,双手捧着儿子的头颅贴在胸口,仰头发出一阵刺破耳膜的野兽嘶吼,地面震颤,山石簌簌而落,就连天空中的浮云都被巨大的吼声冲散。

李玄都仍是无动于衷,平静道:“真是父子情深,可是你们父子二人祸乱齐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去的百姓,也是这般父子情深?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想要报仇,就拿起你的刀,与我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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