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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夜,鱼龙舞(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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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鸿在殿室之中踱来踱去,神色连番变化,半晌之后才逐渐平静下来,道:“年儿归来,是大大的喜事!许江河,立刻吩咐下去,将安阳城精心布置一番,迎接大公子!”

许江河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季鸿随后又重新坐回了殿室尊位之上,目光阴晴不定,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

已是亥时。

夜幕甫一降临,依稀有些寒凉的安阳城便陆续亮起了万家灯火,街巷、桥边、闹市等地方都有着大红花灯高高悬挂,每一个角落都遍布着温柔的灯火光芒。

人流熙熙攘攘,不少小摊小贩正在吆喝着叫卖,身着精美绸缎的公子小姐携手走过花灯之下,更有华贵的木雕车辇缓缓行过,为这灯会多添了一分色彩。

安阳城,太楚内城八城之一,乃是季家直接统摄之城,居住在此的凡俗之人九成皆是季姓,除却季家主脉的四房之外,其余之人几乎全都是季家诸多旁系的血脉后裔。

一年一度的安阳城花灯之会本来不该此时举办,只是季家家主季鸿一声令下,便生生将半个月之后的花灯之会提前至了今日,具体原因却是并未明言。

不过随着席卷内城八大城的传言愈来愈烈,几乎所有人都知晓,季家大公子季月年此时正在朝着安阳城行来。

太楚古城城墙之内的疆域极为宽广,外城西侧大城门距离核心内城并不算近,若是徒步赶路,至少也需要数个时辰之久。

……

“花灯之会?”季不归遥望着安阳城之内的一片灯火,神色有些惊诧,“大公子,今夜安阳城竟然有花灯之会。”

月色如水,洒在季月年的湛青道袍之上,仿佛在其上铺了一层璀璨的银光。

少年瞳孔之中倒映着一轮银白的阴月,轻声道:“父上此举的用意,我大概知晓了。”

季不归有些疑惑,道:“我方才算了算日子,若是按照惯例,此时距离安阳城的花灯之会至少还有十余天之久。大公子此时的言下之意,难道说……这是家主大人的命令?”

季月年轻拂道袍袍袖,不曾开口,而是在皎白的月光之下继续朝着安阳城走去。

夜风依旧寒凉,十六年前的记忆浪涌而来,恍若隔世。

……

花灯之会,灯火幢幢。

赵阴月静立于石桥之上,满头青丝随风翻扬而起,低垂着目光望着桥下奔流的漆黑河水。

月光仿佛亘古以来都从未变过,洒在她雪白的霓裳之上,亦是洒在她清冷的眸光之中,将她映衬的如同谪仙一般。

“月儿。”

季鸿一袭玄黑长袍,缓步走上桥来,从身后轻轻揽住了赵阴月的肩膀。

赵阴月精致的眉眼之间尽是疏离,稍稍退后半步,挣脱了季鸿的手,檀口轻启,道:“何事?”

“你前几日才诞下年儿,不多休养些时日,怎地又偷偷跑了出来?”季鸿的目中满是担忧,言语之中的关切不似作假,“此时你没有半点修为在身,千万莫要着凉了。”

赵阴月瞥了一眼季鸿,摇头轻笑,语气之中多了一丝不屑:“你我二人本就无甚感情,你又何需如此作态?”

季鸿沉默片刻,道:“你先转过头去。”

“怎么?”赵阴月眸光流转,停在了季鸿的脸上。

“你先转过头去。”季鸿又重复了一遍。

女子一时之间有些失笑,道:“罢了,我倒要看看你想做什么。”

言罢,她便轻轻地转过了身子,雪白霓裳翻舞轻扬之间,恍若落于尘世的月宫仙女。

十数息之后,季鸿的声音传入耳畔:“好了,你回过头来罢。”

夜风乍起,赵阴月侧过头,柔软嫣红的唇角携着一缕发丝,映入眼帘的是璀璨夺目的漫天烟火。

火树银花不夜天。

“还孤单么?”季鸿笑道。

赵阴月不曾开口,只是抬头定定地望着那些照亮夜空的瑰丽焰火。

季鸿靠的更近了些,道:“月儿,心绪是不是好些了?”

如谪仙一般清美的白裳女子依旧不发一言。

季鸿沉默片刻,解下自己的玄黑长袍,轻轻披在了赵阴月身上,道:“你生的似天人一般,我自知有些配不上你,不过我竭尽全力将你从赵家解救出来,难道你便没有半分感激?”

“我母亲乃是一只低贱的鬼物,是我配不上任何一个人,”赵阴月素手轻拂,将身上的玄黑长袍取了下来,随手丢入了石桥之下,“我有些乏了。”

此言落罢,她便转过了身子,扶着冰凉的雕纹石柱,一步一步朝着桥下缓缓走去。

这条河横贯了整个安阳城,在月光之下泛起阵阵水波,卷着那玄黑长袍奔流而去,刹那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月儿。”

季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阴月背对着他,如月光一般清冷的眼眸之中满是落寞和孤独:“已是来不及了。”

季鸿怔了一怔,道:“月儿?”

女子雪白的裙裳轻摆,走下石桥,满头青丝随风翻扬而起,再没回头。

这璀璨喧闹的万家灯火,却没有哪怕一盏真正属于她。

……

拨雪寻花,烧灯续昼,命数难开口。

皎月清寒,沂水泛舟,席地眠桐宿柳。

恍若隔世,韶华白首,偏是镜中囚。

宿相轮转,烟火阑珊,一曲霓裳盈香袖。

……

“赵阴月诞下我之时年仅十六岁,七日之后神魂俱陨,寿尽而逝。”

季月年伫立在同样皎白的月光之下,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安阳城,轻声道。

“大公子,这些都是十六年前之事,”季不归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季家之人向来对此讳莫如深,你那时只是初生的婴儿,是如何知晓的这般详细?”

少年瞥了他一眼,不曾开口。

季不归当即便嚇的跪在了地上,头皮一阵阵地发麻,颤声道:“大公子,我知错了!我不该问!”

言罢便扬起巴掌狠狠抽起了自己的耳光,不过短短工夫,季不归两边的脸便已经肿胀出了极为明显的淤血痕迹。

“起来罢。”

季月年微微摇头,径直抬步朝着安阳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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