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奇变胆惊(1/1)
在林爸爸林妈妈到来之前,我非常担心我们的见面就像家庭伦理剧里演的那样,准岳父岳母刁难准女婿或者乡巴佬女婿闹笑话之类的,毕竟我觉得自己跟林小娟谈恋爱,不论是身高还是家庭背景都属“高攀”,万没想到见面之后一片祥和。
我回答林爸爸说买房子已经提上日程了。
又回答林妈妈说我接受组织的考察一定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但是阿姨你叫我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个要求我还真难做到,我跟小娟认识那天就开始高兴起了,没法难过不高兴呀。
林小娟见我没有最开始那么紧张局促,说话开始皮一些了,笑意盈盈,但是嘴上却说我,你不要太皮了。
林爸爸说:“哎,年轻人活泼一点好,我年轻时候就是因为活泼,你姥爷姥娘才喜欢我的,活泼点好活泼点好。”
其实我从见林爸爸林妈妈之前,就像那虔诚的信徒一样,怀着尊敬之心期待着,见面之后更怕自己说话不着边际留下不好印象,一直克制自己,以便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一点。
林爸爸虽然这么说了,我还是不敢乱造次,之后的说话都很谨慎小心。
一路上我们家长里短的聊着,林妈妈问我:“你妈妈身体还好吧?”
我回答:“生龙活虎的,打我时还跟年轻时力气一样大,骂我时那嗓门村子仍旧都得抖一抖。”
林爸爸哈哈大笑。
两位家长并没有追问我妈妈现在人在哪里,我和小娟提前商量好的台词也就没有派上用场。
机场到白石洲并不近,加上晚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到目的地时已经快晚上八点钟。
下了车,林爸爸对深圳人群之拥挤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林妈妈也惊呼,安阳来,这地方每天都这么多银吗?
我回答今天是周六,加上马上中秋节,是比平日人要多一点。
我们先是带林爸爸林妈妈到了租房,放下行李,休息一会。
从下车一直到租房,林爸爸林妈妈先是一路上感概深圳人口之多,进了白石洲城中村看见密集的握手楼又不停感慨。
“安阳来,老林你看那走道都糊黑糊黑的……”
这一路上,我听他们说了好些次安阳来这个词了,我跟林小娟走在前面,于是我轻声问她,这个安阳来是什么意思。
她告诉我:“这个安阳来在我们青岛话里就是一个语气助词,类似哎呀之类,嗯——普通话还真没有一个对应的词可以完美解释,怎么说呢,就类似英语里的comeon,omygod之类的……”
我说:“明白了,你讲这么多,不就两个字的意思吗?”
林小娟:“哪两个字?”
我说:“一切情绪皆可用的神词——我艹!”
林小娟说:“不一样不一样,你这雅痞读书人不懂。”
到了租房里,林爸爸林妈妈把租房里里外外看了又看。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看着林爸爸林妈妈顾及到我在场有些话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由想到,早知道应该坚持意见,让他们去酒店,现在好了,租房不入法眼,他们要不是住不习惯这租房,要不就是觉得这个租房太委屈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但是像我们这种才来深圳没多久,能有这么一个独立的房子其实算是比较好的了,许多人刚毕业都是合租,甚至是租那种格子房。
深圳许多城中村有那种三室一厅或者四室两厅的房子,二手房东改造成十几二十间再对外出租的,每间房像一个小格子,一张床一张书桌,很压抑,没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安全性,隔音效果都非常不好,但是胜在便宜。
我们租房的时候去看过这种房子,我个人认为适合单身临时住住,或者找工作临时过渡一下。
郑健租过那种房子,他跟我在QQ上面说过,也有情侣或者夫妻租那种房子,一到晚上,爱情鼓掌声本来不大,结果因为隔音效果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特殊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刺耳。
我还开他玩笑,“你怕是用错词了吧?”
他说:“那我用什么词?”
我说:“对于你这种人,悦耳一词更适合你。”
郑健说:“那干脆用余音绕梁得了。”
我说:“中文博大精深,但败在你这里了。”
他以为自己说到了什么厉害的点子上,忙兴奋的问我:“此话怎讲?”
我说:“余音绕梁一词怕只能形容你当时心境的万分之一,回味无穷、魂牵梦萦这些加在一起怕都不够,你说你一个人就把中文给打败了,何其厉害?”
我脑海里那匹调皮的思维野马开始欢腾的驰骋起来。
林小娟拍我:“你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没想什么呢,突然想到古代一位伟大的歌唱家韩娥了(注:韩娥,成语余音绕梁的主角)。”
林小娟用眼神示意我看时间,我看了下八点过十几分了,赶紧开口说:“叔叔阿姨,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林爸爸在阳台看对面的房间,也不知道他对这种看对面租客像照镜子一般近的房子有何真实感受。
林妈妈在厨房转悠。
听见我声音,两人来到客厅。
林爸爸说:“别说,真有点饿了。”
白石洲的快餐店、大排档和烧烤摊很多,像模像样的高档次餐厅则偏少,我们在村子入口旁挑了一家稍微好点的饭店,本意想丰盛一点,点菜时候林小娟抢着点了一些菜,她是怕我太破费,反倒招惹爸爸妈妈不喜欢了。
此后一直到送林小娟跟她爸爸妈妈三人回租房,我们都没再提及到我跟小娟恋爱的事情,婚姻及房子的事情更加没提。
到了租房,我坐了没几分钟,林小娟就跟爸爸妈妈说我要回“宿舍”,把我送了出来。
林小娟不像我们湖南妹子,湖南妹子一般这个时候会把男友送到大楼门口或者街道边,小鸟依人的说几句情话,或者娇羞可爱的索一个吻,再道别,她则是直接把我往门外一推,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呀。”
然后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林爸爸林妈妈则站在她的身后跟我道别。
回宿舍?
我宿舍在哪里?
我走到自己租房,我妈坐在客厅看电视,看我进了门,忙把电视关掉问我情况。
我把从见面到回来,能记起来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向老妈汇报。
老妈说:“这么看,还是明事理的人家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亲家母见个面?”
我说:“我们都还没跟她爸爸妈妈说你在深圳呢,要见面得等林大导演安排剧情。”
我妈问什么林大导演什么剧情,我则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告诉她林小娟还没有跟父母说到你,所以现在还没到你上场演出。
我妈显得很失望,说:“儿啊,我跟你讲,小娟是个好妹子,好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把人家给吓跑弄丢了,我们家庭情况不好,你性子又抛(湖南话,就是不够脚踏实地)又傲(有时候不听劝),她爸爸妈妈要说什么话,不论多难听,你都要往好处想,当年你爸爸一穷二白去妈妈家提亲,只提了一斤红糖两斤苞谷酒,肉都没有二两,你外公不想我跟着受苦,当时话说的要多难听就多难听,结果你爸爸死皮赖脸的动不动往我们家跑,硬是把我娶回家了……”
我抢话:“我觉得你当时应该听外公的,你看你跟着爸受苦这么多年。”
我妈:“要听我爹的,就没有你了。”
我:“你要是听你爹的,指不定我投胎找个富有的人家呢。”
啪!我肩膀上就挨了一巴掌。
“妈!我就只是说说,你也打!”
“说说也不行,你爸把你养这么大,你不能没良心。”
“好了好了,妈你别难过,怎么红眼睛了呢,我就只是说说,真要投胎去别人家,那不林小娟我也认识不了了嘛。”
“都说养儿防老,你爸养你这么大,没享你一天福,我现在天天给你做保姆,你也不管我每天窝在这里过得开不开心,你是有了新娘不要老娘了。”
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了,平日大大咧咧的,农妇里面的武力担当,村里半边天的代言人,今天居然这般脆弱了。
我赶紧说:“妈,你说什么呢,你是一天到晚闲出来毛病了。”
我妈:“天天就给你们做两顿饭,也没有个熟人,好不容易来个亲家母,人家都不知道我在深圳。”
原来如此啊。
我说:“林小娟爸妈那边急不来,你要是平日觉得无聊,楼下也有很多湖南老乡,你可以跟他们去玩。”
“他们天天打麻将,要不你跟小娟给我找份工作。”
我说:“你电视机那么大的字就认识九个,我跟我爸还有你自己的名字,你出去找什么工作?那些适合你的工作,一个月还不如我一节课,好了好了,回头我跟小娟商量下嘛,你别弄得像个学前班小孩子一样,还哭上脸了,我先去冲凉。”
冲完凉一个人躺在房间,身边没有了林小娟,一时有了孤单的感觉。
这人,如果知道身旁人会回家,哪怕多晚,心里都有个期盼,也就不会感觉孤单,但要是知道对方今晚不会来了,心里的空虚那是显而易见的会越来越膨胀。
我拿起手机给林小娟发了一条QQ信息。
“傻子,在干啥呢?”
没回。
我翻阅了一下公司工作群里的信息,又看了看其他群消息和一些私人信息,突然感觉,好像我除了工作也就只有我妈跟林小娟了,其他事情我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高中群里许多信息,我翻了几分钟,都是一些口水仗。
大学班级群又静悄悄的。
躺在床上,思想纷乱繁杂,过了一会看了看手机,林小娟还没有回信息,我顺手点开了大学聊天群。
我们大学群名字很普通,“相亲相爱04届新闻系”。
那时候的手机网络不快,手机QQ聊天虽然没有太多功能,但仍旧是很多人消遣和娱乐的好方式。
我拿着手机,在大学班级群聊天窗口输入一行字,发送了出去。
“哈喽,有人在吗?喂~~(由于本群太过冷清,产生了回声,喂~~喂~~喂)。”
没有回复,我把手机放在身旁,闭目沉思。
过了一会,手机咚咚响,我点开QQ看,林小娟回复信息了。
“回复捡垃圾的,我刚在陪爸爸妈妈聊天呢,怎么,想我了呀?”
我正准备回复信息说,你这个傻子,你把信息回复到群里来了。
大学同学邱斌回复了一条:“秀恩爱死得快,你们能不能私聊,这样在群里打击我这个单身有必要嘛,呜呜呜。”
然后是好几个大哭的表情。
我回复:“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林小娟回复:“哎呀,发错了,发到群里来了。”
然后是一个害羞的表情。
我私发一条信息给林小娟:“傻子,你是不是思念我致幻视,所以发错到群里了?”
林小娟回复:“看你有两条信息,就看花眼了。”
这时群里信息又咚咚响,我点开一看。
又一名同学冒泡了,张小萌回复:“你应该庆幸你没有发错东西,比如苟哥的——哈哈。”
然后是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万飞也冒泡了,回复:“怎么,娟仙儿回大山东了?”
邱斌回复信息:“分手了,都分了半年了,这半年我一直都找不到女盆友,你们知道为什么嘛?”
我敲下一行字,点发送。
“你们这些家伙我发信息不回,林小娟一出现你们就都冒泡了。”
万飞:“没事别在群里问在不在,万一你是借钱呢?哈哈哈……”
林小娟回复:“没有回青岛,爸妈来深圳了。”
邱斌:“这娘们毒得狠呐,分手送我一条编织手链,我一直戴着,前几天不小心把手链弄坏了,剪开一看,里面有一缕头发。”
张小萌问:“分手了还送定情信物?”
邱斌:“定她母亲的拜,我同事说,这种做法是以此方式克我,让我找不到新女友,我以为她念旧情,特意送我手链,我还每天睹物思人,好生愧疚,原来是最毒妇人心呐……”
又冒泡一个,女同学任雨安回:“你们男人就不毒了?”
邱斌说:“我是说别人。”
任雨安:“明明说的是所有妇人。”
任雨安大学时候主动追求过邱斌,但是邱斌没有接受,后来只要邱斌说话,不管是上课还是毕业后在群里,任雨安总能见缝插针的找茬,搞得后来很多次闹到群聊天变成街道办纠纷调解大会。
我赶紧回复:“邱斌,你前女友这个做法,其实跟一个凄美的爱情传说有关。”
邱斌回复:“哎呀,苟小百科,你赶紧说说。”
我:“相传在遥远的古时候,在湘西大地上,有一位苗族姑娘,被心爱的小伙辜负了,但她对那小伙用情太深,思念成疾,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寨子里的巫师教她每次月圆之时,剪下一缕头发,可以续命,然后再将头发编织成手链送给心上人,这样做,自己的心上人不会爱上别人,其他姑娘也不会爱上自己心上人,当时大巫师给这条手链取了个名字,但是几千年下来,中文名字早遗忘在历史长河了,倒是不知为何,传至国外,有了个洋名。”
张小萌说:“我就是苗族姑娘,怎么没有听过这个传说?”
邱斌:“快说,什么名字?”
我回答:“这个名字你不知道还好一点。”
万飞也回复:“别吊胃口了,快说出来。”
我回:“好吧,既然大家这么强烈要求,我就说说吧,因为这个手链是女朋友头发编织而成,又专门克制男朋友,所以,它的洋名叫,发克友。”
万飞回复:“哈哈哈哈哈,发克友。”
张小萌:“哈哈哈。”
林小娟发来一个大笑表情。
邱斌:“你个衰仔!”
然后发了一张生无可恋配文笑什么笑的静态表情图片。
任雨安回复一张哈哈大笑的图片。
又有几位潜水的冒了泡,发了几条信息后又潜匿了。
我切换到跟林小娟私聊窗口。
“傻子,想听你声音了。”
林小娟回:“那我给你打个电话?”
我说:“朕虽然事务繁忙,但是勉为其难接听一下你的来电吧,赶紧打过来哦。”
没几秒钟,林小娟电话打过来了。
我:“爱卿啊,有何事要奏?”
林小娟:“还好你不是喊爱妃,不然我整死你。”
我:“爱妃?朕后宫只有皇后你一人,哪里又有爱妃了?”
林小娟:“又开始皮。”
我:“你父亲和母亲大人他们可好?说实话,朕今天感觉有点不真实呐,心里没底。”
林小娟:“不跟你皮了,我爸爸又喊我了,我去客厅,等下聊哦。”
我准备说好吧等下聊,然后就挂掉电话,但耳边听见电话那头林小娟打开房门的声音,接着估计是凳脚摩擦地板的声音,林妈妈开口说话的声音。
好奇害死猫,不光害死猫,有时候可能还害惨准女婿。
我竖起耳朵偷听着。
林妈妈:“我洗好了,嫩快去洗呢,洗了好早点休息。”
林小娟答应了一声好呢,然后走路声音。
过了几秒。
林妈妈:“老林,嫩觉得小苟那小扫儿怎木样?”
林爸爸:“俺脚得没有小娟讲的那么好哇。”
林妈妈:“那嫩开始就讲婚姻啊,买房啊,怎木地,打算让他们结婚了?俺反正是不同意。”
林爸爸:“俺也木说同意了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