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必须得漂亮!(1/1)
这暗示很明显,并不难猜:“你要住店?几晚?”
男孩竖起一根指头,把钱尽数推还到掌柜面前。
黟城物价不贵,这些钱够住上五、六天了,男孩却只要求一晚。掌柜看他来路不明,本有些犹豫,可是转念一想,八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坏事来?无非就是进店偷东西。现在店里客人稀少,总共也只有两房,他只要派伙计把这孩子看牢,那便无虞。
官家的确要求,店里来了生面孔就得上报。可是这小家伙只有八岁,那是不可能跟城主府的惨案扯上关系。只要他家大人找来了,但凡是个生面孔,他马上就差人去报官。
再说了,这是个小哑巴,就算官家提去问也问不出东西来。若是他跟家人走散了,店里收留他也算做了善事,毕竟城主府惨案的元凶还没抓到,夜里的街道并不安全。
掌柜这么想着,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了钱,向伙计招手:“你带他去客房。”
说来也巧,掌柜提防男孩偷窃财物,把他安排在最偏远的客房,远离其他客人。这恰好就遂了他的意愿,因为几丈开外就是那一栋大宅的高墙。
伙计送上热水就离开了。
男孩把背后的竹篓放下,又将手里的油纸包打开,摊在桌面。
熏鱼的香味儿顿时弥漫开来。
篓盖一动,随即掉开,白猫从里头钻出来,轻盈跳到桌上,鼻头不自觉轻嗅两下。
男孩将油纸包往它面前推去。
猫儿侧了侧头,他却听到千岁的声音:“给我的?”
“不对!给猫的。”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口误,飞快纠正,“你没碰过吧?”他要是敢让她吃自己的剩菜,看她不抓花他的脸!
男孩赶紧摇头。熏鱼的确很香,但他从头到尾都没碰一下。
他见过那些富家子的作派,出门用饭还要自带餐具,讲究得不得了。千岁这么贵气,想必更加斤斤计较。
“算你识相。”她不饿,但这只猫饿了,它已经两天没有进食。
白猫叼起一块熏鱼,小心吃了起来。它的品相很好,吃相也很秀气,细白的小牙咬在棕红色的鱼块上,发出咯啦咯啦的爆裂声。
味道不错。白猫一边啃鱼,一边眯起了眼,长长的尾巴轻轻拍打桌面。
男孩就趴在桌边看它进食。
毫无疑问,千岁附到这只猫身上了。他没忘记她昨晚说过,白天只能以灵体出现,这就很不方便了。因此她给自己找了一副临时的躯壳,以方便光天化日之下行动。
按她的话说,这副身躯必须灵巧、不引人注意,并且不具备威胁性,至少在别人眼里看来是这样;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得漂亮,才能勉强配得上她千岁大人的身份!
所以,这只白猫成了首选。
他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她,苦于开不了口。这么想着,男孩看它吃饭却觉得手越来越痒。
那白毛看着是又干净又绵密又细软,不懂得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猫儿吃得正欢,他忍不住轻轻抚了它一下。
真是好软好顺好滑,比他昨天傍晚在成衣店里摸到的水貂皮还舒服!
这么想着,他又摸了摸。
白猫突然转头瞪他,滚圆的杏眼里全是怒色,口里咝咝响声,像是下一秒就要跃起攻击。
谁给他的胆子,敢用那双讨饭的手来碰她!
男孩飞快缩手,安静地看它吃鱼,再也不敢逾矩。
白猫瞄他一眼,转过了身,毛茸茸的尾巴“啪”一下打在他胳膊上。
“太咸了,给我倒水!”
¥¥¥¥¥
一转眼,天就黑了。
客人来了又走,大厅里热火朝天了两个时辰,终于慢慢变空。掌柜和伙计闲聊,都在感叹这一天又过完了,然而城主府惨案的元凶还未落网。
从街上越来越严密的军力来看,署衙着急了。
这次大案万众瞩目、不同以往,城门已经关了三天,压力越来越大。黟城毕竟还要对外通联,人们还要出外讨生计,不可能一直锁城下去。
可是凶手还逍遥法外。
能犯下这种恶性大案的不是普通人,所以署衙一点儿抓人来顶缸的念头都没有。就因此事牵涉到地方高官,又闹得人人皆知,才必须要秉公办理。
“署衙那帮子人,现在焦头烂额呢。这事儿只要再悬着几天,就要惊动上面了。”
“这回也是怪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
掌柜摆了摆手:“我在署衙的朋友说,昨晚市集那里又出现两具尸体,都是生面孔。”
“外乡人?”
“是啊,而且城守军盘查外地人两、三天了,压根儿没见过这两个。他们是直到死了才被发现。”掌柜压低声音,神秘道,“身上还配着武器,很可能就是凶手那一伙儿的。”
“他们又是被谁杀掉的?”
“那就不清楚了。”这事儿从头到尾都笼罩着阴云和不祥。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却见临窗的座儿有个男孩吃好了,走过来会钞。
掌柜一边结账一边问他:“小哥儿,你家人还没找来?”
他摇了摇头。
“可要我帮你报官?”
他又摇了摇头,面色平和,并没有一般孩子的惊惶。
然后,他就回房去了。
掌柜悄悄提点伙计:“这孩子有些古怪,你今晚多盯着他点儿。”
伙计领命去了。
这个晚上月明星稀,是个好天气,四下里的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住店的客人事儿多,伙计半夜起来三、四趟,见男孩的客房紧闭。床就挨着墙,他经过时,都可以听见里面均匀的呼吸声。
一点异常都没有。他摇了摇头,掌柜年纪大了,就喜欢疑神疑鬼。
¥¥¥¥¥
月过中天,黟城署尹杨奇行还在挑灯阅卷。下人知道他这两天上火厉害,眼睛通红、满嘴起泡,一晚上给他送了两次冰镇的莲子百合羹。
秋风已经带上凉意,可心头的闷火还需要沁骨的冰水才能稍稍压止。
他扔下手里的案情卷宗,揉了揉干涩的眼,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