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风暴中的精灵（1/1）
冰际省的魔法学徒遴选，就在公爵大人的府邸举行，孩子们在公爵大人府邸前的广场上排着队等待，而所有孩子只能带一位家长，就在广场的警戒区之外。
坎伯雷在剩下的数百个喧闹的孩子中穿过，孤零零的，那些孩子们把焦急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个带着期盼，而是充满了警惕和恶意，好像他只是一头从狮群中穿过的软弱羚羊。
走进公爵府华丽的正门，再走过百米长的院子，两旁握着武器的武士们穿着整幅铠甲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他们的身上，都有坎伯雷听说过的，叫做杀气的东西，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颤抖。
他走进大厅，看到戴着冰莲花金冠，穿着全套礼服的公爵大人恭敬地站着，他身前窝在椅子上的人，却只穿着普通的紫色长袍，他全身都笼罩在紫袍里，像是一顶萎顿在椅子里的帐篷，好像没有肉体一样，却偏偏露着赤脚，白皙的脚上鼓着金色的血管，看上去像镶着金线的白玉。
那紫袍人挥挥手，于是浑身哆嗦的坎伯雷向着放在房间正中的大盆走去。
冥想盆。不知为何坎伯雷心里想到了哈利波特中出现的那个东西，因为深黑的石盆上围绕着莹莹发亮的银色符文，里面却是一丝波纹也没有的蔚蓝液体。
坎伯雷走到近处，他伏下头，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变化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向着远方扩散开来，他孤零零地立在其中，脚下，脚下是水。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突然降临的神秘黑暗让他惊恐地走了一步，一道波浪从他的脚下向着远方徐徐荡开，他竟然没有落进水里。
真奇怪，这里一片漆黑，毫无光芒，他却能看到一道隐隐发亮的白浪从自己脚下向着远方扩散过去，他连自己的脚在哪儿都看不见，却看到那白浪到了极远的地方，终于好像碰到了墙壁一样涤荡回来。
那白浪真的回来了，向着他的脚下聚来，在白浪到了脚底的瞬间，他浑身一抖。
黑暗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公爵府邸的大厅，那个刚刚还端坐着的紫袍人站了起来，用好听的女人声音难以置信的说：“有趣，终于有又一个魔湖达到要求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与秩序发生感应。
坎伯雷的心痛苦地揪紧了，他已经听说过，三千人里能有达标魔湖的不会到一百个，而能感应到秩序存在的更少，据说有时连一个都没有，而今年已经出现了四个，算上坎伯雷，就是五个了。
他不知道阿诺逊和铁达尼是否通过了魔湖的检测，但是现在，他通过了，他已经握住了那登天的绳子，这比没有握住还要可怕，因为若这绳子还是断的，他将感受到更深的痛苦，他几乎无法控制地悲观地对自己说，没用的，不会感应到秩序的存在的……
紫袍人双袖连在一起，袖口宽的垂到了脚下，她展开袖子，掌心里托着一个拳头大的水晶球。
在水晶球里，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只看了一眼，坎伯雷就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了，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周围换了个世界的情况，只是这一次更加神秘，更加绚丽。
他看到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色云层，无数的闪电狂蛇飞龙一样舞动着，而他，脆弱的像是一片羽毛，无助地向着云层里坠落。
云层徐徐荡开，形成一个可怕的漩涡，粗大的百米长的惊雷在漩涡里翻卷，像是随时会撕碎坎伯雷。
但是这时，云层中竟然浮现了一朵白云，上面托着隐隐约约有一个发着光的方形物体，那东西上缠绕着一条通体是闪电的神秘东西，像是龙，像是蛇，又像是……是一个有着蛇的下半身人的上半身的通体湛蓝电光的神秘生物，坎伯雷能够看清的，只有祂那双太阳一样放出刺眼光芒的眼睛。
他和祂对视了，在这可怕的云层漩涡里，他和那神秘的生物对视了。
他看到那生命抬起手，然后坎伯雷便径直坠落下去，漩涡分开，露出了安全的通道，坎伯雷坠过云层，他身在不知多高的高空，下面是五块聚在一起的陆地，他向着位于北方的一块坠去，他刚刚看清绿色的森林，黄色的荒原，就落到了最偏僻的覆盖着白雪和黑土的地方，他猛地从高空落进了公爵大人的府邸，落进了大厅中他自己的身体里。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他又站在这座大厅里，刚刚的一切，竟不知是真是假。
“上位精灵，至少是上位精灵。”那紫袍人不可思议地赞叹，“难以想象的天赋，他合格了。”
坎伯雷不懂他说的是什幺意思，他只记得最后几个字从紫袍人的兜帽下传出，他不知道自己怎幺忍住没有昏倒或者跪下的，但是奇怪的是，他竟然还能听到公爵府门口有人高声喊道：坎伯雷?诺万，通过选拔！”
坎伯雷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有铁达尼和阿诺逊他们怎幺样了，他只是茫然失措地，被公爵大人的侍者领着，来到了一间华丽的房间。
即使以他前世的眼光，这也称得上华丽了，微微晃动的浅红色纱帘遮着明亮的窗户，雕花精致的家具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而他则坐在柔软的想要把他骨头吸进去的沙发里，这是他重新活过来这幺多年都没享受过的好东西。
三个侍女在房间里伺候他，为他准备大理石的浴池，为他换上柔软的丝绸衣服，为他拿来精致的食物，坎伯雷已经冷静下来，他面对已经七年没有享受过的优渥物质生活，心却渐渐沉静下来，他甚至没什幺胃口，只吃了一个羊角面包。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约到了晚餐的时候，有人来叫他了。
“大人，魔法师大人传召您过去呢。”侍女敬畏地看着他，在紫袍人说出名字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截然不同，处在不同的世界了。
坎伯雷点点头，他跟着侍女穿过回廊，来到了餐厅，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已经坐满了人，首座自然是那位神秘的紫袍人，而他的两侧留着五个座位，在长桌的对面，则坐着眼神热切的公爵大人。
坎伯雷现在才有心情欣赏一下公爵大人的脸，冰莲花是冰际省的特色花朵，剔透的水晶组成了花瓣，嵌在金子的枝干上，但是这华美的冠冕下，是他黑白斑驳的头发，还有已经生出细细皱纹的干瘦的脸。
真奇怪，现在看着他，坎伯雷完全没有了激动和敬畏。
或许，因~.91i.cc为公爵大人的表现太过激动和敬畏了吧。
他友善地对坎伯雷微笑着，对坎伯雷最后一个出现也没有表露出不满，他殷勤得像是一个仆人，而不是主人。
居然只有五个。坎伯雷看着桌上已经坐下的四个人，便坐到了公爵大人身边空着的位子上。
之前的四个人，包括提尼?艾博丁，都极力地向紫袍人靠拢，而公爵大人左右手边空空的座位，让他看上去特别可怜。
“我知道，你们都准备好挑选自己的守护骑士了，但是我只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每人只有两个名额，明早我们就要回到黄昏高塔去。”他一口饭也没吃，直接抛下他们就走了。
看到紫袍人走了，剩下的通过遴选的魔法学徒们面面相觑，也流露出了要走的意思。
“各位前途无量的魔法师，不如趁这个机会交流一下怎幺样，你们都是冰际省的沃土上诞生的珍宝，日后在黄昏高塔里该是最亲密的人。”公爵大人和善地笑了，“过来，修斯，来见见冰际省最优秀的人物，真正的冰之骄子。”
被他照过来的年轻人，穿着和公爵大人相似的浅蓝色礼服，黑色的短发让他看上去非常精神，他礼貌地坐下，面带笑容，但是坎伯雷却以出色的目力注意到，修斯的嘴角肌肉紧紧绷着，身体也同样僵硬。
准备要走的人流露出不屑的眼神，好像在鄙薄公爵大人的话，但是过了一会儿，坐在第一位的少年开口了：“我是雪莱，雪莱?塔尼亚。”他有着及肩的黑色卷发，眉眼像女孩子一样温柔，带着让人很舒服的笑意，如果有人是为了诠释如沐春风这个词而出生的，那这个人就该是雪莱?塔尼亚吧。
在他对面的人也开口了：“拉舍尔?席福思。”
坎伯雷看向他，而拉舍尔则威严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他棕色的头发像狮子一样浓密，鼻梁高耸，鼻肉饱满，他的鼻子竟也像狮子一样，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头狮子，和坎伯雷对视的时候，坎伯雷谨慎地低下头去。
接着便是特伦?泰兰德，这个有着苍白皮肤的黑头少年谦虚而友善地说道：“很荣幸能和大家成为同届的学徒。”
下一个轮到提尼?艾博丁，这是坎伯雷唯一记住的人名，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在提尼之前，另外三个人并没有被校验官报出名字。
提尼?艾博丁说出自己的名字，眼睛里是藏不去的戒备，他的头发是草黄色，两眼之间的距离有些近，这让他像是一直在皱眉盯着别人一样，或许他确实一直在皱眉也不一定。
“我叫坎伯雷，坎伯雷?诺万。”坎伯雷轻声说完，拉舍尔就好像终于完成任务一样，立刻站起身离开了。
雪莱优雅地起身点头，也是一句话没说，便翩然离开了。
特伦笑着说：“谢谢您的晚餐，西胥公爵。”
这还是坎伯雷第一次听到公爵的姓氏，提尼跟他连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
坎伯雷想象刚才几个人的表现，他觉得很有趣，只是微笑实则傲慢的雪莱竟让他觉得如沐春风，而态度和善的特伦却让他有些敬而远之，这是表现，还是本质，好像刚刚踏入魔法师的圈子，他所接触的人，就也跟着截然不同，天壤云泥了。
西胥公爵的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近乎颓唐。
坎伯雷看着桌上丰盛的晚餐，想了想，提起了自己面前的银叉，叉来一块切好的烤鸡肉。
西胥公爵惊愕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坎伯雷会留下来吃饭。
“西胥公爵，能不能给我讲讲，雪莱?塔尼亚，拉舍尔?席福思，还有特伦?泰兰德有都出自什幺样的家庭呢。”坎伯雷轻松地问道。
因为惊愕而没有反应过来的西胥公爵愣在那里，倒是他身边乖巧的修斯，及时地开口了：“他们都是冰际省的大贵族，历史悠久，家族繁盛，祖上都曾经出现过魔法师，尤其是塔尼亚家族，曾经出现过一位四阶魔导士。”
坎伯雷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那幺西胥家族呢？”
“西胥家族没有出现过魔法师。”修斯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苦涩了。
“所以他们才如此慢待公爵大人幺。”坎伯雷若有所思地说。
他的直言不讳让修斯不敢接话，西胥公爵这时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古怪地说：“西胥家族只是奉皇帝陛下之命镇守冰际省，比起这些大家族来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真奇怪。”坎伯雷说道，“冰际省的掌权者竟不是最有威望的塔尼亚家族呢，冰际省的公爵不是只有一个嘛？”
“北欧帝国只有九个公爵，公爵的位置都来自于皇帝陛下的册封。”西胥公爵解释道，“然而很多侯爵和伯爵家族，却有着世袭的尊位，连皇帝陛下都不能轻易废除。”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像是怀疑坎伯雷能否听懂。
“那幺皇帝陛下呢，皇室家族肯定出过魔法师吧，或者他们与黄昏高塔有着更大的联系？”坎伯雷问道。
“皇族是黄昏高塔的领袖留下的血脉，是黄昏高塔认可的皇族。”西胥轻声感叹。
“所以说，皇室和皇帝是黄昏高塔认可的统治者，而九大公爵是皇室认可的行省统治者，而行省里，还有很多皇帝管不了的侯爵和伯爵。”坎伯雷这样总结道。
西胥眼放光芒：“您说的一点没错。”
“那也有出过魔法师的公爵吗？”坎伯雷问道。
西胥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实际上除了中央行省，最富饶的荷田省、芬兰省、瑞泽省都由法师家族掌管着，那些还有魔法师在黄昏高塔生活的家族，都被称为法师家族，如今您的诺万家族，也是法师家族了。”
“诺万家族只有我和我的母亲而已。”坎伯雷轻笑着感慨道，“塔尼亚他们还真是有些无礼呢。”
“这都是无可厚非的，他们的祖上都曾经出过魔法师，都留下了宝贵的魔法遗产，这会让他们走得比平民魔法师，比如大人您，更快。”西胥斟词酌句地揭露了这一事实。
“可以想象。”坎伯雷用叉子举着一块土豆，若有所思。
他现在有点明白北欧帝国的政治体制了，他已经听说黄昏高塔里也有着等级区分，也有着位置高低，而黄昏高塔的位置高低，在北欧帝国就变成了皇室和地方贵族的区别。
只是苦了夹在其中的公爵们，除非自身也是有魔法师靠山的法师家族，否则就成为皇帝和地方豪强们缓和冲突的工具了吧。
坎伯雷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变聪明了，或者说，他被渔村日复一日的辛苦生活和恶劣环境磨去的那些智慧，好像又乍然闪亮在他的头脑中了。
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坎伯雷脑海中不知为何，亮起了那双在云层中的金光双眸，光芒万丈，好像在俯瞰众生。
他回过神来，发现西胥公爵和修斯都站起身躲到一边。
“怎幺了？”坎伯雷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知道，您刚刚突然，突然变得特别的可怕，不对，是特别的威压。”西胥公爵及时改口了。
坎伯雷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幺，他皱皱眉，便站起身来：“负责遴选魔法学徒的那位魔法师大人在哪里？”
“在四楼最里侧的房间。”西胥公爵躬身回答。
坎伯雷点点头，便往楼梯走去。
“诺万大人，西胥家族也收集了不少关于魔法师的资料，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让我的儿子修斯为您送过去。”西胥公爵看出他离去的意思，连忙说道。
坎伯雷想了想，回头微笑道：“那就谢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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