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两相抵消,海阔天空(1/1)
沈霁渊和岑璇一直在老宅吃了晚饭才离开的。
眼看着老太太送人走,唐蓉心里越来越不平衡。
树大招风,百年世家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有自己的规矩在的。
在外言行举止不讲究,可是以权压人是沈家绝对禁止的事情。
沈家在江淮这些年的时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沈霁渊开了这个先例,哪怕他没动用沈家的权力又怎样,他依旧姓沈。
带着沈家的姓氏做下这样的事情,外人非议的时候,可不会把他从沈家除名了。
可偏偏老爷子对他的容忍程度实在太高了,都这样了还没做出应该的处置。
眼看着两人离开沈宅,唐蓉心里这口气也是越发的堵了。
“大伯母这是何必呢,您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爷爷偏心了。”
沈知悦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开口。
“你爷爷真的是越老越糊涂了,沈霁渊开了这个先例,他也不怕其他的孩子有样学样,到时候他老人家在乎的东西可就全没了。”
素来最在乎名誉的老爷子怎么就能对这件事情就这么置之不理了。
“大伯母与其在这儿和自己白生气,不如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沈知悦开口提醒道。
唐蓉面色一沉,她原本是打算让湛伶嫁给沈霁渊的,女人的枕头风很多时候挺管用的。
可现在眼看着这希望就落空了。
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难控制了,眼看着连老爷子都压不住。
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其实到了这一步了,大伯父心里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了,大伯母也不用操心不是吗。”
听着沈知悦的话,唐蓉倒是端的挺板正的。
“你这丫头,平白无故的这是说什么呢。”
沈知悦耸耸肩,“爷爷马上就七十五岁了,他老人家自己也撑不了几年了,您心里清楚不是吗。”
如果在老爷子过世之前将所有的股权都留给沈霁渊。
人死如灯灭,他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一会儿让你爷爷听到你这话,我看你是又想罚去跪祠堂了。”
唐蓉没有继续她的话,转身离开终止这个话题。
“你这丫头,说话永远都是口无遮拦,是觉得这两天爷爷对你的惩罚还不重是吗。”
沈沐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
“大哥,大家想的都一样,我不过是心直口快说出了你们心里都想的事情而已,我不能因为我的诚实付出代价。”
沈沐泽单手弹在她的额头上,面色宠溺。
“你就是仗着爷爷舍不得真的罚你。”
她这性子,如果不是老爷子真的放纵,也养不出来。
“我去找爷爷谈谈心了,你们自己忙活吧。”
看到她扬长而去的样子,沈沐泽眼底一片深沉。
沈家的那几个叔叔伯伯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老爷子嫌弃几人聒噪,直接让钟伯把人给赶走了。
等到孩子们都离开了,正厅内一片安静。
“这几个人,端着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真当我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喝了口茶。
钟伯将他手中的茶盏夺过去,换了盏翠青茶盏过去。
“败火的,最适合您现在了。”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气我呢是吧。”
钟伯笑了笑,“您从三少爷回来的时候就清楚,这家里的局势早就变了,在那几位眼中,三少爷这个不速之客和他们不过是有血缘上的羁绊。”
更别说这个不速之客还要来抢走他们手里的东西。
“你觉得他们过来,是听了谁的话?政南还是沐泽?”
钟伯听着老爷子的问话回了句。
“反正不可能是二少爷。”
“都这把年纪了,你就别贫了。”
钟伯是看着这些孩子长起来的,除了沈霁渊之外,哪个不是他抱过扛过的。
“从三少爷回来开始,先生对他就十分的提防,先生掌权这么多年,沈家多少旁系都是他提拔起来的,现在在集团多多少少都是占据核心位置的,他手下的人,当然很多。”
这些人也十分知恩图报,跟在沈政南身边这么久了,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三少爷在Nimit的处事广为人知,这些人如果真的在三少爷的手底下做事,撑不住,所以他们当然会选择对自己十分有利的条件。”
这些人也是着急了。
好不容易能抓到一个沈霁渊的错处,可不是得拼命的冲到老爷子面前说坏话了。
“这孩子张扬不羁,从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如果政川当年没走,也会和他一样。”
这对父子俩,在某种意义上很相似。
尤其是在对女人这一点上,十分的相似。
“这能说明,三少爷是真的很喜欢岑璇小姐。”
钟伯说着看向老爷子,他也害怕,当年的事情会再次出现。
“您自己也说过,三少爷当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人没有牵挂,就如同死物一样,现在他找到了能放在心上的人,这个人也能让他像个活人,您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老爷子其实也相信,沈霁渊不会再像他的父亲一样。
因为他,只会比他的父亲更疯狂。
“岑璇这丫头,如果真的是个靠得住的,我倒是能放心,可你也看得出来,这丫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一片清澈。”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爱意。
“再硬的石头也会被捂热了,三少爷真的将人放心上,是会掏心掏肺的,岑璇小姐看着也不是个无情的,再说了,您也夸过岑老爷子的气节,他带大的孩子您还不放心吗?”
就算沈霁渊真的要出事,岑璇的性格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说他和湛伶真的就不配吗?”
钟伯急忙打断他的话,“您可别啊,湛小姐那小家碧玉的,从来只会顺着三少爷的心思走的,活得跟三少爷的影子一样,他是真的不会喜欢。”
女孩子就要明艳张扬,活得肆意盎然。
老爷子自己不也说小姑娘要活泼一点,自家的四小姐才被宠成了那个样子。
“外头的风言风语就算,还是要早做打算,把墨阳给出去吧,就当是给这小子练练手了。”
钟伯听着他的话,疑惑出声,“哪个?”
给谁,大少爷还是三少爷。
“给沐泽吧,有些事情还是要提早运转起来,晚了只会后患无穷。”
钟伯明白,沈霁渊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就将原本属于沈政川的股份给了他。
再加上老太太给的见面礼。
如今三少爷手里的股份和其他几个孩子的比起来还要多一些。
如果他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酒囊饭袋,那么其他几人完全没必要这么担心。
偏偏他能力出众,这就不得不让人提防了。
大少爷的所作所为也是能够理解的。
……
入秋之后天气开始转凉,江淮也开始早晚冷,白天热。
晚霞将落的时候,山间起了雾气。
黑色的卡宴沿着青山往上,一直到了青山墓园前面。
岑璇坐在车上,看着夕阳西下,山间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串联了弥漫起来的雾气。
“风景不错。”
岑璇说了句。
沈霁渊看着她,低头将平板放下。
“还有心情看风景,情况还不错。”
“人嘛,总是要会苦中作乐的。”
李贺下车,自从上次先生带着太太大半夜的去到淮山墓园之后,他也不是那么惊讶了。
不过为什么温祈安要和太太在这儿见面,这是有什么说法的吗。
岑璇下车的时候,沈霁渊跟在她身侧一起。
“我自己过去吧。”
男人闻言面上毫无波动,只看着她。
“十五分钟。”
岑璇明白他的意思,在李贺的陪同下往墓园里去。
穿过鳞次栉比排列整齐的墓碑,岑璇大老远的就看到了伫立在不远处的人。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个子很高。
此刻正垂头低眉,看着墓碑思考什么。
岑璇走到他身后,将李贺递给的鲜花放到了墓碑前。
那上面已经放了一束桔梗,是温祈安带来的。
“你一向准时,从不会迟到。”
岑璇说着蹲下身,取出手帕擦拭墓碑,可拿起来的帕子上干干净净。
一看就是已经被人擦干净了。
“很长时间没跟岑叔聊天了,跟他说说话。”
温祈安看着她的动作道。
从前岑清慕对他,是真的当作亲儿子一样的培养。
那个玉雕手艺精湛的男人,在商场上一样的是不让春色。
就连温肖都曾经说过,岑清慕是个人才,他也的确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
“我爸对你很多时候比对我都亲热,我小时候挺不高兴的,可出国之后,其实也挺感激你,起码有你陪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孤独。”
年少一起长大的情分,总是在的。
岑璇不是纯粹善良的人,她心里的那杆秤衡量的重量衡量的也从不是纯粹的喜恶。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只要牵扯了感情就不会有纯粹的对错。
岑璇心里一直都记得。
“我以为你不会再和我说话了。”温祈安开口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前的时候如今还历历在目,小时候一起爬树,我从树上掉下来是你接着我,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我断了手,你断了脚,一起去海边游泳,差点被海浪卷走,一起被温叔和我爸打手板,说起来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岑璇说起这些过往的时候都忍不住轻笑。
是啊,他们也有过那样纯粹肆意的过去。
温祈安知道,她一直都记得这些心里的点点滴滴。
当然也清楚,这些日积月累的陪伴对彼此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们一起走过稚嫩的童年,荒唐的少年。
最后,决裂的成年。
可那些感情依旧存在过,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也存在过。
“从J国回来的之前,我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你会选择将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岑璇也还依旧唏嘘。
她不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有问题,一起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早就成了家人。
温祈安未婚夫这个身份,她从来没有认可过,可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足够支撑他成为她的兄长。
否则的话岑清慕也不会这么培养他。
也是因为知道,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温祈安和岑璇,哪怕成不了夫妻,总是对方的家人。
他一直想的,是温祈安起码,能够是岑璇的一层依靠。
“我心里一直较着一股劲儿,总觉得只要你低头,只要你能意识到你身边只剩下我,你就能真正的喜欢上我,可是我忘了,你是岑璇,从来都骄傲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岑璇。”
闻言她轻笑出声。
如果真的喜欢,真的能萌生男女之情,他们一起长大的那些年,有无数的契机能够让他们的感情发生质变。
只可惜,一次都没有。
“是我对不起你,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松开了那只手。”
温祈安说着看向她,眼底满是认真。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回国的时候我能够一直坚定的站在你身边,没有背叛,我和你之间,有可能吗?”
这是他如今唯一还在纠结的一个点。
他也不想再后悔。
岑璇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依旧面色温柔,笑意浅浅。
“不会。”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回荡在墓园内。
温祈安苦笑,“是啊,你是岑璇,不会因为感激而喜欢任何人。”
或许别的人会,可岑璇,从来都是理智到可怕。
“这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同你道歉,从岑叔死后所发生的一切开始。”
他不奢望原谅,因为他早就知道,两人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了。
那个他年少喜欢的小姑娘,终究还是渐行渐远。
他不怪任何人,错了就是错了,一步错,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其实挺感谢你的,从前你对我的照顾是因为什么我心知肚明,有些恩情承了就还不清了,起码这次让我心里不会再有愧疚感了,我们两相抵消,或许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但彼此不会是仇人。”
看着岑璇伸出的手,温祈安垂眸。
半响之后,他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
“当着岑叔的面,我们和解了。”
两人双手交握,光影打下来,影子正好落在墓碑上,和岑清慕的照片重叠。
他笑意温柔,一如既往的注视着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