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破局一子(1/1)
第267章破局一子
“长青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准备贺礼?”
阆风馆中,刚刚沐浴完毕的程三五躺在床上,看着一旁仍在灯下批阅文书的阿芙,薄纱之下玲珑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受朦胧灯光映照,显得越发迷人。
“我早就备好了。”阿芙随口答道:“除了一批奇珍异宝,还有几匣丹药。”
“还是你想得周到。”程三五见阿芙忙于公务,干脆起身到她身后将其抱住,两手捧着喷香沃雪。
“先别闹。”阿芙没有挣扎,只是随手批了几份文书。
程三五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兴致越发高涨,两只大手不断揉捏,将薄纱罗裙扯得凌乱不堪。
“先别忙了。”程三五将脸埋在阿芙发间,用力深嗅:“在外面跑了几个月,我们俩许久没有好好双修过了。”
阿芙却好像来了脾气,按住程三五的手,不准他继续放肆,沉声问道:“我听说你把林宣抚使的腿打断了?”
程三五一时怔住,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谈及此事,只得说:“对啊,怎么了?”
“为何要这么做?”阿芙头也不回,语气中带有几分责备之意。
“他把我当成奴仆随意呼喝使唤,自己用兵失利,就反过来怪到我头上,那我肯定不跟他客气啊。”程三五理所应当道。
“伱是故意的。”阿芙没有与他继续试探的心思,直截了当道:“林宣抚使为了尽快平定叛乱、剿灭逆党,急攻冒进,导致折损兵士,这种事本不足为奇。你就算看不惯,也用不着当场发作,甚至干出当众打骂朝廷命官的举动。”
程三五不服气:“内侍省不是有权监军么?冯公公也派人传话,要我们督促剿灭逆党。”
阿芙似有愠怒:“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你要说什么?”程三五不解。
“你还要装到几时?”阿芙一把推开身后男人,俏脸含霜,抱臂而立:“我收到消息,林宣抚使已经上书弹劾,就算是冯公公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过去几个月,程三五一直在协助朝廷官军剿除逆党。虽说张肃等一班逆党头目已被诛杀,可是他们在此前招聚的一批逆党乱民,却没有像预料般作鸟兽散。
这批乱民多是睦州、婺州一带的穷苦百姓,这两处州县山多田狭人稠,加上官府过去伪滥赋税繁重,还有大户盘剥兼并,使得起事乱民对官府毫无信任,对朝廷的招抚安顿置之不理,盘踞山林峒谷、负隅顽抗,使得叛乱迟迟无法根除。
朝廷委任的林宣抚使此番来到江南,但他本人对于招抚乱民毫无兴致,直接带兵攻城拔寨。夺取逆党占据的城郭后,直接放任兵士劫掠,所过之处烧杀无忌,比起逆党还要过分。
但是由于两州山多林密,乱民又多在险要处营建堡寨,所以需要程三五这样的高手先行探查,找到适合进攻的路线。
此外,程三五也是代表内侍省监督平叛,按说这个身份足够让林宣抚使对他多加敬重,可这位长安来的宣抚使却对内侍省颇为不满,甚至当面呵斥程三五是阉宦走狗。
程三五懒得细究这位林宣抚使到底有怎样的心路历程,在平叛尾声,他寻了个由头,直接对林宣抚使打骂一通。
这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法隐瞒,当时同行的秦望舒来不及阻止,只得赶紧传信给阿芙,这才让她知晓此事。
“莫说宣抚使,就算是镇守一方的节度使,我也没给过好脸色。”程三五满脸豪迈。
阿芙知晓他再说当初朔方一行的经历,但脸上仍是难掩烦恼:“你应当知晓,我这段时日的忙碌,就是为了日后能够专心闭关清修。我原本指望你来护法,可你如今搞出这种事,冯公公肯定要追究查问,甚至将你调往别处,你有想过这种后果吗?”
程三五面对阿芙一通责备,先是有些意外,随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笑问道:“怎么?难得见你这样,莫非是担心我?”
“谁担心你?松开!”阿芙尝试挣脱,然而程三五使出大力气,抱着她直接滚到床榻上。
二人四目相对,阿芙脸上含嗔薄怒,略带急恼地捶了程三五几下:“你知不知道,我为此番布置耗费多少心思精力?结果就因为你的一时兴起,搅得难以收拾!”
母夜叉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堪称无助的娇弱之态,看得程三五昂然勃挺,但他没有急于叩关而入,而是抬手拨开阿芙颊边乱发。
“你这是动情了?”程三五压着阿芙,语气带着几分侵逼意味。
阿芙主动避开眼神对视,故作淡定:“你似乎忘了,我是高位血族,根本没有这种凡俗之情。你我之间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等你哪天没有用处,我自然会抛下你,走自己的路。”
“虚伪。”程三五捏着阿芙下巴将她脸面掰正:“以你的心思,不可能想不到,单纯就是关心则乱。”
阿芙眉头微蹙,程三五继续说:“先前饕餮现世,在江南兴风作浪,如今拂世锋必定密切留意我的一举一动。而阏逢君对我又是几番试探,试图借机找到拂世锋。万一发生别的意外,或者那位幕后高手又有什么阴谋算计,那我立足之地,恐怕就要沦为尸山血海。”
听到此言,阿芙猛然惊觉,发现自己果然忽略这点。莫非真是与程三五相处日久,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了?
“我当初说过,如果我死关临头,让你不要管我,先照顾好自己,你怎么忘了?”程三五用手指轻轻摩挲阿芙嘴唇:“吴县那一战,你和长青就不该来。这不止是冒险,更是坐实了你们知晓饕餮半身之事!”
阿芙微微变色,瞬间想通许多事情:“那你打伤林宣抚使……”
“我要找个机会与你和长青分开,但不能是我主动提出。”程三五把玩着阿芙的耳垂:“我如果在你身边,只会给人可趁之机。我走了,你反而能得清静,可以安心闭关。长青也能够成家立室,从此稳重下来。”
“你……”阿芙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陌生且异样的感觉,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我怀疑这是闻夫子的算计。”程三五言道。
“什么意思?”
程三五微微一笑:“你没发现长青的道法修为别有进境么?”
阿芙稍作思忖,点头道:“确实,我原本以为那是伏藏宫的功法所致。”
“不完全是。”程三五嘴角微微抽动,露出几分狰狞凶恶:“我嗅到了一股令人憎恶的味道,那是闻夫子的五气朝元功体。从在洛阳那阵子起,我便察觉到长青的修为根基多了一丝异样,后来越发明显了。”
“长青与闻夫子有私下接触?”阿芙惊疑问道。
“应该是了。”程三五脸色阴沉:“此人惯于用言辞蛊惑,长青经历尚浅,很容易被闻夫子那点腐儒作态蒙骗。虽然还不清楚他的险恶用心,但为了防止长青被他利用,我要想方设法将长青安顿好。”
阿芙也明白程三五的想法了:“当初我希望由你来掌握吴岭庄,可你却偏偏将机会让给了长青,原来就是为了这层打算!”
“在吴县时,如果你和长青没有来,那闻夫子只能自行将我带走。”程三五轻声一叹:“可是你们一旦现身,闻夫子就能顺理成章将我撇下,你们看似救了我,实际却是被一并卷进来了。”
阿芙过去常以心机自负,觉得自己身为高位血族,遍历人事,只有她算计别人,可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落入闻夫子摆布。转念一想,当初自己舍弃玄牝珠、救程三五,不也是闻夫子的提议么?
“他要算计我,那我也会算计他。”程三五说:“长青结亲成家,未来便要为吴岭庄这份家业操心,不可能像过去那样,跟着你我到处闯荡。而你要留在江南闭关精进,那自然再好不过。他想借你们两人来与我对弈,那我直接掀了棋盘,在别处另开一局。”
阿芙看着眼前男子,那份宛如视天下为棋盘的气概,可谓前所未见,但也让阿芙甚为着迷。
抬起双手捧着程三五脸颊,阿芙那双碧眸凝视着男子:“答应我,一定要保全自己,不要做玉石俱焚的傻事。”
程三五先是一顿,随后一笑:“你果真动情了。”
“或许这便是先天门前的考验。”阿芙伸手勾住程三五颈后,二人在一片浓郁情意中,深深结合。
……
“真是……好算计啊。”
吴岭庄附近一片竹林深处,闻夫子喃喃自语,忽而有感,转身回头:“你来了?”
就见长青孤身而至,虽说夜里山林一片漆黑,却不妨碍他往来穿行。
“前辈。”长青浅施一礼,他方才正在房内调息行功,突然就听到闻夫子传音,于是趁着夜色掩护,悄悄出门相会。
“看来你这段日子精进不少。”闻夫子打量一番,略带赞许地点头。
“也是有赖前辈指点。”长青说。
闻夫子表情微妙地笑了一声:“这话就显得见外了,同样一部功法,有人能修成、有人修不成,也不全是为师者有多高明。有教无类这话,终究是承认有类之别。”
长青不知如何对答,闻夫子并非长篇累牍地传授完整功法,而是在长青现有的道法根基上,略作提点与增补。
但就是这么少许指点,便让长青的道法修为突飞猛进。
随着修为日益提升,长青越发明白闻夫子何等高明。须知一部修炼功法往往经过长久传承,是众多先贤智慧的结晶,无法轻易增删修补。
不论佛道修行还是武功心法,之所以讲究门户之别,除了世俗利益外,主要便是一脉相传的功法,不至于有太多混淆,让后人可以循序渐进,少出差错。
闻夫子并非从长青修道伊始便在一旁留意,许多个人修持的内秘证悟,如果不是授业恩师,外人是不便随意指点的。被责怪好为人师都算轻的,万一让别家弟子修行有偏,那可就是祸害了。
只不过听闻夫子的意思,似乎是觉得长青可堪调教,所以才能有如今成就。对于东海圣人、一代儒宗,这种话反倒显得有些意气颓丧。
“前段时日程三五随军剿除叛乱,我没有跟在身边,所以对他的情况所知不多,还请前辈见谅。”长青率先言道,他这话略带歉意,当初自己执意去消灭饕兽,也是觉得程三五和阿芙放任妖魔肆虐,心生不满。
“我知道。”闻夫子并未责备:“其实我已经重新让洪崖先生去监视程三五了,往后一段时日,应该不会麻烦你。”
“谈不上麻烦。”长青还想要询问关于饕餮的事情,闻夫子却忽然一转话锋:
“听说你将要成婚了?”
长青略感意外,按说这种世俗小事不值得闻夫子过问,但还是点头说:“是的,女方是吴岭庄的柳娘,已经下聘礼了。”
闻夫子捻须注视片刻,忽然问道:“你不喜欢对方?”
“柳娘是好女子,值得托付彼此。”长青回答。
闻夫子却异常直白地挑明道:“好女子,但不是两情相悦,对不对?”
长青先是一愣,随后轻叹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人,成家立业本就无法随心所欲。”
“啧,变成人就是这点不好,学了一肚子的虚伪算计。”闻夫子忽然嘀咕一句。
“前辈在说什么?”长青听得一头雾水。
“你……应该有真正的心上人吧?”闻夫子见长青微微变色,忽然露出笑容:“我给你一个机会,直接带你去见那位心上人,不管她地位高低如何,让你们彼此敞开心扉、互诉衷肠,就此远走高飞,再也不管这些尘俗之事,好不好?”
听到这番话,长青眼前不禁浮现那道月下舞剑的身影,可最后还是轻轻摇头:“前辈说笑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闻夫子沉默良久,叹气道:“看来这一局是我输了,原本还想拖你入局,结果被巧妙化解。说到底,还是你对长青更了解一些,料定他会这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