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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杞菊为食的“超然”时代(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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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九年。

七月初五。

“何处觅新秋?萧然北台上。”苏轼在炎夏的溽热中又登上了自己亲手建造的超然台,并赋诗五言排律两首,密州通判赵庾亦把这两首诗唱和了三遍。老赵这一举动不知是性情使然,还是要拍知州大人的马屁,我们不得而知。

正当密州的一二把手在超然台上意犹未尽地唱和之际,王介(字中甫)病逝,苏轼连忙作了挽词。

王介最初以太学生任福昌主簿,仁宗嘉祐六年应试直言极谏科,苏轼入三等,王介四等,二人是老相识。后历任秘书丞、静海知县、秘阁校理,再迁开封试官主判(与刘攽同为开封试官主判),还出知过湖州。

王介曾与王安石是挚友,交往较为密切。熙宁初,王安石被召授参知政事,因王安石数召不起,遂作“草庐三顾动幽蛰,蕙帐一空生晓寒”之诗讽刺王安石,成语“草庐三顾”典故即来自此。

熙宁三年王安石拜相,实行新法,深受神宗称赞。王介因不满新法,上疏谏神宗“愿陛下师心勿师人”,王安石获悉后对其更加戒备,因此一度被罢官,闲居判鼓院。后出知湖州,上任时王安石特地为其送行,并吟诗道:“东吴太守美如何,柳恽诗才未足多。遥想郡人迎下马,白苹洲渚正沧波。”王介当即和诗十首,盛气朗诵,其中一首是:“吴兴太守美如何,太守从来恶祝鮀。生若不为上柱国,死时犹合作阎罗。”

王安石听后笑道:“阎罗见缺,请速赴任。”

王介晚年无心仕途,嗜书成癖,不问政事。总体来说,老王也是与王安石不和的反对新法之人,故与苏轼也算是志同道合的战友。

“他时京口寻遗迹,宿草尤应有泪痕”,所以苏轼的挽词是那样的饱含深情,王中甫死后葬于润州。即今天的江苏镇江市,古时被称为京口、润州。

送走了王中甫,苏轼向朝廷申请的敕封常山神的请求获批,一直都极为灵验的常山神被封为润民侯。兢兢业业地庇护一方百姓的山神,其功劳终于被朝廷承认,封侯也使得他实至名归。

这年八月十五,苏轼又与客饮于超然台上,看到五年前老朋友孔周翰题于超然台上的诗正被客人所诵读,又听说老孔已向朝廷乞求苏轼卸任后出守密州,情不自禁地唱和了两首。

唱和两首之后,仍是意犹未尽,抬头望见中秋的圆月。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又想起了几年都未曾谋面的弟弟苏辙,就这样,一首《水调歌头》横空出世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虽然这首词是在超然台上写就,但词里词外流露出作者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超然。虽然全词描述的都是景象,但景象透出的却是作者极想入世求用,虽暂时受挫、却越挫越勇的内心独白。

此时的苏轼,依然还是渴望求用,但与《江城子·密州出猎》相比,心情还是有了不小的变化。较之《密州出猎》时,少了些盲从,多了些理智;少了些随性,多了些谨慎。经历了太多希望、失望的交替折磨后,现在的苏轼,既不是初任凤翔通判时的懵懵懂懂,也不是初知密州时的怨怨艾艾,其政治素养已到了相当的程度,时时刻刻、事事处处为自己留足了退路。

该词的小注里写得很清楚,是在中秋之夜酩酊大醉后的胡言乱语,而且是思念弟弟苏辙的连篇醉话。不管是谁,总不至于和一个醉汉过不去吧?毕竟,当时的政治形势依然不明朗,“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而且随着新政的弊端越来越明显地呈现出来,变法派与保守派的权力争斗也越来越激烈,苏轼既有“我欲乘风归去”宏图大展的渴望,同时“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深怕再次陷入党争的漩涡。是进是退?是上报君恩还是退隐山林?苏轼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九月初九,苏轼的搭档,密州通判赵庾的老母亲要过寿,作为上司兼文坛高手,苏轼自然是要露一手的,于是作了致语口号,就是类似现代人在赵母的寿诞上讲话稿。

参加完赵母的寿诞,回到府衙,见晁说之的老爹晁端彦寄来了诗,苏轼作了唱和后回寄。此时的老晁尚在润州,不曾想,几个月后的他,却因为违规赴杭州约会娼妓而被追官。

过了几天,朝廷下达了诏命,苏轼被移知河中府(今山西省永济县)。又得知,乔叙被改为知施州。

调动工作的诏命下达后,苏轼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做一些扫尾的工作。

比如,密州当地有发生了秋旱,苏轼仍要到润民侯那里去祈雨。诸城铁水的乔叙要外任,自然也得作首诗送行一下的。

苏轼在密州知州任上时,当地流传着一位盖姓前贤的故事。说是曹参为齐相时,曾用盖公所学的黄老之术,使得齐国大治,后来又用此法治理天下,一样的十分有效。而盖公所用之法,无非是治理国家就像治病一样,不要胡乱用药,只需清净无为等等。

苏轼对于盖公的事迹很感兴趣,于是就在当地用心地找寻盖公的墓地及后人。可惜的是,有关盖公的身后的东西均已荡然无存了。不死心的苏轼,又把府衙旁的一座处所,加以修葺,取名“盖公堂”,还作了《盖公堂记》,想以此堂来接待像盖公那样的贤者。

接着,苏轼还找来画工,让其将润州甘露寺内陆探微所画的师子图临摹一幅,挂在盖公堂中,苏轼还作了赞。

雁过留声。苏轼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想把自己认为美好的东西留在密州,使之能继续地教化或是激励当地的百姓。

直到有一天,知河中府的调令终于下来了。

十月间,苏轼还专门去了一趟常山,亲自昭告常山神已被封侯的喜讯,并作了祝文。

黄庭坚的二舅李常(字公择),少年时曾与其弟李布(字公南)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僧舍读书,并藏书万卷。中进士后,遂将藏书9000余卷捐献出来,成立一家私人图书馆。现在,老李曾经居住的居室已被圈内称作“李氏山房”,这段时间应李常之情,苏轼为之作了《李氏山房藏书记》。

老朋友周邠寄来了《雁荡山图》,还在上面作了诗,苏轼次韵答之后,还在给周邠的回信中告诉老周,今年的腊月上旬,自己就要离开密州了。

苏轼的老乡、梓州铜山(今四川三台西南)人苏澥(字浩然),此人非常喜墨,还会用高丽煤加远烟制墨,他制的墨极为当时的士大夫所看重。近日,苏澥将出任京东东路安抚使、知青州。我们前面提到过,青州是个出宰相的地方,按照当时的惯例,青州的知州一般要由京东路的安抚使来兼任的。

苏澥升官后,还曾向朝廷推荐苏轼做外陟侍从。

“去翩翩。点轻烟。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处,垂柳下,矮槐前。”这是苏轼在离别前最后一次登超然台,他眺望着明月的赋下的《江城子》里的词句里,一种惆怅于心的离情别绪跃然纸上。

离别前,苏轼还是要还一些好友之间的文债的。

利州路转运判官鲜于侁(字子骏)作的《八咏》诗,苏轼在其后作了跋,还称赞鲜于侁为政“上不害法,下不伤民,中不废亲”。

朝廷应汀州(今福建长汀)知州许当之请,赐已故高僧定光法号为定应。定光本为泉州人,俗姓郑其名自严,因为民祷雨有功,为历任州守所重。现定光被朝廷所表彰,所以苏轼就因人所求,给该高僧的身后写一篇赞文。

在密州时,苏轼无意间发现盖公堂故址偏西方向有块大石头,当时已半埋于尘土之中。仔细端详后,苏轼见此石质地温润,石质坚硬,询问当地人,说是产自诸城姚家村的石料,俗称姚玉。

于是,苏轼就找来工匠,将这块石头经过雕琢,制成了一方砚洗。

直到清道光年间,诸城的丁氏园里还有此物。当时的县志还有记载:说它周围长三尺,高尺余,正面横刻“砚洗”二字,左侧竖刻有“熙宁九年子瞻制”的行书字样。

另外,据说当地的九仙山的白鹤楼的牌匾亦为苏轼这一时期所题写。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苏轼题写的“白鹤楼”三个字仍然清晰可见,只是旁边的“宋熙宁九年苏轼制”的字样有些模糊不清了。

苏轼还把在密州这几年所作的《薄薄酒》、《水调歌头》、《后杞菊赋》、《超然台记》抄给驸马爷王诜,知密期间,二人时不时地还会书信互动一番。

这一时期,苏轼的好友、黄庭坚的老丈人陈舜俞(字令举)病逝。作为诗词与政治立场相似的知己,苏轼在给老陈的女婿周邠的信中是这样说的:你岳父大人的离世,令我有不想苟活于世之念,细思陈老先生之所以不能长寿的原因,以他这样淡泊名利的个性,实在是找不出理由,不应该呀!每逢想起这些,我还是不由得涕泪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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