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淋浴、糊糊状的食物、期待检疫?(1/1)
“总算是安稳下来了。”李俭想要躺下,但或许是几天以来第一次住进楼房,正经地在木头床板上铺了床,他竟有些躺不下去。
从乌女市撤往钱安市的路途上,压根没有给他们准备可以洗澡的机会。脸部还能用过滤后的清水擦洗,至于其他,早就因为汗渍和油脂分泌,在皮肤表层结成一片黏糊糊的外壳。
这还是李俭自有印象以来第一次这么脏……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小时候得了水痘,医生嘱咐家长,整整一周都不能碰水,还要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在身上涂抹,甚至涂在头发上。
那种药水涂在身上,很快就会干燥,然后留下一片片白色的粉末,和皮肤黏在一起。
到最后一天,睡觉的时候,头发甚至不屈不挠地戳着枕头,让李俭觉得,自己的头并不是枕在枕头上,而是被一板针顶在空中。
现在就有点像是那时候。
李俭摸了下头发,头发像是在结块,干巴巴地戳手。换个方向一摸,手指上便出现一片反光。
意识到这一点后,真的躺不下去了。
坐在床边,李俭将注意力从视觉转移到神识。
流动的灵机在这房间中依旧存在,在一路到此的路途中,李俭曾多次抽查过各地的神识观测结果,虽然还做不到定量分析,但从截至当下的观察来看,灵机在世界上的分布应当是广泛的,且大部分灵机以某种稳定形态存在,少部分灵机有流动能力,可以凭借神识操作,将其轻易凝聚成视觉能够看到,身体能够接触的灵机。
不过在路途上,李俭很少将神识操作进行到观察之外的部分。考虑到他和室友的神识都能操作灵机,认为神识可能会互相影响,甚至是干涉到他人感受,应该是还算中规中矩的推定。
起码,在路途上不动用神识,保持状态,绝对不会犯忌讳。
现在,位于私密房间,李俭相信,在这里进行神识操作,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就算有人感知到,也不能锁定就是他。
当然,要是真有人能够锁定他,那也能够推定更多信息。倒不如说,作为人类的一员,李俭还真希望有人能在这个时间点就做到这件事,毕竟这意味着拥有该能力的人在神识操作方面有更系统全面的研究手段和经验作为基础。
“现在,让我们再来试试,用神识凝聚得到的灵机微光,能不能像第一次一样融合到体内。”一点微光飘浮在李俭手边,即使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视觉,灵机所表现的微光还是那么耀眼。
伸手触摸,灵机依旧没有融合的迹象,但似乎比前些天的手感更柔和。
当时的场景,李俭记忆犹新。本以为会和室友说的一样,触碰到就会立刻融合,不会有其他感觉。一掌拍下,却像是拍了一颗铜豌豆。
现在的手感已经不像是铜豌豆了,像是摸到了弹性模量极高的弹力球,而且是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弹力球,让李俭在摸到灵机微粒的时候,感觉像是轻轻一捏,它就会立刻弹飞。
“手感……不一样了。你们愿意来试一下吗?我想知道是只有我一个人会产生这种现象,还是这种现象代表这某种对大多数人适用的规律。”李俭将灵机移向陈涛。
“做实验啊。”陈涛模仿着李俭的样子,伸出三指捏着灵机微粒。
他的表情一下子微妙起来,像是往微笑中掺入滑稽。
“你的手感是什么样?我不确定我和你的感觉是不是差不多。”陈涛手中捏着灵机。
“很有弹性,但没有要融入我的迹象。”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的感觉出问题了。”陈涛松了口气,也松开手,用神识将灵机推向胡志嘉。
“我的感觉应该和你差不多,确实很有弹性,而且这股弹性像是在抗拒我。这代表什么?”陈涛觉得自己正在认识一个新的世界,让人兴奋的是,对全人类来说,大家应该都要认识这个新的世界,并且正几乎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不清楚,起码能表示它的k值很大,不过比起‘铜豌豆’那样摸上去甚至感觉不到宏观形变的状态,能感觉到弹性已经是极大的变化了。”李俭不清楚这最终表示什么意思,但起码,曾经融合过灵机的人与灵机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变化。
这是全新的世界的全新的领域,有变化应该是好事……吧?
“你们说得弹性,是说这样吗?”胡志嘉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只见胡志嘉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灵机,渐渐缩小两指在灵机微粒上接触点的夹角,然后手指用力。
灵机微粒像是被弹飞了,朝着手的反方向前进了一段距离,缓缓减速,停下。
“我没有用神识挪动它,只是像挤玻璃球那样把它挤出去,它就这样了。”胡志嘉指着距离自己已有一米多远的灵机微粒。
“好标准的弹性形变功释放,转化成动能,然后被阻力作功消减到静止……可惜的是我们手头没有仪器,要是在弹它的时候能够植入受力感应,就能从皮肤回弹的距离和受力做积分,算出这次外弹的形变功有多少……”李俭两眼发亮,又自行熄灭。
要做这样的实验,需要最基本的仪器,而他手头什么都没有。
更别说要将这样的实验做得有意义。从几次观测的结果来看,在前次融合灵机之后,人与灵机的相互关系是随时间变化发生变化的。如果还要考虑不同个体的差异,想要建立一套可用的人与灵机之间交互的模型,哪怕仅仅限定在经典物理可见的形变功方面,都需要堪称海量的样本。
以当前的“家徒四壁”状况来看,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也只剩下对人和灵机的交互状态作作定性分析——考虑个体差异,定性分析甚至还不一定会有用。
他妈的,真应该睡觉,这该死的求知欲,绑架了我的脑子!
李俭知道,自己对天地变化后出现的神识、灵机,还有与此种种有关的现象,已经在发现这些事情的第一个瞬间便在心里埋下了求知的种子。
在西方的一派宗教故事中,获得智慧让人离开了伊甸园。
李俭不觉得自己会离开伊甸园,倒不如说,人类从来就没有走入过伊甸园。如果一定要有一片祥和的哲学意义上的自由国度,那必然是人类在未来靠自己双手创造的地方,而不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文明的代表所赋予的。
求知就是通往那个未来的动力之一,不过现在,李俭有些懊悔自己的好奇心太重,哪怕正身处在这样的环境,竟然都想着要去见识新世界新领域。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在寝室里安稳地睡觉了。
李俭看着从磨砂玻璃窗透入的日光。这扇窗户使用的技艺堪称巧妙,当李俭目视窗户时,整块玻璃都在发光。通过对玻璃进行处理,让原本类似点光源的日光通过窗户后变成了面光源,将灼眼的光芒平铺在整块玻璃面上,使屋内住户得以在阳光灿烂的时候,直视面对着太阳的窗户。
实际上,照射在室内的总光强并没有减弱多少,就连热量也几乎全额照入室内,不过是单位面积透过窗户入眼的光线减弱了而已。
十一月上旬的上午,在一阵关于灵机的头脑风暴之后,李俭看着好像在发光的窗户,感受阳光透过玻璃送来的暖意。
猜测和推定的思考余波慢慢平息,平静的光芒和柔和的暖意落在身上,李俭久违地觉得,自己正在休息。
过去四天长途跋涉的疲劳感直到现在才终于追上李俭,一瞬间淹没了他。
从骨子里发出的疲劳信号和不愿意躺下的念头交战,让李俭的姿态停滞在略有驼背的坐姿,面朝窗户,尽可能地吸收阳光传来的温暖。
……
“兄弟们,我回来了,有点事要说一下。”黄承志打开房门,却不进来,只是在门口站着。
“什么事?”已经晒得有些懒散的李俭连头也不回便开口,他都有些困了,差点就这么坐着睡着。
“好事。这儿能洗澡,免费,不过洗浴用品需要自带,浴场不提供。”
三人几乎同时从床边弹起:“他妈的还有这种好事?走了,洗澡去。”
“不过也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黄承志走在最前头,把楼梯踩得像是在打鼓。
“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洗过澡了,李俭等人先前都是娇生惯养的学生,大抵过着天天都洗澡的生活,此时终于有能洗澡的条件,还免费,哪有不冲在前头的道理?
别管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先把洗浴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找出来才是正事!
不要小瞧了“娇生惯养人”对尽可能提高自己生活质量的冲劲啊!
“……就是,挺没隐私的。”
“混浴?”胡志嘉和李俭算是在寝室里对霓虹亚文化了解颇多的,两人都对混浴这种亚文化仰慕已久——只不过听说现在的霓虹混浴,里头充其量也就只有些老头老太太罢了。
和大家所期待的福利场景大有不同。
“没那么严重,就……嗨,你们看到就知道了。反正洗澡不要钱,大家都是男人,不吃亏。”黄承志很难在三言两语间讲清楚自己见到的画面和内心感受,只能主动跳过这个话题。
李俭与其他两人互换眼神,没搞懂黄承志到底想说什么。
……
“这里就是浴场,全都是男浴室,女性用浴场在那边。”黄承志远远地指了个方向,把手抬得老高。
浴场刷着青灰色的漆,像是很有年头的样子。从外表看来,应该只有一层,但不能排除别有洞天的可能。占地面积倒是格外宽广,让李俭想起乌女大学新修建的体育中心。在建筑物的一角,蓬勃的热气卷着水雾上升。
“你怎么会知道女浴场在哪?”李俭觉得,这里头好像有点文章。
“我靠,他们顺嘴跟我说的,我只是记得住而已。”黄承志像是踩到了带电的铜线。
“他们是谁?”
“我哪知道他们是谁,只是带我们这帮人介绍区域设施的士兵……”黄承志无语了。
看来这里头确实没什么文章。
“行吧,那就进浴室吧。”
“别急,我带你们进去,还要拿储物箱号牌。”黄承志赶在李俭前面冲进浴场大门。
浴场的入口非常简单,四扇玻璃门敞开着,进门后就能看到木柜台。
李俭本想称这样的浴场入口为“厅”“堂”,但入口接待处的房间本体实在太小,抛却柜台区域,多出来的地方很难凑足十个平米。
柜员身后就是墙壁,左右手两边都是通往其他房间的门。
令人有些疑惑的是,两扇门上面贴的纸条,写的都是“更衣室”。
有人坐在柜台后面,身后挂了满墙的钥匙串。
这些钥匙太眼熟了,李俭每次进游泳池都能看到它们。这不就是弹性塑料手环上加个看起来一掰就断的小钥匙和号码牌吗?
游泳馆储物柜用的就是这种,浴场的储物柜不会也用这个吧?
有时候,想说不会,心里已经默认了“会”的可能性。
做柜台的柜员司空见惯地丢了四把钥匙给他们,储物柜号牌还是连号。
“走吧,先进更衣室,一会儿你们就知道这个浴场有多厉害了。”黄承志拿了钥匙,端着盆,开门进入。
更衣室也和游泳池的更衣室差不多,不过也许是李俭没接触过所谓“上流社会”,他见过的更衣室总是差不多的。
一排排铁皮柜,在角上做无害化圆角处理,或者包个皮革,防止有人撞在上面受伤。
地上铺了廉价的塑料垫,看起来是为了防滑。
一溜木面板凳在更衣室里排成长龙,入目所见不过二十米距离,就有十几个人正在更衣。
年龄分布并不均匀,从儿童到老人都有。很明显,这座浴场并不是只给来自乌女大学的男生们准备的。
四人端着盆,小心翼翼地穿过正在换衣服的人们,寻找和他们号码牌相对应的储物柜。
……
“我得承认,这确实有点不一般。”洗过澡,换过衣服,从浴场中出来,李俭才有工夫讨论方才的见闻。
“你说得对,太震撼了。”陈涛心有余悸。
“其实,刚才的淋浴并没有什么……但连个隔板都没有,这也太……”胡志嘉也有点懵。
“所以我之前说了,只要你们看到浴场里的模样,你们就明白了。”黄承志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副景象了——上一次是被士兵们带着参观营地内设施的时候。
简单地说,在浴场中,浴室部分有一块微微倾斜的地面,倾斜度大概只有零点几度。水管像分叉树一样从浴室的一头进入,送到每个淋浴位的时候,便有冷水和热水两个管子分出小口,垂下到阀门处,再合为一股,向上攀升到两米位置,从花洒中喷出。
李俭可以保证,这个花洒喷头肯定是有技术含量的那种,明明没把水量开得很大,但喷头的冲力很强。
单论设施,这片浴场似乎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问题是——每个淋浴位之间,没有任何间隔,任何。
何等坦诚相见的地方!(物理意义)
当然,李俭也能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还记得,护送他们撤离到聚居区的部队营长曾经说过,在他们进入聚居区的时候,进了大门,第一步是登记,第二步是检疫。
很明显,这样的大型淋浴浴场,也是检疫的一部分。
比如卫生运动什么的。
而且淋浴也能省水资源。浴室部分地面微微倾斜,所有水流最后都会流到浴室一角再进入下水道——考虑到这里的废水再怎么污秽也赶不上工业污水中各种奇奇怪怪的化合物和重金属富集,或许更有处理后循环使用的意义。
开源节流,一边用淋浴节流,一边用循环用水开源,这是连李俭都想得到的事情。聚居地作为动用一省之力规划的,天地变化后幸存者集中生活的高度密集生活区,如果说没有智力和能力做到在这之上的规划,那就是在骗傻子。
放开想象力去思考,说不定在浴场的水中还混杂着对人无害的消毒物质——生物这块的黑科技,谁知道会有多少啊。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麦瑞卡发生的可不算少。即使麦瑞卡的相关案例绝大部分都是负面的,这也能说明人类确实拥有了这些技术,并且掌握了付诸实施的可能。
可这形式也太让人郁闷了。
坦诚相见的程度太高,还是跟一群糙老爷们……摸着良心说话,李俭不是那种没有物欲的圣人,如果真的要坦诚相见,他更希望和自己心中的“阿尼玛”共度时光(一个心理学名词,类似理想女性,我本来想用另一个,但没找到)。
李俭的室友们也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众人郁闷着回到新寝室,并意识到一个新的现状——相比于已经努力清洁过自己的众人和身上干净的衣服,一路风尘仆仆的被褥枕席看起来就有些脏了。
换下来的衣服更是脏出了水平,脏出了风格。
“怎么办?全换了,换完了该去哪里洗呢?”三人看向黄承志,就他作为代表跟着士兵接受设施介绍,不看他也没地方获知情报。
“这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只说了去哪上厕所去哪洗澡,洗衣物被褥的事情确实没告诉我。要不先拿清水擦擦竹席?”黄承志也一头雾水。
“竹席确实够脏,但都铺好了,再卸下来……”
“还是擦一下吧,本来木头床板还很干净,这么一铺,应该也脏了。”
……
忙活半天,擦过竹席,又顺带着将木头床板清理了一番,重新铺好床,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还管饭?这确实是好消息。”李俭乐了。
管饭可是好事,自己准备的食物储备还是能省则省。
“嗯,确实管饭,刚才冠希哥在耳麦里问我,我们寝室有没有人对什么食物过敏的,我说都没有。对了,李俭,你不吃辣的吧,我刚才跟冠希哥说过了,没说错吧?”
“没说错。”
“那就好。不过冠希哥跟我说,有人跟他透露,让我们不要对免费的午饭抱有太高期望。”黄承志摸着下巴,这几天没有剃过胡须,胡须又开始长了。
“为什么?不会是冷笑话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俭咋舌,都这个时候了,冷笑话还能盛行?
“不,好像是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黄承志也想不明白,信息量太少了,而且要怎么对免费的午餐抱有太高期望?
总不会有人对这种像是给全员供给的食物有想法,以为聚居区会提供山珍海味吧?
“量不够?”陈涛举手。
“不应该啊,量不够干嘛免费管饭呢?哦,等等,耳麦里有消息。冠希哥让我们现在下去拿午餐……你们看着我干嘛?”黄承志按着耳机,转过头,就看到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你懂的。”
“我懂什么啊?”
“我看你,完全是很懂哦。”胡志嘉从床边起身,踩着球鞋,弯腰伸手提拉鞋跟,“不就是去拿个午餐吗,我跟你一起下去,顺便拿两瓶水。”
“好好好,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去拿东西了。兄弟们,向嘉哥学习啊。”黄承志拉着胡志嘉,两人幸终(划掉)前往楼下。
“学习学习,下次我陪你去拿东西。”李俭摸了摸枕巾,琢磨着这玩意也该换新的了。
……
“兄弟们,饭来了!”黄承志和胡志嘉排着队进来,但李俭没看到哪里有饭。
“饭呢?嘉哥手里拎的是水壶,这我知道。你怀里抱的是什么玩意?”李俭围着两人来回打量。
胡志嘉手里拿的是寝室的水壶,这东西他认识。但黄承志怀里抱着的东西,他就有些不认识了。
四个底面是正六边形的正柱体透明塑料容器,里头装着棕黑色的……流体还是糊糊?几乎装满了整个容器。
“嗯,这个就是午餐,一人一个。”黄承志分发容器,李俭接在手里,发现尚有余温。
“这就是午餐?我们终于轮到可以享受流食的待遇了?”陈涛看了一圈,将容器盖子打开,闻了一下。
“什么味道?”李俭很好奇味道如何,但他有点担心食物的色香味属性均衡,不敢第一个吃螃蟹。
如果让他来第一个试闻这份流食的味道,他也不敢凑到容器口上猛嗅。扇闻法就是为这种情况准备的,可不能学了之后不运用啊。
“还行,闻起来像是粥。”陈涛仔细分辨味道,可没有专门训练过的嗅觉,也只能在此止步。
“听送午餐的战士说,这些糊糊的基底主要是淀粉,还有其他微量元素和维生素之类的……总之是用了最低廉的成本打造了最贴近一般人每日所需的午餐。”黄承志打开容器,凑到嘴边,皱着眉头喝了一口。
“……没味。”
“美味?”
“我是说,没有味道。”黄承志纠正发音,慢吞吞地倾倒糊糊。
“毕竟调味料还挺需要成本的,只要能满足平均需求,多出来的调味料就不会放了吧。”李俭尝了一口,确实是糊糊,落在嘴里像是在喝小米粥,但也只有口感像……
想到过去人们吃的米饭还能掺沙子,起码自己眼前的全是能吃的东西,不是吗?
“诶,不对啊。听这个做法,他有问我们对什么东西过敏的必要吗?拿点淀粉、盐、糖、维生素,再有点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搅拌打粉冲泡,都是食品工业的产物,需要考虑对什么过敏吗?”胡志嘉找到了盲点。
“可能是纯净的食品工业产能不够,还需要从作物中提取?这样就跟过敏源扯上关系了。”李俭也不知道,只能随便猜猜。
他没有食物过敏症状,也并没有身居其位,这个问题只不过是谈资。
“也是。”胡志嘉得到一种有可能性的解释,便偃旗息鼓,专心致志地对付糊糊。
……
“能有免费的午餐吃,确实高兴,但要是午餐更像午餐就好了。今天的这顿饭,我还以为是孔雀国的厨师给我们准备的。”李俭翻滚着只剩下杯壁有残余糊糊的容器,这玩意被做成底面为正六边形的正柱体,着实有些奇怪。
这种瓶状容器的塑料成型工艺应当以吹塑为最成熟技术,成本也最低。可那技术一般制作圆底瓶,制作正六边形的正柱体,这本身就是一种增加成本的操作。
也不知道制作者是怎么想的,难道真是预算多了没地方烧?
李俭自己都觉得这想法有点好笑。如今正是天地变化的时候,各地都在抢救幸存者,撤入聚居区后有的是事情要做,哪有人会具备这种闲情逸致,在和吃饭直接相关的问题上故意提高成本?
说不定是什么技术突破或者技术需要,应该是做成底面为正六边形的正柱体更符合要求,他们才会这么做的。
“因为孔雀国的主食是各种糊糊,对吧?”胡志嘉也看过关于孔雀国食物文化的视频。
“对,他们擅长把任何有形有状的食材做成样式统一的糊糊。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个粉丝很多的视频主说的。”李俭拿起容器,“这也算是形状独特的食盒了,我记得我小时候为了美术课买水彩笔的时候,也有个长得和这个差不多的笔筒。”
“回收旧餐具,旧空调,旧电脑。高价回收,煤气罐,洗衣机,旧冰箱,旧彩电,摩托车,电瓶车。”黄承志把空容器一个个拿走,抱在怀里,交给回收容器的战士。
“好消息是:这是重复利用的。坏消息是:这是重复利用的。我的理性告诉我,在这个阶段,重复利用资源才能活得足够久,但我的感性有点不太能接受自己要从别人用过的容器里倾倒糊糊啊。”李俭有些痛恨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
“……我们食堂里的餐盘和碟子也是重复利用的啊。”
“我在学校都吃了多少年外卖了,一年下来有进过五次食堂吗?”李俭反问。
“那确实,我确实没怎么见你进过食堂。”陈涛连竖大拇指。
“咱们都到这了,李俭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天天吃外卖啊?”黄承志天天吃食堂,李俭天天吃外卖,黄承志对李俭的心路历程好奇已久。
“你们不觉得食堂的菜很油吗?明明只是一道水煮胡萝卜,小碗里面竟然能漂着几毫米厚的油!”
“而且,各种菜都太奇怪了。有些看着像是什么素菜切丝炒牛柳,拿到手里才发现是鱿鱼。我寻思我也不是没吃过没见过,牛肉和鱿鱼做成菜是什么样子我还是清楚的,怎么就能次次都上这个恶当呢?”李俭越说越痛。
鱿鱼和牛柳在食堂里都是荤菜,鱿鱼还莫名其妙更贵一点,简直像是刺客。
“所以你就不吃食堂,改吃外卖?外卖不是更贵,而且用的油更多吗?”黄承志越听越不明白。
“怎么跟你们解释食堂用油和外卖用油的差别呢……哦,对了。有次我在食堂吃饭,点了个青菜,油汪汪的,我吃了一口,眼镜从鼻梁上往下滑,全是油,留都留不住。”
“吃饭和眼镜滑下去有什么关系?”
“我就吃了一口青菜,吃进去的油脂就从毛孔拼命往外冒,在鼻梁上形成一层油膜,眼镜就滑下去了。”
“……你这挺硬核啊。”
“我哪知道,反正我吃饭历来如此,只要含油量够大,毛孔立刻往外冒油。吃顿炸鸡,从我第一口下肚到结束作战后半个小时,全是出油高峰期,过了这段时间就差不多了。”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麦瑞卡就要派兵打过来了。”陈涛在旁边乐得直摆手。
“‘我为祖国抢石油’是吧?”
“对对对,就是那个。”
“行了,别聊这个了,兄弟们还是研究一下怎么洗衣服吧。”李俭撑不住这个话题,主动要求转移阵地。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在学校的时候,衣服都是在楼下洗衣机洗的。”胡志嘉如此说道。
李俭将目光转向陈涛。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是我洗衣服,除了短裤和袜子是手洗,其它衣物都交给洗衣机负责。我还被偷过几次洗衣液。”
李俭将目光转向黄承志。
“李俭,你是知道我的,我有女朋友。”
“mlgb的,合着都没有自己手洗的经验是吧?”
三人点头,陈涛点了一会,又摇头。
“只有我所有衣物全是手洗?”
“可你羽绒服还有棉衣呢,也是手洗吗?”黄承志提出致命提问。
“羽绒服和棉衣,我一般不洗。棉衣倒好说,如果真要洗,我还是可以试试。羽绒服本来就是只有专业的干洗店才能清洁吧?没听说过谁手洗羽绒服的。”李俭表示受伤不严重,规避致命。
“黄哥,你有耳机,你就问问消息灵通人士,看看哪里能洗衣服被单,以什么方式洗。”陈涛抓住了获取信息的关键人物。
“有事黄哥,无事黄公子。”
“问一下,不吃亏,大家都有用。”
“行行行,你们总有正论,我问就我问。”黄承志躲到一边,按着耳麦说话。
“好了,问过了,等冠希哥消息吧。”
……
几人在新寝室里闲得无聊,一个个跑下楼,把书包拿上来,放到床尾,找东西打发时间。
李俭认为自己应该是几人中最无聊的那个。
黄承志在翻他和女朋友出门收集的各种纪念物,一副追忆往昔温柔岁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女朋友出啥事了——实际上两人即将走向和平分手,黄承志前些日子还说等寒假的时候就去提这事。
胡志嘉则是把玩景品手办,按理说景品应该不适合把玩,但人总有厨力放出的时候,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隐私,李俭不好多说什么。
陈涛在玩吸铁石。
嗯,一堆标明了正负极的磁铁,李俭也有点想玩。
相比之下,摊开教科书打发时间的李俭,看起来就有点过于无聊了。
真想念用电子游戏度过悠闲时光的日子啊……
正当李俭琢磨着要不要冒一把险,赌手机还有电量可以打开单机游戏的时候,来新消息了。
“哦,好好,我知道了,这就告诉他们。”黄承志放下手中的纪念物,“兄弟们,刚才问的事情回消息了,这里确实有集中洗衣服的地方。”
“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只有洗衣机,而且是公用的,你不会知道之前有人在那里洗过什么东西,身上有什么病。”
“这不是增加传染病风险吗?”李俭震怒。
“别急啊,冠希哥让我告诉各位,咱们在这里住着只是短时间内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要搬去正儿八经的聚居区,士兵们建议我们到正式聚居区再考虑清洁衣物被单的事情,说是到那里才有个人专用的洗衣机,还有手洗之类的选择。”黄承志补充解释,才按下了李俭的愤怒。
“那就,以后再洗。”
……
无聊大概能把人憋疯,为了躲避这种无聊,李俭放下手中的教科书,钻到被窝里,沾床就睡。
……
“醒醒,李俭,该吃晚饭了。”
睁开眼,李俭从床上坐起,扫视周围。
已经不再透光的窗户,屋顶正缓缓亮起的电灯,左右一溜铺在地上的床,床位随意摆放的书包,还有正立在自己书包边上,装着棕黑色糊糊的容器。好吧,现在是11月8日晚,他正在进入聚居区后的新寝室。
“晚饭还是这个?”李俭是寝室里最没有起床气的那个人,他一下子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并明白了中午的糊糊还在延续。
这大概确实是成本最低的解,为一个省全部的幸存者提供食物,并已经失去了整个行政区划中大部分的生产基地和资源仓库,这应该是压力极大的事情。
“嗯,就是这个。看你在睡觉,就没叫你下去拿东西。”
李俭打开容器,将其中的糊糊缓缓倒出:“哦,我想起来了,我之前说我‘下次帮你拿’,我醒着的时候会做的。”
“没事,不差这一次。”黄承志摇头。
其实下午的时候,大家紧随李俭,都睡着了,只不过李俭的睡眠质量实在太好,其他人没睡多久就因为各种原因醒了过来,而李俭直到要吃晚饭了,才被室友花了大力气叫醒。
各种原因包括但不限于黄承志睡觉磨牙,陈涛打呼,胡志嘉睡到一半觉得口渴,下床的时候把旁边人摇醒。
鬼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床板都放在地上的情况中,还能在上下床的时候把旁边床摇醒的,可能这就是独有的特异功能吧。
没什么交流,几人在一片沉默中吃完了糊糊。肠胃催促李俭,是时候前往厕所,解决一下这部分生理需求。
不得不说,在这里确实是让人闲得发慌。当李俭提出要请黄承志带他去找找厕所,另外两位便也说自己要去上厕所。
上厕所倒成了打发时间的活动了!
世界,真奇妙啊。
等几人从厕所回来,寝室里的灯已经关了。
“这才几点就关灯?能有八点钟吗?”
“也是催促我们早睡。前几天走的路太多了,我感觉今天下午睡了一会也睡不够,确实该睡觉了。”李俭只觉得困。
上午意识到疲劳的时候就被疲劳抓了个正着,越是休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疲惫感越沉重。洗澡的时候倒是振奋了不少精神,也因为坦诚相见的羞耻感被迫提神,但下午一觉睡完,现在更困了。
“那好吧,要睡就睡,明天看看能不能进入检疫环节。话说检疫要怎么做啊。”黄承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大概就是给你做一下体检,然后过一下消毒,最后在身上盖戳……”李俭嘟囔着,意识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