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招（1/1）
（一） 辛阙十五年，初春的第一天。 春风轻抚山河，白雪褪尽繁华，山廋去了，水也瘦去了。 天气舒暖，风和日煦，落英谷内已是一片春光盎然。 芥尘顺着鹅卵石的绿荫小道，绕过一处清香四溢的药园，来到一座古朴典雅的灰色阁楼之前。 同行的李小宸驻足转身，轻轻为他掸去狐裘上的春花，温言道：“进去吧，有谷主在，不会有事的。” 芥尘点了点头，疏通穴道和灵脉至关重要，能否修行，就看今日了。 深吸一口气，他迎着朝霞，在李小宸的目光下步入了那栋灰楼。 他顺着阶梯行至第二层，来到一处密室之前，站在门口的袁贞道转过了身，凝重问道：“这个过程一旦开始，便不能轻易终止，否则有性命之忧，老夫且问你，可准备好了？” 芥尘坚定点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双眸幽深又明亮。 二人走进了这间密室。 密室里弥漫着或疏或浅的青色荧光，在光线下不断流转，这是阵法的波动。 室内的正东处有一座青铜鼎炉，两个蒲团则置于密室中央，四座漆黑石柱耸立在东南西北四方，石柱上有四颗硕大的蓝色晶石，散发着丰郁的灵气絮流，就像无色的云烟一般。 袁贞道走到青铜鼎前，点燃了鼎内的三枝药香，薄雾般的清香立即萦绕密室，让人心神明净，格外舒畅。 强行打通穴道和灵脉的过程并不简单。 人体有数以百计的穴道，但要引灵入体，其中的十二处玄穴和阴阳两穴最为关键。 十二玄穴在身体之外，也叫十二玄外穴，阴阳两穴在体内，也叫阴阳内穴。 十二玄穴是灵气的入口，有入口就有通道，灵脉就是连接这入口的通道，十二处玄穴便连接了十二道灵脉。 要想开辟灵海，便需冥神、吐纳、运气，使精纯的灵气从这十二处玄穴口涌入，通过十二道灵脉输入体内，最终汇聚于体内的阴阳两穴，凝聚气海。 祈人的十二处玄穴和十二道灵脉都是封闭的，灵气无法进入体内，无法开辟灵海。 要想开元成海，只有强行打通这些穴道和灵脉，但如此破坏体内组织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而芥尘心脉又十分微弱，更是难以承受。 好在袁贞道是五纹丹道强者，依靠一些丹药和自身丹道的力量，不仅能帮芥尘打通穴道和灵脉，还能使这些破损组织迅速治愈，让芥尘有余力挺过这些痛苦。 一切已经交代清楚，过程中的几处关键点，芥尘也已牢记。 准备就绪，暗室中，二人对坐于蒲团上。 袁贞道从掌纹玄盒内取出红、黄、蓝三个色泽剔透的玉瓶，按照事先的安排，将红、黄两瓶递了过去。 芥尘吞下丹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袁贞道心神凝聚，手势变动，两指并发，运转道法，周遭精纯的灵气立即被搅动起来。 他两手迅速点在芥尘周身十二处玄穴，一气呵成，带着强大的气息波动。 丹药在芥尘体内迅速溶解，他的经脉开始蠕动起来，一股磅礴的丹道之力游走于他全身。 他的眉头紧皱，双拳紧握，全身变得通红，感觉要己要爆炸开来。 袁贞道眼中精芒一闪，手势变幻，迅速捏诀，光影交叠间，一道玄妙复杂的图纹在他指尖凝成，远远看去，就像一道光芒聚成的符箓。 这是他用丹道之力凝成的一道光影，是丹道灵纹道法的映射转移。 他将这道光芒聚成的灵纹点在了芥尘眉心，顿时光华激荡开来。 芥尘苦苦挣扎的眉头皱地更深了，他感觉十二玄穴和十二灵脉都胀痛难忍，仿佛有一股细密如针的力量气流，持续刺扎在了其中。 袁贞道再次凝聚出一道灵纹光影，比之前那道还大，气息也更强，迅速点在了芥尘眉心，光华激荡地更盛了。 芥尘紧咬牙关，痛得意识陷入了恍惚，隐隐听到体内有微弱的爆破之声，细弱难觉。 石柱上的蓝色灵石飞快地风化，密室内的灵气高速舞动起来，青铜鼎内的一枝燃香快要到尾了，芥尘则痛的颤动不已。 袁贞道轻挥袖袍，最后一个玉瓶中的丹药急速漂浮而出。 这是一股液态的蓝色细流，顺着他的牵引，灌入了芥尘颤动的口鼻。 他手势变动，再次凝聚一道灵纹光影点向芥尘的眉心，光华再次更盛，但他自己也有些乏力了。 时间缓缓过去，灵气飘飘，燃香袅袅。 袁贞道将第五道灵纹光影打进了芥尘眉心，收回双手，疲惫地站了起来，开始擦汗。 此时的芥尘不再剧烈颤动了，神色也没那么痛苦。 他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柔和的药力，就像温润的棉絮，细细包裹着体内的伤痛。 随着最后一次轻微的爆破之声，他的十二玄穴和十二灵脉终于疏通了，而且破损的组织在止血新生。 袁贞道望了一眼余香未尽的最后一截燃香，缓缓舒了一口气。 芥尘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嘴角干裂，睫毛不时地颤动，脸上的通红开始消退，眨眼之间便变得苍白如雪，汗水顺着长发滴在地板上。 几息之后，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对着袁贞道咧嘴一笑。 身体已通，他也熬了下来，但也因此进入了短暂的虚弱期，要想开辟灵海，这个状态肯定是力不从心的，只有先修养一些时日了。 （二） 七日后。 云霄阁晴空万里，朝霞满天飞。 天色未亮之时，芥尘踏入了落英谷的一间密室，开始冲击灵者之路。 七日前，他才强行打通了闭塞的玄穴和灵脉，体内必然有些创伤。 他的身体恢复的慢，需要时间，可时间却不会等他。 在这个明媚的日子里，云霄阁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外门弟子春招，好不热闹。 云霄阁山门的东北方向，有一片广阔的丘陵，这是外门弟子的道场——风竹亭。 这里除了零星散布的一些阁楼之外，还有一片高拔的竹林，外门弟子一般就在竹林内部的三栋高楼中修行。 风竹亭三面环山，一面临崖，每个方向各有千秋。 断崖在其北面，崖下是一处地势极低的盆地，崖前则是一片平坦广地，一般用来操练或者迎客。 迎着林中深处的鸡鸣，薄雾未散之时，十几只巨大的仙鹤乘风越过肆月江岸，陆续停在了风竹亭北面的广地上。 数百衣着不一的少年和少女从仙鹤上跳下来，簇拥在风竹亭前断崖前，神色惊异地远望着连绵的奇山异景，赞叹不绝。 今年云霄阁的春招不仅有所提前，还把控地更加严格了，所有参与外门考核的人都等候在江岸，由云霄阁派仙鹤接往风竹亭，同行的亲属只能暂留江岸，不得上山相陪，惹来不少抱怨。 能来云霄阁修行的年轻子弟大多出身较好，此番送亲上门修行，大部分的家族长辈对云霄阁的安排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去年发生了那么大一件事，若是再不戒严，就真不配做这暨州三大宗派领袖之一了。只是还有一些目光短浅的长辈，身穿锦衣华服，腰缠万贯，做惯了暨州诸侯小国的地头蛇，来到这荒无人烟、偏居一隅的西北边境之后，叫嚣着云霄阁待客不周，山门都不让进，害的他们大老远白跑一趟，这其中的门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能让他们如愿一睹云霄阁的仙家道场风采罢了，若自家的年轻子弟最后落选，那他们真就是白跑一趟，没落下个丁点好了。 天光大亮之后，云雾渐渐消散，几道虹光划破天际，伴随着几声清鸣，西华殿的三位长老落在了风竹亭。 西华殿负责云霄阁授业传承一事，如今招收外门弟子，殿中长老自然要亲自坐镇，并组织风竹亭的门师和执事，共同完成春招。 南面的一条青石山道上，行来两道人影，李小宸亲自将小仟送过来参加外门考核了。 云霄阁有一套培养弟子的完整体系，先是一年一度招收一批优异的外门弟子，分层次在风竹亭教学修炼，一年后进行考核，通过的弟子可以进入内门。 外门弟子只能算记名弟子，内门才是云霄阁真正弟子汇聚所在，其道场在梅林广原。 内门之上还有核心弟子，地位尊崇，五峰、三谷、一潭这九处便是他们的道场。 如今云霄阁管理严苛，作为孤儿的小仟若想留在自家小姐身边，只能先进入外门，成为云霄阁的记名弟子，若是想长留凌霄峰或者落英谷，则要脚踏实地地一路考核过去。 二人行至风竹亭的场地前，感受着人山人海的潮流，有些担忧地转头望向落英谷方向。 春招都快开始了，芥尘才开始冲击灵者，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袁贞道在落英谷为芥尘护法，此刻肯定是不会过来的，可杨栩圣也没有来。 他没来的原因很简单，作为万众瞩目的天选之子，他一直被全云霄阁寄予重托，不比道心失守的李小宸那么清闲，在两位掌门缺席的情况下，总要去承担一些阁主弟子的职责的。 梅林弟子的授业大典将在下月举行，相比于外门弟子的春招，授业大典则要重要的多了，它是所有内门弟子最期待的盛事，也是西华殿最重视的环节，云霄阁已经提前精心准备着，杨栩圣此时不得空闲，早就被尹岚喊去承天殿了。 红日平步升，春风袭人暖，风竹亭下的喧闹渐渐平息了。 春招正式开始。 小仟已经进入人流队伍，李小宸即便是尊崇的核心亲传弟子，也不得不退至一旁。 洪亮的声音回荡深山，西华殿长老开始通告考核规则。 此次考核，为期三天。 除异灵族的妖人外，凡是未成年的灵者，不论男女，皆可参加考核。 考核第一项——穿过鹿旸岭的重重障碍，在三日内重新回到风竹亭，便算合格 考核第二项——通过第一项的人当场测试灵力强弱，根据年龄择优录取。 最后，西华殿长老会根据第一和二项的综合表现来分配新弟子入门，划分为甲、乙、丙三阁，每阁分配一名主管教学与日常的门师，分层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