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紫金蟆(1/1)
贺灵川的怒吼响彻甲板:“杀啊,别客气!”
只不过不能回头、不好后退,又不是缚手缚脚,都站着当什么看客?
这是顾忌同袍之谊的时候吗?
众人只是一时无措,被他当头棒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咬了咬牙,纷纷对被附身的伙伴举起刀斧。
这种时候自己的小命最要紧,袍泽之谊只好排到后面去。
不一会儿,傀儡尽数被杀,附进去的三尸虫还没捂热身体就被挤了出来。
此时核桃舟已过城门,穿行在高低起伏的旧城废墟当中,也穿行在斑驳的光影里头。
有些三尸虫成功钻回阴影里了,但最后几条三尸虫被迫出来时,正曝露在阳光底下。
被强光一照,这些虚影顿时就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没有皮囊保护,太阳真火就是它们的克星。
附城不大,建筑也不多,核桃舟很快就远离所有城墙,重新游走在沙丘之中。
有阳光庇护,大伙儿都在喘着粗气,可以自由转头了。
年松玉的声音从另一条船上传来,提醒所有部曲:“抛掉尸首,减轻重量!我们要加速了。”
天要黑了,他们得尽快赶路。
横尸甲板上的,都曾是并肩而战的好伙伴。活人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搜集尸体上的食水武器。
物资很珍贵,不能浪费。
贺淳华的亲卫死不瞑目,贺灵川走了回去,将他双眼合上。
贺淳华叹了口气:“他叫赵少刚,跟着我五年了,替我办过很多事。”
“我知道,我记得。”贺灵川抿着嘴,掏出赵少刚身上最后一袋馕饼,最后一壶清水,还有一支做工普通的银钗子。
这人是他亲手杀的。
“这支钗子是……”贺淳华正要睹物思人,却被贺灵川打断,“人死如灯灭,多说无益。他家人会有优厚抚恤。”
每个活人身后都有一段故事,可那又如何?他们赚的本来就是买命钱。
贺淳华住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对。”
此时此刻,自我煽情无益。
他亮出左手抓着的断梳:“我一直以为梳子上的怨气能逼退这些鬼东西,看来,没什么用。”
这把梳子是所有麻烦的起源,结果在沙漠里好像一无是处。
贺淳华很失望。
贺灵川心虚地看了一眼:“或许用法不得当?”挂在脖上的神骨项链也是“信物”,说不定是最重要的一件,但这事没第二人知道。
话说回来,这个链坠子一直没展现出奇特的用处,是触发条件不足?
他将尸首推下船,下方好像是个很大的池子,边缘用黑石砌成,当然现在已经没有水了。
沙葬一直都是黑水城和盘龙沙漠的传统。
听着尸首坠地的扑噜声,再看臂上的血渍——这是方才杀人、搜尸时不小心沾上的——他心头有些堵。
严格说来,这是他变成贺灵川之后头一回杀人,还是手刃老爹的亲兵。
他认得赵少刚,聊过天,说过笑。
方才事态紧急不容迟疑,现在缓过劲儿来了,贺灵川心有慽慽。
“没事吧?”贺淳华看他一直低着头。
“有点晕船。”贺灵川举起水囊灌了一口,把闷躁也一起压下。
杀同类可不同于杀鸡杀狗,他居然没趴到船沿去大吐特吐,自己都感到惊讶。
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心好像也变硬了。
是什么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那厢司徒翰也在收拾东西,眼眶发红。沙匪有一人遭到附身,被他亲手斩死。
这人跟他一起抢过财,劫过色,前些天还一起买过醉又抵足而眠。现在身体余温未散,就被他扔到船下去了。
并且大伙儿知道,探索路上这种事绝不会少。
这仅仅是個开始。
贺灵川悄悄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凑近贺淳华道:“国师的船上,死人最少。”扔下的死尸最少。
“这世上从来没有公平之说。”
人被三尸虫附身会变成傀儡,除了当年的盘龙城,没人拿得出速救之法。据说到联军围城后期,仙由国已经手握好几套解治法,但耗时、耗力、耗钱,能驱虫成功者最多不超过两成,前后还得耗去三到五天。
三尸虫原本就潜藏人身,术师证道第一步就是要斩掉自身的三尸虫。想用其他手段驱离,谈何容易?
再说被附身的傀儡狂性大发,哪里会被乖乖收治?
所以年松玉等决策者很早就商量好了,船上一旦有人被三尸虫附身,就要快刀斩乱麻,不留后患!
每一个被附身者都会变成累赘,他们实在是等不起、救不起。
贺淳华摇了摇头,将烦人的思绪都甩到脑后去,然后拍了拍儿子肩膀:“方才多亏你出手及时,省下好几条人命。对了,你的飞刀准头何时那么好了?”
方才那一记飞刀就贴着他的肩膀射出,准头奇佳。
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救他命,又助他除乱,长进了啊。
贺郡守大感欣慰。
“准头?呃!”贺灵川赧然,“就刚才啊。这不是情急之下么?”
贺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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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贺灵川一语成谶,接下来其他两船都没事,偏偏孙国师的核桃舟等来了不速之客——
两头巨大的紫金蟆。
这俩玩意儿是异化的妖怪,不仅外形上是放大百倍的蛤蟆,就连进攻手段也是猛然射出舌箭,抓取猎物吞嚼。
小山一样的紫金蟆是从沙丘起跳的,落下来险些把核桃舟砸翻。飞奔的土龙都被勒住,险些拉不动船。
普通蛤蟆怎么吃飞虫,它们就怎么吃人。它们甚至会抬起前肢,帮着把猎物攘进嘴里,然后嚼也不嚼就吞下去了。
并且紫金蟆遇敌时,身上的疙瘩还会炸开,爆出紫中带金的毒雾,闻者几息内就会头晕眼花、口吐白沫倒地。
这就是其得名由来。
好在紫金蟆进食的速度很慢,每吃进一人就要细嚼慢咽,这让孙国师和手下有充足的时间对付它。
贺家父子在另一艘船上,鞭长莫及,只能安心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