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王座,真正的王座2(1/1)
周培毅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愤怒,但并不在乎。
“在我来到这里之后,我就一直希望能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他继续说,“比如,我明明一点贵族的血统都没有,为什么会获得场能呢?”
菲奥多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培毅这张,与贵族毫无关系的真实的面孔。突然,在被他当成了无关信息而被抛弃在记忆角落里的画面浮现,他意识到了,这张脸,和哪个人有些相似。
不不不,不是相似,这几乎,一模一样!
菲奥多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听到周培毅接着说道:“为什么没有贵族血统的人也能获得能力?这和贵族们千年以来的宣传,你们神教千年以来坚信的神话故事、宗教教义,是不是有些不太一样?”
他刚刚,否定了伊洛波世界最大的共识?
“后来,我做了一些对照实验。我找了普通市民的孩子,找了流民的孩子,当然,也希望找到自然分娩的孩子。最终,我找到了,我认为的真相。”
周培毅依然坐着,坐在菲奥多身边,仿佛只是和他聊天的一位朋友,而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几乎要击碎菲奥多所坚信的一切。
周培毅说:“能力的来源,并不是神子的血脉,也不是神的恩赐。能力是人类意识与世界产生的联系。而在城市里,在伊洛波贵族所控制的城市里,为什么只有贵族才会觉醒能力呢?因为每一个人,每一个在伊洛波的城市里出生的人,都是经过基因工程诞生的试管婴儿。
“因为你们贵族想要维持血统的纯正,因为你们贵族为了让自己更接近初代神子的正统,获得宣称更多领地的权力,贵族们早期进行了太多的近亲通婚,带来了很多基因层面的缺陷。基因工程,最初是为了改变你们短寿、多病的基因。
“后来,你们发现,有些市民,在经历了教育之后,也可能会觉醒能力,但会表现为场能癫痫的症状。因为他们太年轻,没有对于能力的认识,更没有对于能力的正确引导。一旦产生意外,场能癫痫就会成为了一生的病症。你们把这宣传成亵信,宣传成叛逆,倡导所有市民都要通过基因改造来避免这种‘悲惨’的命运。因为你们害怕,掌握了和你们一样能力的普通人,会打碎贵族天生高贵的滤镜,解开禁锢着他们的枷锁。所以,试管培养的、基因改造的婴儿,成为了整个伊洛波的正确。”
周培毅平静地看着对这一切不可置信的菲奥多,继续平淡如水地讲述:“被基因改造的市民,即便意外产生了自然分娩、没有被基因改造的后代,他也会继承这种基因上的枷锁,无法觉醒能力。除非,远离城市几百年的流民,一代一代的自然分娩,最终诞生了,纯粹自然分娩、稀释了枷锁基因的孩子,还刚刚好,接受了足以让她觉醒能力的教育。”
奥兰安娜苏,就是那个孩子的名字。虽然她变成了匪徒,虽然她滥杀无辜,虽然她依然被场能癫痫所困扰,但她,是自然分娩的、没有贵族血统的伊洛波能力者。
菲奥多听着这一切,不仅不肯相信,不仅难以接受,他愤怒地看着否定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的年轻人,颤抖着问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为什么?你有什么图谋?你想要推翻什么?”
周培毅摇了摇头,对眼前这个队王位如此执着的人,有些可怜也有些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希望你在最后的这一点时间,能够明白。这个世界上,原本应该是人人生而平等。你们贵族,甚至是你作为皇族,所谓的高贵,不过是你们为了维持权势而营造出的假象罢了。”
“王位,卡里斯马的王位!你想要做什么?你要做卡里斯马的皇帝吗!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和索菲亚结盟,是不是也是为了王座!”
周培毅没有再和菲奥多说下去的耐心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菲奥多,说道:“我只是想回家。只不过,我回家的路,需要索菲亚的帮助。我没兴趣改变这个世界,也没能力拯救它。”
菲奥多用害怕的眼神抬头看着他:“你要怎么,怎么对待我?”
“如果你不是能力者,你怎么可能催动使用这么强大的两件圣物?”周培毅面无表情,等待着一直在扮演“害怕”“无奈”“任人宰割”的菲奥多露出真面目。他演了同一个角色很久,驾轻就熟。
果然,在被戳破了伪装的瞬间,菲奥多就使用能力朝着周培毅攻击了过去!这是他输给七等能力者索菲亚之后,最好的逃跑机会!
这个小子,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种荒唐的言论,阐述一个谬之千里的结论。什么人人平等?我是皇族,天生的皇族!我是瑞嘉!
只要杀了这个小子,从宴会厅后的通道抵达卡里斯马女皇的房间,拿到女皇的印章,再逃出索美罗宫,一切还犹未可知!
但他,只击中了一个幻影。
他眼前站着的这个,只是周培毅的光学影像。
周培毅假装卸下了脸上的一切伪装,营造出一副无力维持光线偏折的模样,但始终,都等待在菲奥多的身后。他偏折了自己声音的传播,让菲奥多相信,刚刚在自己身边说话的,一定是周培毅的本体。从自己身边站起的,也一定是周培毅的真身。
匕首从菲奥多的心脏里穿过,击碎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与幻想。这一次,周培毅没有选择喉咙,他救活过被割断喉咙的人,也看到了叶菲最后还能挣扎的模样。刺穿菲奥多胸口之后,他再次隐匿了身形,看着菲奥多缓缓倒下。
正如叶子所说,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卡里斯马女皇会用自己弥留之际最后的决心与勇气,为他扫除登基道路上最后的阻碍。
但他不会不做,因为他不是彼得罗夫娜的儿子,也不是靠品德与才华能够服众的太子。他出身在卡尔德,他的父母早丧与教育缺失让他除了血统之外,再无足以称道的过人之处。他将登上王位视作宿命,也将这道路上一切看上去是阻碍的人视作仇敌。
所以他偏激、急躁、暴虐,哪怕可以为了王座伪装隐忍,却始终不肯接受别人的建议,也不会理解彼得罗夫娜的苦心。
而杀死了他的周培毅,又是什么良善之人吗?
看着自己再一次的“杰作”,周培毅不会感到自豪。看上去是波耶的那个东西变成藤蔓怪物的时候,将宫廷厨房也席卷了进来,没有人惊呼逃窜,是因为没有活口留存。
在新闻报道里,他们不会被提及名字,不过是被政变风波波及到的,可怜的人。但是,周培毅见过他们。所以,他在此时此刻,也并不是完全的冷静理智。
他又一次,又一次,做了这样的事情。菲奥多,叶菲,波耶珍藏的缸中之脑,东卡尔德的掮客与黑道,莱昂内尔。
父亲不会希望我,变成今天的样子的。
但我要回家,无论如何,我要回家。我要带着弟弟,从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回家。我要和所有家人一起,平静地聊菜价,聊电视里的八卦,看无聊透顶的连续剧,吃熟悉的、可能盐有些少还不放味精的饭菜。
周培毅看着菲奥多,看着这无间炼狱的缔造者与维护者。他所做的一切值得如今的待遇,但他理应接受公平的审判,这是正义的一部分。
但他死在这里,对周培毅的谋划更有利。
有些本该是周培毅内心重要成分的东西,在这一刻,真正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