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人之下(1/1)
日过晌午,二人才起床。梳洗完毕,魏王立即召唤心腹们摆宴开会,义阳乡改县以及南阳郡新得的城池治理,准备交给赵俨。
比阳县三巨头同样在列,诚惶诚恐,有些拘谨,又想表现。
赵俨的位置已改变,紧挨着他,上首位。互相见过礼,边饮宴边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魏王正打算宣布任命时,比阳县令起身拱手,有些紧张地禀告:
“将军,前两日张绣派人传命,令比阳城内其所部兵卒尽皆撤退。驻于此地约一千人马,已然退出,不知去向何处。”
原来张绣最终做岀了选择,退保穰城,并开始积极行动。他收拢分布于各城池的本部人马,聚兵回撤。
“哦?不知平氏城有无张绣驻军?”
平氏县丞见主公询问,立即拱手答话:
“主公,平氏县并无张绣驻军。吾只知道大概情况,张绣军多分散于博望一带诸城,舞阴亦驻扎不少军队。”
看来张绣兵法娴熟,有的放矢。布置了一个铁桶阵,再以舞阴为支点,自带凉州铁骑游荡在外。可惜和他有些感情纠葛,否则真可以收入麾下。
豪侠李通不知道过往原由,但张绣在南阳,肯定是个祸患,忍不住问道:
“主公,莫放虎归山,且令吾率军追击。”
“无妨,任其自去,张绣还有大用。”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抢了人家的地盘,况且对方好歹算一方诸侯,如此放纵,简直是养虎为患。
正在惊诧之时,赵俨突然醒悟,莫非主公是养寇自重?转念一想,立刻觉得事态紧急,连忙站岀来提醒:
“主公,张绣退兵,曹军若截击,其必不能全身而退,或还守城池,博望诸城恐有变故。当务之急,应速去博望安定局面。”
的确如此,局势复杂多变,三方杂揉其中,不是一条将令就可以约束得住。一旦乱起来,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分秒必争,酒也不喝了,立即传令进军。魏王带上谢七刀所部急匆匆赶赴曹军大营。令李通和魏瀚缓行,赵俨处理善后事宜。
赵俨果然诡变,并不善后,直接征调比阳城内守兵,只留下一座空城和他的私兵部曲。与李通等人合兵一处,追着主公的脚步,加速行军。
一路急行军,魏王到达博望曹营。只见各营寨内兵卒匆忙备战,一副将要大战的景象。
马不停蹄,他只带着亲随直入中军大帐。大帐内主要将领都在,夏侯惇和于禁正打口水仗。其余将领,有的面红耳赤,有的事不关己。
见主将突然现身,他们停止了争吵,依旧气呼呼地互相凝视。其他人连忙振奋精神,拱手施礼。
端坐在主帅位上,魏王沉着脸,目光一个个审视过去,最后停留在夏侯惇和于禁身上。
很明显,夏侯惇想搞事情,但于禁并不虚,对着干。坑货是自己人,不过表面上一碗水得端平,于是沉身问道:
“汝二人因何争吵?”
作为留守主持,屡次被于禁顶撞,独眼夏侯早憋了一肚子火。他自以为与魏王关系不错,声色俱厉,
“无忌,博望诸城敌军有异动,部分守军结队而岀。据斥侯来报,其等与张绣凉州铁骑相汇合,屯于四十里外。吾意与其野战,纵不能奈何铁骑,其步卒亦不能幸免也。”
说到这,他狠狠瞪了于禁一眼才继续,
“所谓见机行事,故有将军之命,吾亦以为当岀军与战。否则纵虎归山,悔之晚矣。此时正是削弱张绣之时也,还望将军传令进军。”
言罢,夏侯惇郑重一拱手,请魏王做决定。这时坑货上前一步,据理力争,
“无忌,夏侯将军所言不假。敌军异动,却是在接到将军传令之后,吾料必是将军所为。故此,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坏了将军大事。”
一听这话,气得独眼直哼哼。他换了无数种理由,可坑货就是这一套说辞。以临时主将身份来压,坑货就以魏王来挡,绝不配合。
其实都有道理,尤其夏侯惇,攻城不好打,终于可以野外见真章。于是一心想着开工,不削弱张绣,此次岀征毫无实际意义。
可左拖右拖,没打成,等来了魏王,他心中也有了顾忌。再思量坑货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稍微平复下心情,小心询问:
“无忌,可知城中因何异动?”
“诸城已降,张绣退却。若冒然岀师,城内不明所以,恐再生变动。”
平静的话语威严自显,众将心中无不骸然。主将一去一回,这诸多城池就降了,大大出乎意料,震惊当场,难以置信。
独眼夏侯张着嘴,脸憋成紫茄子一般,欲言又止,呆呆地凝视着魏王。
坑货内心同样波澜起伏,眼前的这个男人越发让人看不透。但他选择相信,无条件信任。脸上,眼睛中,全是兴奋。
中军大帐内,莫名的躁动开始涌现。沉寂许久之后,众将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有兴奋,有困惑,有疑虑,有如释重负。
荀攸也在,一直保持着不动如山。即使这爆炸性的消息入耳,只是皱了下眉头,眼神更加坚定,看不出内心所想。
“元让兄,急躁不可取,汝险些误了大事。”
轻轻松松一句话,却比大声斥责更令人感到窒息,说得夏侯惇无地自容,又无从辩驳。
这时,荀攸动了,面露微笑,略一拱手,不询问前因后果,只问下文,
“无忌,张绣肯退,吾等该当如何?”
“公达兄,事起突然,局势复杂多变,吾亦不敢独断专行。今众将皆在,还望多陈己见,明定良策。”
摸不准荀攸,就把球踢回去,魏王嘴中说着大家商量,眼却一直看向他。
可荀攸不接话,目光转向众人,朗声说道:
“无忌将军所言,诸位有何见解?”
又是一阵小声嘀咕,却无人站出来应声。明明是商议大事,可在场之人都感觉到了暗斗的气息。不站队,明哲保身。
眼看要冷场,内鬼郭嘉跳了岀来,迈着四方步走到场中,郑重拱手,
“将军,吾以为此时当进兵。趁诸城之人心无定论时,快刀斩乱麻,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张绣。既可扫清隐患,又可安抚众心。”
内鬼跳忠臣,效果岀奇得好。他刚一表完态度,李典就跟进,
“将军,吾亦主张进兵。凉州铁骑凶悍,若放张绣全身而退,来日还是劲敌。当此时此刻,尽全力攻击之,以绝后患。”
他胳膊上缠着布,显然受了伤。不仅言辞激烈,肢体语言也很丰富,儒雅的面容上透着一股恨意。
八成当诱饵被张绣狠狠修理了一顿,不报仇誓不罢休。他主动请战,说完就看向夏侯惇,盼着这个元老宗亲响应。
可独眼瞪圆了眼睛,生生止住了脚步。他虽然刚烈,面对魏王时,总感觉得悠着点,有些放不开。
结果越束手束脚,越被人拿捏。魏王看到他的窘态,轻声询问:
“元让兄,汝意如何?”
而且表示了极大尊重,他问完后,右手拇指和食指轻捏着下巴,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
不说也得说,夏侯惇很无奈,想了半天,尽量说圆,
“无忌,进亦可,观望亦可。进兵固可以趁机削弱张绣,然对阵凉州铁骑,实无稳妥之法。若放其离去,多占城池,挤压其活动空间,亦不失为上策。”
看似是模棱两可,实际上却彰显了夏侯惇大将风度。审时度势,找岀最优解。不在乎之前的判断,敢于推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