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1)
广尘寺的枪声不胫而走,刘家也听到这个传闻,与别人不同,刘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传闻中的刺客与儿子十分相像,加上儿子和其未婚妻一直未归,使这种可能性大增,一旦儿子是刺客,日本人可不管他是什么会长,刘家将遭灭顶之灾。
刘父再也坐不住,带着长子去找川岛芳子。他一走,刘家乱成一锅粥,正房太太指责刘文津生母养了一个孽子,刘母则怒怼其教子无方,原本宁静的大宅院变成大人吵小孩哭,仿佛末日将到。
欧阳云月的到来让刘家内眷暂时平息争吵,众人围上,七嘴八舌,恨不能第一个从欧阳云月嘴里得到答案。
好不容易轮到欧阳云月说上话,谎称自己在广尘寺拜佛与刘文津走散,听到枪声后,找不到刘文津,出庙门后慌不择路,结果被胡子绑票,途中,趁上茅房机会逃脱。
大家一听,傻了眼,本来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认为刘文津不过是和欧阳云月一时贪玩忘了回家,让欧阳云月一说,刺客必是刘文津无疑。
“我的儿啊。”刘母悲从中来,重重跌坐在床上,放声大哭。
刑讯室的窗户捂得严严实实,灯光犹如来自地狱的冥火,打手们更像是凶神恶煞的小鬼,刘文津被吊起,裸着上半身,嫩白的肌肤充满一道道鞭痕,脸肿胀得像紫茄子,眼睛也挤成一道缝。他已经昏死过两次,周身的疼痛渐渐变得麻木,神志也开始不清,无论桥野龙一问什么,他只有一句话“让我死吧”。
桥野龙一站在刘文津面前,双手叉腰,小眼珠子放着凶光。
他根本不相信刘文津之前的招供,刘文津说自己叫黎少白,是关内左翼人士,不属于任何组织,只因看不惯川岛芳子卖国,这才独自来到新京,在火车站过了一宿就奔刑场,恰好听到川岛芳子说去广尘寺,于是事先埋伏。
对于这种低级谎言,桥野龙一懒得戳穿,直接上大刑逼问“佩刀”何许人,本以为刘文津几鞭子就会张口,谁想刘文津软硬不吃,对“佩刀”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桥野龙一恼羞成怒,将刑具祭出,可怜刘文津是真的不知道“佩刀”,这顿毒打让他一佛升天,二佛涅磐。
桥野龙一没有菩萨心肠,他的工作就是送人下地狱,但刘文津的坚强出乎意料,他不敢再施以酷刑,万一对方熬不住死去,“佩刀”的线索就断了。正琢磨如何对刘文津劝降,欧阳功名和川岛芳子匆匆赶到。
桥野龙一听完俩人遇刺经过,小眼珠子如同猫头鹰的眼睛,左一下欧阳功名,右一下川岛芳子,再一眼欧阳功名,又一眼川岛芳子。
他有些困惑,理发店门前出现的杀手显然并非冲平乡太一郎而来,他们的目标是川岛芳子,这与正在受刑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伙,但是,假如他们是同伙,为什么广尘寺没有一起行动?从这点看他们又不像是一伙,最关键是,杀手们的活动都是在平乡太一郎出现后才开始,似乎是在呼应“佩刀”。
桥野龙一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眉头拧成一团疙瘩。突然,他大步来到刘文津面前,一把揪住其头发向上拽,用中文恶狠狠道:“说,你到底是什么组织,你的同伙在哪里?”
血,从刘文津嘴角流出,看不出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等了片刻,桥野龙一手一松,刘文津脑袋立刻耷拉下去。
欧阳功名紧绷着脸上下打量着刘文津,心里五味杂陈。
川岛芳子恨恨盯着这个差点要她命的人,目光渐渐凶狠,像一只嗅到血腥的狼,整张脸扭曲起来。她踢踏着木屐,小碎步移到刘文津跟前,跟打手要过鞭子,朝着刘文津劈头盖脸就是一下,喝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刘文津疼得一哆嗦,悬吊的身子如秋日的枯叶在风中晃动。
川岛芳子还要打被欧阳功名上前拦住,“别让他脏了你的衣服。”
“可恶的支那人、畜生,敢杀姑奶奶。”她朝刘文津“呸”了一声,将鞭子扔在地上。
蓦然,川岛芳子一声尖叫,摇摇晃晃退后一步,低头一看,顿时气的满脸通红。刘文津拼尽全力一口血痰吐出,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她胸前,血沫迅速浸入和服,擦了几下,和服已被玷污。她恼羞成怒,嘴里怒骂着,捡起鞭子就要抽刘文津,被桥野龙一制止。
川岛芳子哪里肯依。她本身脾气就大,向来被日高层敬如上宾,一旦发脾气,像桥野龙一这样官阶军官根本不放眼里。但桥野龙一坚决不让步,川岛芳子却也无可奈何,正僵持,有人前来报告,说是新民会的刘会长要见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绷着脸一扭一扭来到会客室,刘父急忙从座位上站起,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如鸡啄米“嘣、嘣”磕头,长子一旁陪着跪下。
刘父仗着自己双重身份一向趾高气扬,但在川岛芳子和日本人面前直如家奴,他早就听说过张大帅之死就是川岛芳子和日本人联手干的,这个女魔头连东北王都敢惹,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新民会会长。来之前他就盘算好,一旦对方震怒,只能舍弃儿子保全刘家。
川岛芳子平常对刘父还算客气,现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寒暄,一副凶巴巴模样:“起来,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刘父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浑浊的眼球透着惊恐,山羊胡微微颤抖,双手抱拳连声道:“老夫有罪,老夫有罪,还请芳子小姐原谅啊。”他结结巴巴把儿子可能是凶手一事说了个大概其。川岛芳子这一惊非同小可,上前一把拉住浑身筛糠的刘父就去刑讯室确认。
刘父在长子搀扶下来到刑讯室门口,等待川岛芳子的通报。他满脸惊恐,腿脚发软,紧靠墙壁。
桥野龙一阴鸷的表情换上一副难得的笑容,他把刘父的迎进,拉着手以示亲热。“刘会长不要害怕,我们都是朋友。”
刘父颤巍巍来到刘文津跟前,刚看一眼,身一歪倒下,双手捶地放声大哭,“孽子啊,你这是要害我全家啊。”
刘文津大哥用力把父亲扶起,看了眼刘文津,连连摇头。
桥野龙一问明情况,来到刘文津跟前,亲自把刘文津放回地上,又叫人搬来椅子让刘文津坐下,掏出手绢擦拭刘文津额头、嘴角的血迹,抱怨着,“刘桑,你要是早说出令尊是谁,我绝不会对你用刑,唉,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刘文津倔强地扭着头就是不理。
刘父拿着拐杖就要打,嘴里骂道:“王八羔子,你今天要不老老实实招供,看我不打死你。”
“刘会长不必动怒,先讲讲令公子的来历。”桥野龙一咧着嘴“嘎嘎”笑起来,声音刺耳犹如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