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输家的下场(1/1)
第一个出场的“证人”是个年轻男子,艾格不认识,只见他服装修整容貌端正,昂首阔步地来到法庭中间却没有直接走向证人席,而是先站定到法官席所处高台下,面对蓝礼行了一礼。待法官也同样朝他点头示意后,才转身拿出一张纸条,高声开口道:“在审判开始前,奉国王之命,在此宣布一份特赦令!”
一份特赦令!史林特直起身来,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国王终究还是念及旧情,打算拉自己一把,但希望刚刚燃起便迅速熄灭——赦免对象不是今日受审的自己。其上内容不少,概括起来大意便是:以国王和首相的名义,赦免守备队全体曾向史林特行贿以保留职位或取得晋升的军官。此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只处理杰诺斯·史林特一人,不进行任何牵连,只要接下来遵纪守法、尽心尽力地为国王服务,保卫君临的安全,既往不咎。
……
特赦令读完,在旁观者们松了口气的议论声中,史林特彻底瘫在了受审席上。常年游走混迹于顶层权力圈周边的他自然明白这份特赦令意味着什么,国王已经放弃了自己……这场审判尚未开始便已结束,他完了,接下来的审判以及蓝礼的最终判决所能影响的,不过是他完蛋的“程度”罢了。
现在,他所能希冀的,仅有保住一条小命,拿着被自己藏到君临城外的那一小笔财富,平平淡淡过完下半辈子了。
……
旁观席上,艾格却是赞许到眼前一亮:漂亮的一步棋,在这乱象隐现的多事之秋,这道赦免令有如曹操烧信,可以迅速稳定君临局势、安抚人心。既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公理正义,算是给了老百姓一个交代,又顾全大局避免了混乱,简直是教科书级的优秀操作。只要赶走小指头别让他搅屎,给艾德自由发挥的空间和余地,这北境人的政治能力当真不容小觑。
只是不知道……另一根大搅屎棍瓦里斯,此时此刻又在谋划计算着些什么?
宣读完国王的赦免令,这第一名证人才走向证人席,又掏出另一份文件样的东西,角色一转换,开始“作证”。
几秒后,艾格便知道了这是什么:法务部门对杰诺斯·史林特进行的官方调查结果。
***
前守备队司令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在人,从他在君临城内外自己住、给家庭和情人买的数处住宅中,搜查人员抄出了无数的钱。
没错,没有珠宝、金银器皿或艺术品。箱子里、床底下、地窖中……除了钱还是钱。全是一摞摞按金龙、银鹿和币种分开摆放的货币,重重叠叠,构成了梦幻般的一道道密不透风的金属墙壁。当前去搬运赃款的守备队士兵踏入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进了国库——实际上,由于欠下巨款,君临和王领的税收一般都是在国库里停留一下便立刻发往债主们手中用以偿还本息,即使国库里,也不一定常年有如此多现金!
最后清点下来,将银鹿兑换成金龙计算,总计约一万两千六百金龙,加上房产和少量其它资产,折合下来,杰诺斯·史林特仅调查出来的资产,就超过了一万五千金龙。
这数字让前来旁听的所有人都倒抽冷气:不算地皮和城堡这种固定资产的话,寻常伯爵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比起这个,紧接着公布的三个情人和两个私生子什么的,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这第一个出场的年轻人,根本不是“证人”,而是异界版的“公诉人”!只是维斯特洛没有这一概念和词汇,蓝礼才会称之为第一个证人。
至于史林特……简直就是冰火世界的赵德汉,没有底线的人敛起财来有多恐怖,不抄一下家永远没法知道。
艾格忍不住感叹且后怕——要知道,守夜人产业成长发展了好几个月才实现“资能抵债”。即使到今天,如果净资产去掉属于投资人那一部分,完全归守夜人所有的可能都不过一千金龙……史林特空有十几倍于此的现金,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愣是被提利昂凭借钱建立起的守夜人产业、靠筹措来的资金营造起的利益共同体,硬生生给扳倒了!
要是史林特知道拿这些钱来打点关系寻找盟友,哪怕提利昂有着兰尼斯特的姓氏,这场斗争的胜负都尤未可知。
……
“公诉人”念完调查结果,便向蓝礼告退,走下了证人席。
杰诺斯·史林特面如死灰,他对自己家里有多少钱心知肚明,在真金白银的证据面前,他根本无话可说。
第二名证人,是一名守备队东营的军官。亚拉尔·狄姆,史林特曾经最忠实的手下。当着蓝礼和所有旁听人的面,他以参与者的身份独家揭露了杰诺斯·史林特卖官鬻爵和克扣军饷的“程序”以及一系列“规则”;同时还坦白了前者出钱买凶杀死意图指控他的守备队士兵,以及在红堡内乱的前夜私自动用军弩和守备队士兵,试图强行灭口守夜人首席后勤官艾格·威斯特的事实,并拿出了物证。
自己人的叛变让死气沉沉的史林特终于有了些反应,他忽然意识到:敌人没打算放过自己,而是追杀到法庭上来了。没等亚拉尔说完,他便面目狰狞地破口大骂,指责亚拉尔的背叛,大叫着此事他也有份……试图通过攀咬党羽来进行报复,但很显然:亚拉尔决意要向扳倒自己前老大的势力交出这份投名状,并坦然享受着赦免令的保护。在蓝礼下令守卫让史林特闭嘴后,第三个证人上场了。
是一名艾格有些脸熟的商人,指控的罪名是史林特收取保护费,如若不交便扰乱经营。史林特对此的解释是,这一切都是商人们自愿交的……这苍白无力的辩驳引起了一片嘘声。
第四个……终于轮到了妮娜,艾格颇感兴趣地看着自己手下这聪明姑娘走上证人席,眼泪汪汪满脸惊惧地说出了史林特曾强迫其随他回家,她不从便示意手下用强的事。
“如果不是艾格大人正好从谷地回来,并阻止了此事,我……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眼泪在少女明亮的大眼睛中打转,即使站在法庭上说着证词,她都怯生生地不敢正眼去瞧史林特。艾格从来没发现这看见自己都会脸红的姑娘居然也是个戏精,如果不是知道这证词明显有所夸张,他几乎会和王座厅里大半男士一样生出冲上前去将妮娜搂进怀中安慰呵护的冲动。
艾格还记得自己回到君临那天发生的事,自己只是态度强硬地维护了妮娜一回,怎么现在到了她嘴里,倒像是自己及时赶到,大显神威用武力阻止了史林特强抢民女似的?
(这夸大事实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证词,明显是要把史林特往死里整,到底是妮娜自己的主意,还是提利昂临走前的授意?)
“放屁!我从来都没动过用强的念头,我是很客气地在邀请!是你这臭丫头给脸不要脸!”
强抢民女,还骂人是臭丫头,即使没有坐满,王座厅内还是小小地沸腾了一把。
“安静!”蓝礼拍了拍椅子扶手,在法官席上大声吼道:“杰诺斯·史林特,未经允许不得发言,你再这样,我不得不让人拿东西堵你的嘴里了!证人,本人以法务大臣和风暴地公爵之名,保证你的安全,继续!”
“在艾格大人的保护下,他对我的非分之想未能得逞,后来便又想了其它主意。”妮娜一副被史林特吓坏了的模样,感激地朝蓝礼看了一眼,泪水一下从眼眶里滚下来,沿着苍白柔嫩的脸颊缓缓滑落。她瑟瑟发抖地说道:“他抓了我的哥哥……尼尔,找人转告我说——如果我当晚不自觉……洗干净了去找他,便要把我哥哥吊死,后来的事情……蓝礼大人您是知道的。”
“放屁!我什么时候要吊死你哥……”
“史林特!”蓝礼勃然大怒,断喝一声阻止了犯人的发言。后来的事情他确实知道,如果没记错,还是洛拉斯来找自己,通过自己之手才让面前这少女的哥哥获释的。当时只以为是提利尔家的什么人犯了法,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自己作为法务大臣,眼皮底下有人敢如此放肆,自己居然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毫不知情,顿感脸上无光,愈发恼火起来:“行了,请证人下去休息,下一个是谁?”
***
这就是输家的下场。
就像全副武装的精锐游骑兵遭遇普通野人一样,这场审判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没有转机,毫无亮点和精彩之处可言。一个接一个的证人走上台去,揭露控诉着史林特骇人听闻的嚣张行径和疯狂手段……提利昂虽然跑路了,但他早已安排好的计划和布下的网却仍旧在正常运转。在这些证人里,有多少是守夜人产业及其盟友们的安排?又有多少在提利昂及投资了守夜人产业的王领贵族们授意下夸大了史林特的罪行?
艾格不敢胡乱判断,但绝不止妮娜一个。他最好奇的是,到底是守夜人产业的盟友本身意欲置他于死地,还是单纯想替遇刺受伤的自己出气?
资本当真是猛兽,而史林特,这个不知道力量为何物的倒霉蛋,便不幸成了被这头猛兽吞噬的第一个牺牲品。
审判仍在继续,但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史林特起初还会为自己作两句辩护,但很快发现……对自己的指控每个都拿得出人证物证,每一件事都确实是自己所为,只是无一例外地比真实情况夸大了三分,到最后。他已经像死了一样缩在被告席上,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了。
(这场审判没自己什么事了。)看着敌人狼狈的模样,艾格想道。几天没洗澡,身上难受得很,他决定:等守夜人产业的所有证人作证完毕,便提前离场,回家休息去了。
但就在他刚刚生出要走这念头的时刻,被告席上的史林特却忽然抬起头来,打断了一名临河门守备队军官的证言:“蓝礼大人……够了,够了,让他别再说下去,也别再叫下一个证人了,我认罪……我认罪!”
“哦?”作为国王的弟弟,常年忙于结交贵族拉拢政治盟友的蓝礼可能是七国有史以来最不爱管事的法务大臣之一,他正难得过一次法官瘾,却没想到被告这么快就崩溃了,略微失望之余倒也乐得省力,于是低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下的史林特:“还有几项罪名的证人还未出庭呢,你是打算认下所有罪名?”
“认,全认。我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如此多的罪行……”这场审判再进行下去自己必死无疑,史林特明白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想到了自己的老相识,艾里沙·索恩:“我……要求披上黑衣,为王国服役以洗脱罪孽!请蓝礼大人允许!”
只要活着,便有希望,以自己的职位身份,到了长城便自动是军官。簒夺者战争结束后有不少王领贵族和守备队军官被迫披上黑衣,自己认识的远不止艾里沙·索恩一个……到了长城,以自己的手段本事,从头开始交朋友建班底,三五年后,便又是守夜人军团的司令,到那时候,自己要把所有债都找回来!
“唔,你在牢房里,应该没看到艾里沙爵士送来的尸鬼吧。”蓝礼嘴角翘起,想起了艾德·史塔克召集自己和诸多重臣一起去看的那鬼东西,他连做了两天噩梦才摆脱阴影。如果那东西在塞外当真成千上万,去那边守长城还真不一定比死好多少:“长城守军正缺人手,如果你决定好了,我自无理由驳回。”
“等一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审判即将提前结束,此案最终以史林特披上黑衣收场时,旁观席上传来声响,一名黑衣男子站了起来:“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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