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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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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红衣宫娥事件之后, 没有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那种事,也没有人敢对他产生那样的想法。

周湛然厌恶这种事情,甚至宫中开始流传起他不举的消息来。

他无所谓。

可现在, 他捧着少女的面颊, 指尖落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他掌控着她, 纤瘦五指插入她的发。

他学着郑濂的样子弄湿她的唇。

少女面颊潮红地推开他, 踉跄起身,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周湛然的双眸之中沁出猩红,他将少女拉回来, 按在树上。

苏枝儿心脏狂跳,耳朵里面都是“咚咚咚”的声音,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少年一手攥着她的手腕, 一手按在她肩膀上。

表情冷静,语气更平静,只是细听下来却能发现他压抑在胸腔内的暴躁。

“我想让你高兴。”他声音略低, 带几分困惑。

苏枝儿突然想起今天郑濂跟替身小姐的表演,当时少年神色懵懂的问她这两个人在干什么的时候, 她嘴快说了一句高兴。

不是吧!他居然以为这样她就会不生气了?她就会高兴了?

苏枝儿蹲坐在那里,眼睫迅速抖动,唇瓣却连抿一下都不敢。她总觉得那里的肌肤麻麻的, 像是被重新覆上了一层皮, 而那层皮是属于小花的。

少年紧紧拉着她, 甚至还想要来亲她, 吓得苏枝儿赶忙大叫, 满脸惊恐, “我很高兴, 非常高兴,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

苏枝儿觉得,这世界上的初吻会这么给出去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了吧?

单身狗好绝望,初吻难道不应该在浪漫的樱花树下被小心翼翼地亲亲吗?

少年的手深入面纱之内,他沾着冷汗的微凉手掌抚过她的眉眼,双眸深谙,冷静到极致,“真的高兴了吗?”

苏枝儿用力点头,然后指向一旁的小河道:“你没事了吗?要不要去清醒一下?”

少年点头,乖巧地走到河边去洗脸。

苏枝儿颤抖着手,先是碰了碰唇,然后又擦了擦嘴,面色更加涨红,俨然就是一块烧红的芝麻小饼。

小花洗完脸回来了。

苏枝儿很后悔,她觉得自己好像教给了小孩不好的东西。

不!不是她,是郑濂!

苏枝儿一转头,就能看到小花渐次褪去猩红之色,显露出黑琉璃般纯净之色的眸子。

他的脸是极白的,唇却又是极红的,这就使得苏枝儿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少年的唇上瞥。

薄薄两片,微微抿着,好像总是不高兴的样子,连唇角都是天然下压的。

只是他的唇色却又是热艳的颜色,贴上来时带着温热,跟他浑身上下的冷凝肌肤不一样,这或许是他身上最热的一块地方了。

苏枝儿红着脸,立刻收回自己的回忆畅想。

注意到苏枝儿的视线,男人勾唇,很淡的一个笑,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那种。

苏枝儿臊得扭头,面颊滚烫,都能煮鸡蛋了。

她用力扇着手,轻轻吐气。

突然,苏枝儿扇风的那只手被人握住,微凉的手指纠缠上来,轻轻按住她的,然后就是少年挨靠过来的身影。

苏枝儿反应极大的要站起来,不想少年倾身揽住她的腰,几乎将半个身体挂到她身上。

苏枝儿:!!!

怎么肥事!

苏枝儿僵硬地坐在那里,木头似的用自己仿佛一下子进了水的脑袋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当时那位替身小姐好像就是这么搂着郑濂的。

苏枝儿顿时泪流满面。

果然,就不应该给小孩子看这种成人画面,你看嘛,这都变态了。

苏枝儿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少年的一根手指,企图把他黏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亲?”少年刚刚洗完脸,脸上还滚着水珠子,他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中暑中回神,听人说话只听最后一个字。

“不是亲,我不是,我没有说!”苏枝儿急得捂住自己的嘴。

少年凑上前,黑亮的眸子在苏枝儿眼前放大,大到她能隐约看到一双玻璃眼珠子里头的自己。

“不高兴就亲,亲了就高兴。”

苏枝儿:……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歪理!

“我可高兴了。”苏枝儿觉得从这次以后,她每次碰到小花,需要将大中华的经典开口问候语“今天你吃了吗?”硬生生改成了“今天咱真高兴。”

小花的中暑似乎是好了,苏枝儿看着他这张滴着水的盛世美颜,觉得是时候跟孩子科普一下,即使是像他这样的美少年随便亲别人也是猥亵罪,是犯法的,要坐牢的,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去亲别人怎么办!!!

“不能随便亲别人……”她就算了,她大度,毕竟谁占便宜还说不准呢。

“这是犯法……”苏枝儿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就蹙眉,满脸厌恶道:“不会。”

他连别人一根头发丝都不想碰。

说完,少年又盯住她,“你不一样。”

她一愣,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是她想的那个不一样吗?

苏枝儿的心绪莫名紧张起来,这是一种突然从麻麻粉转变成女友粉的感觉。

一手带大的孩子突然长大,变成了拥有八块腹肌和奶膘的美少年,然后荷尔蒙这种东西也跟着飞速成长,譬如现在,苏枝儿就觉得自己有点激素过剩。

“哈,天气好热,”苏枝儿站起来胡乱扇了扇,“我去睡个午觉。”说完,小娘子赶紧溜了。

太子殿下是个大方的主子,即使是像苏枝儿这样的奴婢也有专门的小帐篷睡觉。

她躺在自己的小帐篷里,想着今天小花跟她说的话。

他们现在是突然进入了暧,暧昧期吗?

苏枝儿的小嘴巴差点咧到耳后根,她抱着娃娃在床上滚,滚了三遍后还是睡不着,她决定出去散散热……不,散散心。

苏枝儿发誓,她真的是出来散步的,只是走的有点远,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会碰到这群智障。

大白天的穿一身黑还蒙面,傻子都知道你们不是好人啊!

“看这玉佩,她是长宁郡主!”苏枝儿低头,看到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

那是上次小溪边烤鱼时那位宫装美人给她的,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怕丢了,就一直戴在身上。

“我不是……唔唔唔……”还不等苏枝儿好好解释,她就被麻袋套住了。

整天不是绑架,就是被掐,苏枝儿开始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只是一条咸鱼啊!放过鱼吧!

还有她喜欢粉红色,下次麻烦换粉红色的麻袋。

郑峰原本要对暮王动手,可瑶雪却告诉他,她已经鼓动顾磊尧去杀长宁了。

这比直接杀死暮王更好。

他可以将长宁之死推到太子头上,暮王爱女如命,定然不会放过太子,到时候暮王与太子斗得你死我活,正合了他的心意。

一箭双雕,实在是妙哉。

郑峰估摸着时辰,这个时候顾磊尧已经抓住了长宁,现在的长宁应该会被穿上红衣,扔到太子帐篷里。

传说这位太子殿下最厌恶身穿红衣的女子,只要看到了,必会发疯。

他笃定,被下了药的长宁绝对逃不过那个疯子的剑。

苏枝儿先被转移到了顾磊尧的帐篷里。

顾磊尧一看到这个麻袋,登时变了面色,“不是让你们直接套上红衣扔进太子的帐篷里吗?”

那黑衣人道:“将军,我们想着让您瞧瞧……”

“瞧什么!都跟你们说了,她腰间挂了一块跟我一模一样的玉佩!”顾磊尧指了指自己腰间。

其实如果顾磊尧对长宁上点心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定情信玉已经在郡主大人的腰间消失数日了。

原因是郡主大人忘记跟苏枝儿预约下次见面时间,而凭借苏枝儿的身份地位想见一位郡主,当然是难比登天。

“赶紧送过去。”顾磊尧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黑衣人们是顾磊尧安插在金陵城内的心腹,他们没见过长宁郡主,自然认不出来,只听吩咐办事。

“等一下,别忘了喂药。”

“是。”

苏枝儿又被转移了,中途她被放出来塞了几口药,然后浑身就开始软绵绵。

她被套上一件红衣,扔上了一张床。

她躺在那里,第一反应就是,床真软。

感觉也挺大的。

虽然身上没力气,但苏枝儿的脑子还算清醒。她记得刚才那个黑衣人叫了一声“将军”。

将军,再联想到玉佩,这些黑衣人难道以为她的长宁郡主?抓错了,抓错了啊!

苏枝儿急得翻白眼,可现在她除了翻白眼真的做不了什么了。

该死的顾磊尧!渣男!不仅要杀他老婆,还误伤她!

顾磊尧坐在帐篷里吃茶,吃着吃着突然就笑出了声。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呀?”一道女声从帐篷门口传来。

顾磊尧,“当然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老婆???“郡主?”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手里的茶碗都摔到了地上。

长宁郡主看一眼那茶碗,奇怪道:“怎么看到我这么惊讶?我难道不是跟你一起来参加狩猎的?哦,我知道了,你是看到我猎的兔子了?”长宁郡主朝顾磊尧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兔子,“放心,有你一份。”

顾磊尧神色惊惧的上下打量她,视线落到她腰间,惊恐问,“你的玉佩呢?”

“玉佩?哦,上次给了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哪个小丫鬟?”顾磊尧激动起来。

长宁郡主神色古怪地看他,“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顾磊尧跌坐回椅子上,面色难看。

错了,错了!

算了,一个小丫鬟而已,只是浪费了他的这番心血。

苏枝儿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作为一条废物鱼,现在事实既定,无法改变,不如睡觉……啊呸,养精蓄锐。

床真软,阿巴阿巴……

周湛然站在帐篷门口,他察觉到里面有一股气息。

少年眯眼,撩开帐子进去。

他走入三步,一眼就能看到那垂下的透明床幔内隐约显出的红衣身影。

从身段来看,是个女子。

红衣,女子。

这两个词冲入周湛然脑中,他霍然咬牙,面色狰狞,疾步上前一把扯开帐子。

银勾玉佩相撞,烈马轰雷般衬托出太子殿下的怒气。可少年的手伸到一半,马上就要掐到她的脖子,硬生生顿住。

床幔内,少女戴着面纱,呼吸平稳,睡着了。

天色渐暗,帐篷内悄静无声。

恶心的红在她身上都变得柔和了。

周湛然狰狞到青筋暴怒的面色硬是刹了回来,他单手拽住银勾,不顾自己被刺痛的掌心,只让神智回归。

“肖楚耀。”少年低低唤一声。

肖楚耀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红衣女子,呼吸一窒,差点飞出去。可再定睛一看,自家主子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并没有发疯。

怎么回事?他家主子不是最见不得红衣女子了?哪次不是需要血流成河一次?难道这女子不一样?

肖楚耀踮脚,看到了戴着面纱的少女。

哦,原来是这位主子。

“谁干的。”少年坐在床沿边,背脊挺拔,单手搭在膝盖上。他并没有因为坐下而显得气势不足,反而在抬眸时露出森冷的眼白,更显得整个人气势睥睨。

“属下马上去查。”肖楚耀面色发白的退出去。

他察觉到了自家主子阴冷的怒气。

真是,惹谁不好,偏去惹这位小主子。

太子圈里发生的事很快就能查清楚,果然,不消片刻,肖楚耀就带来了消息。

“是顾磊尧。”

“红衣女子”踩住了周湛然的底线。

周湛然本来就是个疯子,踩到疯子底线的后果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顾磊尧正在焦虑计划没成功,他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长宁。

正巧,太子居然说要将狩猎延迟一日,顾磊尧生怕自己的阴谋暴露,越发急切,他直接端了一壶毒酒去找长宁。

长宁郡主正蹲在帐篷里烤兔子,她看到顾磊尧过来,勾唇轻笑了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输了比赛对着你哭鼻子,你就烤兔子哄我。”

长宁郡主一边烤兔子,一边伸手拨弄自己垂落的辫子。

她换上了一套云南骑装,这是她特地从云南带回来的,也是她初见顾磊尧时穿的。她还梳了那个时候的发饰,那是少女时期的发饰,由现在已为妇人的长宁郡主梳起来却半点不显违和。

她依旧鲜亮如初,可惜,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用烤兔子哄他的男人了。

“正好你烤了兔子,我带了酒。”顾磊尧朝长宁扬了扬手里的白玉酒壶,笑得洒脱。

只是这里面有几分真洒脱就不得而知了。

长宁郡主眉眼下垂,沉默了一会儿后起身,朝顾磊尧笑道:“真的要喝吗?”

顾磊尧奇怪,“你不是最喜欢喝酒了?”

“可你不是说女孩子不能多吃酒吗?对身体不好。”

顾磊尧一噎,“难得的。”

长宁郡主坐了下来,她看着眼前黄澄澄的酒,酒面上倒映出她精心画了妆面的脸。

“啪嗒”一声,泪水滴入酒中。

“来,喝一杯。”顾磊尧并没有察觉到长宁的情绪。

长宁仰头,双眸微红,她说,“好。”

一杯酒水下肚,顾磊尧笑看长宁。突然,他感觉眼前有点模糊,男人站起来摇晃了两下,面色突变,他指着长宁说不出话来,两眼一翻,登时不省人事。

长宁吐掉嘴里的酒,轻轻叹息一声。

“不是毒酒,只是一点蒙汗药。”

蒋文樟按照正常流程进入帐篷,刚刚走近几步突然感觉不对劲。

床上似乎有什么人。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然后猛地一下掀开绸被,正对上顾磊尧那张勉强算得上清秀可现在却因为被浓妆艳抹,所以完全失去了清秀只剩下油腻的脸。

蒋文樟:……

面对如此巨大的惊喜,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正准备去禀告自家主子,不想面前突然出现一队人,是肖楚耀领着锦衣卫走了进来。

“哟,太子殿下金屋藏娇呢?”

蒋文樟:“……不是。”

“那一定是刺客了吧?”肖楚耀挑眉。

正巧,躺在床上的顾磊尧醒了,他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肖楚耀笑道:“戏开场了。”

苏枝儿是在自己的小帐篷里醒过来的,醒过来的时候小花正坐在她身边玩她的娃娃。

苏枝儿觉得自己全身都好累,因为太累,所以也就忽略了自己的娃娃被少年蹂,躏的事实。她神色懵懂的四顾,“我,怎么在这?”

少年低头看她,把娃娃放到她面颊旁边,“你一直在这。”

“啊?是吗?”苏枝儿产生了错觉。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不是红色的。

怎么回事?

“做噩梦了。”一道少年音传来,蛊惑似得飘进苏枝儿脑中。

苏枝儿下意识点头,没错,一定是做噩梦了。

“我梦到自己穿了件红衣,被扔进太子殿下的帐篷里了。”

苏枝儿刚刚神秘兮兮的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嘈杂声。

“不好了,有刺客!”

刺客?

“是个穿着红衣服的男人!”

红衣服的男人?

“是顾将军!”

顾将军!

苏枝儿的眼睛越瞪越大,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强撑着站起来,“我要看八卦。”

苏枝儿身体有点软,她觉得这是自己的噩梦后遗症。再加上她这觉睡得舒服,刚刚起床嘛,难免腿脚虚软一点。

可这点困难怎么打得倒她看八卦的激情呢!

“真的,我真的梦到了自己穿着红衣……”苏枝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帐篷外面拿着剑跑过的顾磊尧震惊到了。

顾磊尧一袭不合身的红衣硬是被套到了身上,就像是一个成年人硬是塞上了一件小孩的衣服。

他绷着那件红衣,行动不便的拿着剑跟锦衣卫打斗。

锦衣卫们悠悠闲闲的,并没有使出全力,反而像是在逗他。

顾磊尧脸上还被化了妆,也不知道是哪位巧手,简直是化神奇为腐朽,硬生生搞出了红衣女鬼的架势。

那脸抹得比纸人还白,那嘴涂得比血都红,简直就是高质量男性女鬼的诞生。

“有人要刺杀太子殿下!”

“顾将军要刺杀太子殿下!”

锦衣卫们对着群众喊话,就像是面对面强制安利发传单的那种。

不一会儿,就连苏枝儿的脑子里都被塞满了“顾将军要刺杀太子殿下”这句话。

真是洗脑。

正在混乱之际,顾磊尧见势不妙,猛地扎入深林之中。

苏枝儿作为一名合格的吃瓜群众,正想着要不要追的时候,顾磊尧被人从深林里逼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宁郡主。

“顾磊尧,我暮王府到底哪里对不起你?”长宁郡主显然已经在那里看了挺久,她手里提着一柄剑,神色与苏枝儿初见时锋利不少。

顾磊尧当然不可能把瑶雪供出来,他只是冷笑一声道:“我从来就只是你们暮王府的一条狗而已。”

“呵,”长宁苦笑一声,“狗?你要是狗,那我是什么?”

如果她当他是狗,她还会嫁给他吗?

顾磊尧听到此话,表情微妙,可很快,当他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瑶雪时目光又坚定起来。

“谁不喜欢权势?谁不想成为人上人?长宁郡主,你以为我娶你是为了什么?”

长宁嗓子微哑,她红着眼看他,问,“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这泼天富贵呀。”顾磊尧脸上露出破罐子破摔的疯狂之色。

有时候,男人现实起来比女人更可怕。

长宁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哭。

茫茫暗林之中,她的笑声显得越发凄凉。

她是真心喜欢顾磊尧的,初见他时,他沉默温雅,虽出生草莽,但老实可靠,武艺又不错,被父亲看上,提拔到身边当护卫。后屡立军功,升职做将,由父亲保媒,与她成婚。

她一心向他,却不想他根本就把她当成了一架攀云梯。

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笑话。

说开了,顾磊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许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苏枝儿站在旁边听着,觉得这不就是凤凰男和孔雀女的故事吗?

凤凰男的自卑和对权势的野心与孔雀女的单纯与对爱情的向往相碰撞,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关于凤凰男如何实现迎娶白富美的野心棋局。

恍惚间,苏枝儿突然想起原书中关于顾磊尧的一点番外。

那是他跟长宁郡主的初遇。

云南马赛上,长宁郡主女扮男装跟顾磊尧来了一场抢球大赛,并被顾磊尧打败。

从那一刻起,长宁郡主便芳心暗许。

原书中说,当顾磊尧看到长宁郡主褪下男装,身着女装站在他面前时,他着实被惊艳了一把。或许顾磊尧是有点喜欢长宁郡主的,只是那一点感情终归磨不过他心中的自卑和自负。

从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早已葬送在云南那片马场上。

“顾磊尧,拔剑吧。”

“等一下!”苏枝儿突然喊停,在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时她小小声道:“你要不要先写个休夫书什么的?”

此话一出,震惊全场。

休!夫!书!

从古至今,哪里有什么休夫书!

“没错,是该恩断义绝才是,省得牵连我暮王府。”长宁郡主大手一挥,立刻割断自己的一截衣袖,然后划开手掌,写下一封和离书。

苏枝儿看到那和离书顿觉可惜。

要不是休夫书没有法律意义,哪里还轮得到你这和离书。

“今日,你顾磊尧跟我暮王府再无瓜葛。”血色的和离书往前一掷,长宁郡主泛红的眼眸顿时凌厉起来。

“你要跟我打?呵,长宁,你忘了,你从未赢过我一次。”顾磊尧虽神色惊惶,但他强制镇定。

长宁郡主不再说话,只是猛地出招。

苏枝儿不懂武,可她分明看到顾磊尧被长宁逼得连连后退。

这是“从未赢过一次?”

长宁单脚踩住顾磊尧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不是不能赢,只是不想赢,可惜,你不懂。”

一腔真心喂了狗。

好在,高傲的孔雀公主终于重新昂起了头颅,将这条狗打爆了。

苏枝儿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男人只会影响你出剑的速度!

可还不等她把这句话喊出来,长宁郡主眸色狠戾地扬起手中长剑,直直刺入顾磊尧心脏处。

苏枝儿愣在了那里。

小花皱眉,看到苏枝儿的表情,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太子殿下在狩猎场内遇刺,刺客居然是暮王女婿,而斩杀刺客的人居然还是长宁郡主。

精彩,实在是精彩。

在后续极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场内卷之战一度成为金陵城内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而关于暮王府狼子野心,欲谋朝篡位一事也在长宁郡主强悍弑夫的镇压下不了了之。

这女人连老公都敢杀,还有哪个不敢杀的?一时间,朝廷之上关于暮王的事都被收了口,一大部分人是怕长宁郡主的剑,一小部分人是中立派。

圣人寿诞未开,暮王就先送了贺礼,并说云南有要事要先回去了。

圣人听到这话,先是生气,又是释然。

这是暮王在避嫌。

御书房内,身穿龙袍的中年男人阴沉着脸坐在案后,他不停地揉着自己的额角,脖颈处青筋迸出,蔓延至额前,看起来格外可怖。

中年男人抬头看一眼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周湛然,少年一身玄色长袍,单手摩挲佛珠,他眉目微敛,表情冷淡,仿佛一尊白玉雕琢而成的偶人,没有半分生气。

“暮王的事,你怎么看?”中年男人缓慢开口,声音嘶哑至极,他跟周湛然长得并不像,除了一双眼。

此刻,中年男人那双眼中布满深暗的红色血丝,像是陈年累积起来的暗纹。他抬眸看人时眼白被血丝覆盖,如此,周湛然只能看到漆黑的瞳孔和那片氤氲开的血色。

少年抿了抿唇,转着佛珠的手下意识加快。

“暮王没有野心,是有人在捣鬼。”

中年男人更加用力地揉着太阳穴,“朕本来想都杀了。”

这位圣人是个疯子,养出来的儿子也是个小疯子,他们有一套如出一辙的处理方式。

杀人。

把不听话的人都杀光,那剩下的就听话了。

如果是从前,周湛然一定不会管这种事,杀光算了,可他想到少女那双明媚的眸子,她牵住他的手,跟他说她害怕杀人时的模样。

周湛然心跳开始紊乱,他张嘴,捏住佛珠道:“这件事,我来查。”

“那你去查吧。”说完,疯子圣人翻开面前的奏折,却根本就看不进去,只随手一挥,直接让太监搬入内阁。

内阁势力越大,除了有圣人纵容的结果外,还有他们自身苦心经营的原因在。

长宁郡主弑夫之后,整个人都冰冷了起来。

在狩猎活动结束前,直面了杀夫现场的苏枝儿战战兢兢的将手里的玉佩递给她。

长宁淡笑一声,“你的烤兔子真的很好吃,是我第二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烤兔子。”

苏枝儿道:“我烤一只你路上带着吃?”

长宁郡主:……

郡主拿着玉佩,突然朝前一抛。

玉佩跌进小溪里,磕到石头,裂成两半。

“我从小随父亲上战场,可父亲却说女子只该待在闺房之内,成为一位贤妻良母。我听他的话,努力端庄贤淑,也希望能获得自己的幸福,可到头来,一切却都是一场空。”

苏枝儿不能理解长宁郡主的惆怅,她选择沉默。

好在,长宁郡主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她似乎只是想找人倾诉一下而已。说完了,就好了,也或许在她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后会有期。”长宁郡主跟苏枝儿道。

“兔子真的不要吗?”苏枝儿问。

长宁郡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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