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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一五五章 驾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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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萌萌们支持《大喵》~么么哒  是以在简晓令看来, 简晓年在王府里过的完全是一种可怜巴巴、悲惨兮兮的生活。

殚精竭虑、举目无亲不说,还被迫受人“奴役”,一边照顾煜亲王, 一边还要亲自来“种地”!

没有想过简晓年真的能治魇症,简晓令一开始生怕这家伙是为了救祖父, 把自己小时候听僧人提到几句就瞎胡闹琢磨的东西拿出来滥竽充数, 到时候不仅救不了祖父, 连自己这条小命都得搭进去。

现在照简晓年所说,一切似乎都已经慢慢走向正轨,按理说接下来没什么好烦恼的,但简晓令就是没办法放下心来。

哪怕简晓年口中的煜亲王并不是传言中那副可怕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在王府生活危机四伏。

不过他见简晓年在摄政王府没有变更瘦, 就觉得那里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伙食还不错——能够把他堂兄养胖一点, 也是件大功德。

“该吃饭的时候老实吃饭,该睡觉的时候乖乖睡觉……你可别像几年前一样,再给我搞一出废寝忘食来!”

他说的是早些年, 简晓年刚开始在院子里种“花花草草”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实验室里的种子拿出来会不会有问题, 那段时间他确实走入了一种魔怔的状态。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他想废寝忘食, 身边的小虎崽和时不时要召见他的煜亲王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呀!

简晓年看堂弟一脸严肃、跟个小大人似的叮嘱他, 不禁莞尔, 但他到底没有笑出来, 免得某只炸毛,于是十分听话地点点头:“嗯,你放心,我不会鲁莽的。”

晓令见他听话,遂也不再提煜王府的事情,而跟他说起自己的事来:“哦对了,我最近在看将军集,但只找到两卷,你不知道,原来……”

兄弟俩又像过去一样,亲亲热热地聊起天来,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

简晓年能够从王府回家中,简府上下一片喜意。

虽然十七岁不是个特别的生辰,但简老太医还是十分重视。

自老父在宫中出了事,尤其是简晓年去了王府之后,晓年的叔父一家就再也没有回自己的宅子,他们还跟没分家以前一样,陪简老太医住在简府。

简遵友隔段时间还能到王府去看看长孙,但简行远一家却有好些时日没见过简晓年,简吴氏看着自己的独子挨在简晓年身边,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不显。

早些年因为那孩子“失了魂”,又有不少人闲言闲语说他克父母、不利家宅,家翁为了让这个家不至于因此散了,干脆做主分了家,让他们从旁人的议论中摆脱出来。

她的夫君简行远原本就觉得侄子没了父母可怜,后来为了一家安宁,又要让老父独自抚养晓年,更是愧疚不已。

简吴氏性情温婉,而且家风甚严,对于家翁此举的用意心知肚明,心存感激的同时也有愧意。

原本想着这孩子为这个家冒这么大的险,心里可能会有怨言,但简吴氏见晓年这次回来,与他们如往昔般亲热,而且还一直安慰他们,说煜王府如何款待他,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相比之下,她的晓令光长了个头,还是一团孩子气,让人发愁。

这边简晓年还不知道婶婶对自己的“误解”有多深。

直到他反复强调自己没受苦、但长辈们和晓令还是用“你不用安慰我们了我们都知道你受苦了”的怜惜表情看着他,简晓年才无奈地放弃做解释,只好好享受跟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光。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简晓年的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一些画面。

有时候是小虎崽抱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场景,有时候是某人安静地躺在躺椅上的模样……

祖父和叔父关怀的问话或者晓令的插科打诨都会打断这些画面,让简晓年无暇去思考为何在自己的记忆里,明明有彼此相伴的小虎崽,还有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看上去会是那么的寂寥……好像孤单了很久,始终无人靠近他们。

夜里不用为给刘煜治疗而忙前忙后准备东西,也不用陪着两个小家伙玩耍、看它们一边睡觉一边做梦时动动小爪子,简晓年睡在自己曾躺过十年的床榻上,竟然有些失眠了。

辗转反侧好一阵儿,依旧睡不着的他干脆坐起身来,批了件外衫就走到博古架那里,点着烛台找东西。

——他答应要给乖乖和崽崽带好多铜球回去,不可以食言……

翻箱倒柜把所有能找到的熏香铜球都给找了出来,简晓年欲哭无泪地看着地上摆得大大小小的木盒子,忍不住扶额。

他还要在家里住上两天,这时候就把东西找出来摊着一地做什么!

不过这么“折腾”了一番,他终于感到有些困意。

用盆里的水净了净手,简晓年也不打算再收拾什么,径直上了床,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

在家里过生辰,长寿面自然是少不了的。

跟昨日在煜王府里吃的长寿面不同,奶娘给他做的是泼了点辣油的素面,正是简晓年熟悉的口味。

不能跟祖父讨论煜亲王的病情,但却可以请教一下医理。

因为多年参加义诊的经验,简晓年救治过不少病人,但情况这么特殊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无关对方的身份背景,简晓年单纯想把自己曾经所学好好运用,希望真正能帮到刘煜。

简遵友见晓年这般认真努力、全力以赴的模样,恍惚间好像看到长子当年沉醉医术的样子,一时之间又是骄傲又是惆怅。

他原本想着晓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日又是生辰,就当好好休息一下,但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他实在很难在晓年充满期待和渴望的眼神中拒绝其任何要求。

和祖父待在书房和药庐半天,又和晓令热热闹闹下了会儿棋,顺便把堂弟拐到自己的苗圃里,嘱咐他在自己走后继续看着苗圃里的“草药”。

简晓令嘴上抱怨麻烦,但把他说的都牢牢记在心里,末了,实在忍不住,抓住简晓年的手臂道:“就不能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吗?”

简晓年想了想,不好对他做出自己可能做不到的承诺,只能拍拍他的手,借着调侃转移他的注意力:“你都这么大了,不能总赖在你哥哥我身边,也该变得稳重些了。”

小堂弟果然炸了毛,甩开他的手表示:因为某人无礼,这一院子的草药只能听天由命了!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的,简晓年觉得自己好像才刚踏进院子里,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只是和第一次离家去摄政王府的忐忑不安不同,这次他走得十分从容。

虽然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但简晓年相信,哪怕隔得再远,和家人之间依旧有斩不断的联系。

“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王爷,做一个医者,但求问心无愧。”

带着祖父的嘱托,与在门口送别的叔父一家,简晓年坐上了来接他的马车,一路疾驰回到皇城之中。

踏进王府的门,简晓年身后只跟了一个侍从,步履匆匆走向晚枫院。

他只离开了三天,再看这沿路的风景,竟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简晓年在心底默默地想——这大概是距离产生的微妙变化吧……

在快要走到晚枫院的一个路口,简晓年似有所感地往另一个方向看去,就见一熟悉的高大身影由远及近。

简晓年身后的侍从立刻跪了下去,给王府的主人请安。

与身着玄色常服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简晓年向对方行礼,嘴角微微翘起:

“殿下,我回来了。”

简晓年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很清楚,如果不能让病人真正解开心结,无论是芳香疗法还是其它任何手段,都只能治标不治本。

作为医者,他很想探知煜亲王的内心世界,才好对症下药。

但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是能够掌控生杀大权、决定他人生死的上位者。进入他的内心世界,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面对煜亲王,理智让他躲远一些,不要太过靠近。

带着这样的矛盾,他都忘记了忐忑不安,一时之间若有所思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边相陪的王府长史其实一路都在观察于他,看到这个清隽秀美的少年镇定雾的模样,蒋智心中有了计较,遂悄悄移开了视线,并没有让简太医和眼前的少年察觉。

船夫十分熟练,把一艘小扁舟驾得分毫不摇晃,他们很快抵达湖心,在侍卫的帮助下登了大船。

虽然整艘船看着气派,但其实内里装饰并不奢华,相反,摆设极少,显得有些空旷和肃穆。

仿佛这里的主人是个极其稳重低调的人,并不热衷于享受。

走过甲板,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船的正面,王府长史蒋大人示意简太医稍等,就先行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有身穿轻甲的侍卫出来,要带他们进去。

简晓年终于明白,自己登船之后为何感到有一丝古怪——因为从湖岸开始,他们就再没有见过宫侍,举目所见全是带刀侍卫!

他甚至怀疑,整艘船上恐怕一个侍女或侍从都没有。

果然,往里走的时候,两侧站立地都是身长挺拔、表情肃穆的士兵,证明了简晓年的猜测,直到走进煜亲王所在的屋子,都是如此。

简晓年和祖父一起向摄政王行礼,他不敢抬头,只感觉到一股极可怕的威压,落在他的头顶和身上,就好像被凶猛的野兽盯上了一样,身体止不住微颤。

他这才意识到,祖父所说的“可怕”,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曾经在一个没有阶级观念的地方长大,简晓年来到九州之后又一直被祖父保护得很好,哪怕是义诊时,面对的也是贫苦的百姓,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冀州的皇族。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因为皇权而感到恐惧,但他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连对方的面貌都没看清楚的情况下,单纯地害怕这个人!

这时候,简晓年情不自禁生出一丝后悔,后悔自己不自量力来到这里,同时也害怕待会无法顺利完成这次治疗,害了祖父性命。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脑海里就像有一盏跑马灯似的,闪现了许多的画面。

末了,他绷紧了脊背,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只剩下坚定。

——他是为救祖父和自己来的,怎么可以现在就被吓倒?!不就是一个古代的王爷吗,又不是妖魔……实在不行,就当他是胖橘!胖橘还挠过他、咬过他,煜亲王难道还能吃掉他不成!

在华国的时候,要说简晓年生平所爱,有两样。

一样是他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已经跟着他一起来了九州;而另一样,就是邻居家的橘猫。

简晓年是毛球控,尤其喜欢猫,看到猫就挪不动自己腿的那种。

可惜他工作繁忙,再加上身上常带着特殊的植物香味,怕让小猫感到不适,所以他不敢自己养。

邻居住着一对老夫妻,家中有一只三岁多的中华田园猫,喜欢把毛茸茸的小爪子折在胸前,卧在阳台上的专属位置晒太阳。

但凡简晓年有时间,就会想方设法“偷窥”人家,目光灼灼到胖橘次次都能发现他鬼鬼祟祟的行踪。

老爷爷和老太太特别亲切友善,但他们养的猫却有点高冷。

胖橘对简晓年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发现对方“偷窥”自己,立刻先给他一个优雅的大白眼,然后就会用十分凶狠、充满威慑力的目光回看他,试图震慑“宵小”。

可惜这个“登徒子”是个厚脸皮,面对陛下如此威严的目光,竟然还能笑成一朵花,笑得殷勤而傻气。

胖橘只能挪动身体,用圆润的屁屁对着他,用行动表示拒绝对方的“示爱”。

简晓年每次都盯着球……哦不对,是盯着胖橘的背影看上好久,后来在经过邻居老人家的同意之后,他也会买点猫零食,试图讨好胖橘。

老式的宅子装着防盗网,人不能走,但猫却可以穿行,每到这个时候,胖橘就会纡尊降贵地到简晓年的阳台上赏脸吃一点。

简晓年孝敬了吃食,可以摸一下,但摸两下就不行了,他被挠、被咬都是因为太“贪心”,但他每次都不记得教训,摸一下就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冀州皇族的图腾是白虎,那也算是大猫……如果把眼前的这位煜亲王,看作是化为人形的胖橘,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

猫奴的精神疗法似乎起了作用,想起胖橘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凶残”的眼神,简晓年心中的恐惧被怀念冲淡了些。

……

虽然没有看到少年的表情,但刘煜很快发现简晓年身上发生的变化。

面对皇族,大部分人卑躬屈膝,诚惶诚恐,但眼前这个瘦弱的身躯,却有挺直的脊背,哪怕匍匐于地面,也带着一种盎然的生机。

一开始,他还曾透露出一股脆弱的感觉,但现在,这种脆弱已经完全消失。

刘煜知道这个少年是简太医的孙子,能够让人进王府,自然已经派人把对方查得清清楚楚。

简家祖上居于宁安,原本就是当地极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尤以小方脉见长。

简太医的父亲携家眷来到天京,虽没有入太医院,但其高超的医术为子孙后辈打响了名头。

后来简太医通过举荐和层层考核,入了太医院,成为负责皇长子脉案的御医。

他在太医院一向低调,行事稳重,极少与同僚切磋交流,若是不熟悉的人看他,就会觉得简太医为人孤傲、不好相处。

但只见过几次,刘煜就知道,简遵友是个品性高洁、不屈于势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明知道会得罪摄政王的情况下,依旧把糕点方子的不妥之处指出来。

等派人仔细查过他的过往,刘煜就更能确定这应当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

如今太医院里,单纯凭借高超的医术站住脚跟的,恐怕已经不多了,而简太医就能算一个,正因为他身后无人,到了这种时候,很容易就会被上位者当做彼此试探的棋子。

在刘煜看来,这一次简遵友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所谓时也命也,有时候人的际遇真不受自己控制。

刘煜与先帝刘焜以及现任皇帝刘炘乃是异母的兄弟,他和刘炘自幼不睦,行至今日,连看对方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倒是太后曾多次让皇长子亲近煜亲王这个皇叔,似乎想借摄政王的威势来巩固皇长子的地位,但刘煜都懒得应付,一直冷漠以对。

他不喜刘炘,更不喜徐太后,所以不想搭理他们中的任何一方。

正因为对皇长子不上心,所以才会一时大意,让人钻了空子——那所谓的糕点方子,其实是有心人通过刘煜的下属呈上来的。

原本那属下只当是寻常孝敬,煜王府也像往常一样顺手添在年礼里想做一副“皇室和睦”的样子给外人看,谁也不知道里面竟然暗含“玄机”。

打从一开始,刘煜就知道,这里面既有太后的谋划,也有冀州皇帝的手笔。

徐太后不是刘煜和刘炘的生母,她也不是先帝的亲母,想维持自己和徐氏的尊荣,自然要把大皇子看得如珠如宝,以期他将来荣登正统。

太医院里凡是接触皇长子脉案的人,除了简遵友,皆是徐太后安排进去的“自己人”,因为只有这样,她和徐贵妃才能安心。

设这样一个局,实乃一箭双雕之计。

一方面可以试探出简遵友背后是否有人,另一方面,也是挑拨刘炘和刘煜的关系。

他们这位体弱多病的皇帝跟先帝一样,生性多疑,太后这一步棋走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以刘炘的性格,必定怀疑煜亲王。

皇帝和摄政王越不合,对于某些人来说,可是越令人高兴的事情。

可惜,他们对皇帝,对摄政王,都没有真正的了解。

刘煜和自己这位兄长你来我往二十多年,光是看刘炘那虚伪至极的表情,就知道他绝对在里面掺和了一脚……最起码也做了顺水推舟的事情。

意识到刘炘这次是在拿自己的亲生儿子作祟,甚至可能只是为了让他当众出一回丑,煜亲王觉得他这位皇兄果然是这个世上最讨人厌的家伙……之一。

就这样,简遵友被夹在三家之间,可以说悲催到了极点,他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多方角逐而被碾成碎片,还无人可以倚仗依靠。

其实刘煜要他给自己诊病,并非如外人想的那样,是要拿他出气。事实上这位擅长小方脉的太医,刘煜留着是有用处的。

正因为如此,刘煜才会允许简遵友把家眷送出天京,他需要此人心无旁骛,而且甘愿为他保守秘密。

其实用他的家人做人质,不失为一个保险的办法。但经过几次相处,刘煜觉得与其让他敬畏,不如让他感激。

对待简遵友这样的君子,就要用阳谋。

刘煜的病症,他自己最清楚,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治好的。

先让简太医陷入绝境,再施之以恩惠,接下来大家才好坐下来谈条件,让简遵友为自己所用。

三月之期过去大半,原本以为简老束手无策,应当已经感觉到绝望,谁知道对方距上一次颓然离开还不到三天就传信来说,找到了一个有效的方法,还要带自己的孙子同入王府,协助他做事。

对于简太医的这个宝贝孙子,刘煜并无太多关注,看了属下收集来的情报,知道他六岁以前在邻里之中被称为“白瓷娃娃”。

这个称呼听上去好像是称赞幼时的简晓年长得粉雕玉琢,极为漂亮,但其实并非一个好词。

因为这个孩子在六岁以前,其实是个傻子。

不会说话,整个人痴痴呆呆的,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失去了父母也不懂悲伤,就像一个烧制出来的白瓷娃娃,没有注入灵魂,徒有漂亮可爱的外表,何其悲哀。

冀州有些老人称这种浑浑噩噩的病症叫做“失魂症”,传言妖魔喜欢吃孩子的魂魄,那些被吃了魂魄的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无知觉,也不会说话。

不过有皇族镇守边境,冀州境内根本看不到妖魔,是以简家的长孙为何会得“失魂症”,众说纷纭。

再加上简晓年出生后,他的父母没两年就相继因病去世,于是就有人暗中传说简晓年命中带煞,不仅自己是个痴傻的,还克死了父母,以后说不准还要克了谁。

然而,就在周围的人一边担心简老太爷的安危,一边以为简家的“白瓷娃娃”就得这样过一辈子,长到六岁的简晓年却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不仅可以开口说话,而且变得伶俐聪慧起来,令人惊叹不已。

有不少人都当这是擅长小方脉的简太医妙手回春,救治了自己的亲孙子,所以对其医术更是信服。

如今简晓年才十六岁,在简太医的悉心教导下已具备了些真本事,据说几年都在京中医馆联名义诊的时候代替不能出面的简太医坐诊。

不少受过他恩惠的人都道,假以时日,简小大夫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些年那些克父克母的话也没什么人再提了。

刘煜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划过他白皙如脂玉一般的后颈和双手,心道:还真是个白瓷娃娃……

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极淡的、陌生但又好像在哪里闻过的味道,心神微动。

……

要用新法子给煜亲王治病,自然要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段往事有迹可循,并无造假,简晓年又只称自己是得洪悬大师指点,受到启发创此新法,并不算欺骗于人。

更何况洪悬大师曾于两年前给简晓年去信,信中言明他已游历至荆国南部,接下来还要继续往梁州进发,之后极有可能继续西行,所以短时间内不会返回冀州……没有对证,自然无可反驳。

煜亲王听完简太医的话,眼神变得愈加幽深起来,他一向不苟言笑,此刻面无表情,不辨喜怒。

——六年前,乘音寺,洪悬大师……原来这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他的错觉。

煜亲王久久不语,旁人也不敢说话,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过了一会儿,煜亲王心中生出一股冷冷笑意。

——有意思……他今天抓到了一只说谎的小兔子……

回到房间里先给小虎崽擦干,简晓年把一条大毛毯子放在床榻上,再抱乖乖和崽崽上去。

经过他一路安慰,小家伙们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现在被毛毯盖住也不怎么紧张,老老实实等简晓年给它们擦身体。

乖乖从毯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冲简晓年嗷呜嗷呜叫得十分开心。

简晓年轻轻点点它粉嫩的小鼻子,笑道:“刚刚在殿下面前怎么没这么大胆?”

小孩子忘性大,小虎崽好像已经把之前的事情忘掉了,乖乖昂着自己的小脑袋,去蹭简晓年的指尖,如果不是身体还被包在毯子里,估计已经伸爪子抱上去了。

它们倒是忘得一干二净、没有烦恼了,可惜某人却很难忘记一些极具“冲击性”的画面。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单独待在房间里的时候,若非小虎崽在身边吸引简晓年的注意,恐怕那场景会时不时蹦到他脑海里。

给小家伙们擦干身体,他自己也赶紧进净室洗了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在拂冬的注目下喝了小半碗姜汤,然后就抱着小虎崽躺在床榻上想事情。

——今天见到了刘煜,对方似乎并不排斥自己看他的身体雾,这是不是说明“药浴”的事情可以搬上议程了?

普通的沐浴就可以帮助人们洗涤尘埃、放松心情,而芳疗级的沐浴比普通沐浴乃至一般的芳香治疗法的效果都要突出,是简晓年一早就希望煜亲王能够尝试的项目。

因为有些人并不喜欢别人目视、碰触自己的身体,简晓年一开始不确定刘煜是否会同意,所以迟迟未提。

这下能确定煜亲王并不是这么“害羞”的性格,起码“人和”了。

如果接下来换“药”进行得顺利,那么原材料的事情就不用再担心,到时候哪怕是进行芳疗沐浴或者养更多的扩香石,都没有任何阻碍。

想到这里,简晓年心情也突然变得和他肚子上的小虎崽一样,欢欣雀跃。

两个小家伙原本一左一右倚在他身上,把简晓年的腰侧当成软垫,各自啃着自己的小爪爪玩,井水不犯河水。

但没过一会儿,乖乖突然悄悄坐起身来,趴在简晓年肚子上,努力伸直一只小爪爪摸了摸崽崽的小脑袋,也得亏简大夫腰细,要不然它得整只爬过简晓年肚子上才能碰到另一只小虎崽。

崽崽莫名其妙被摸了脑袋,下意识就回头看简晓年——毕竟这家伙有无数“前科”,没事就喜欢摸摸抱抱没完没了的。

结果它只看到对方一脸傻笑地发着呆,也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白日梦。

崽崽怀疑地看了一眼简晓年,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思考了一阵,觉得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里,它迅速扭头去看乖乖的方向,结果就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离自己只有一丢丢的距离!

被抓了现行的乖乖竟然没有半点心虚,它迅速拍了拍崽崽的额头,才躲了回去。

崽崽一个没站稳,往后倒了倒,好不容易扶着简晓年的腰侧站稳了,立刻眯起眼睛,完全没有犹豫地踩过简晓年的肚子扑向乖乖。

于是两个小家伙就以十分“凶悍”的架势扭打在了一起,还张开嘴露出自己尖尖的小虎牙。

被踩得差点咳出血来才注意到“战争”的简晓年:“……”宝贝你们要打架不是不可以,但能别把他的肚子当主战场吗?!

这时候两个小家伙已经完全抱在了一起,你啃啃我的小耳朵,我咬咬你的脸,根本不明白自己圆润的小身体加在一起能对简晓年造成“巨大伤害”。

……

可惜简晓年还没有提出“药浴”的事情,煜亲王就要离了王府。

“今岁千秋是陛下整寿,按照惯例,官家会率部在入秋之后去京郊围场秋狩,届时必会有亲王随行,亲兵不可不练……而且殿下掌管京城十六卫中的左右骁卫和金吾卫,所以从近日起就会长住校场,不会经常回府。”

翼州在郡府、都督府之外设十六卫府来加强中央集权,而它们在京中的总制被称为京城十六卫,分别是左右卫、左右骁卫、武卫、威卫、领军卫和金吾卫,再加上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各司其职。

其中左右卫掌管宫禁,左右武卫同担其责,目前分别由帝王和皇太后的心腹任上将军;

而刘煜掌管的左右骁卫在皇城四面、宫城内外分兵职守诸门,金吾卫则掌宫中、京城巡警,烽候、道路、水草之宜,都是十分重要的位置,足见摄政王是如何深受帝王信任。

帝王秋狩,无论是随驾出行,还是留守京中,十六卫的任务都十分繁重,是以在这一年的夏季,各部都在加紧操练,不敢有丝毫松懈。

作为统帅的煜亲王长住校场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情况,过去简大夫没来王府的时候,这位亲王殿下也至少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校场度过的。

“可是这样一来,治疗岂不是中断了?”简晓年担忧地道。

蒋智当然也不希望因为秋狩练兵的事情影响自家殿下的身体,他原本想着,简晓年是个年轻的大夫,让他跟着殿下一起住在校场里,似乎有点为难他了。

更何况府里还有两位小公子,照上次简大夫回家的情况来看,如果真让简大夫住在校场,府里两位可能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闹腾。

可要让殿下跑来跑去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辛苦简大夫跑来跑去了。

然而,当蒋智把自己想的建议禀报给自家殿下的时候,刘煜竟然没有同意。

想着殿下那句“让他留在府里,不要到处走动”,蒋子谦一阵疑惑,甚至怀疑殿下是不是怕简大夫在外面容易被某些人“收买利用”,所以才要他待在府里,不能外出行走。

简晓年却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已经默默决定对自己的病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起码得让煜亲王同意自己去校场看看,能不能把刘煜住的地方改善一下。

只要当天去回,小虎崽这边应当可以哄好。

坚信沟通就要直接高效,简晓年打算自己去跟煜亲王谈谈。

于是在刘煜离府的前一天晚上,简晓年当着刘煜的面提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听蒋大人说过,您在校场住的地方是常年住惯了的,但殿下既然在那边一直都睡不好,就说明所谓熟悉的睡眠环境并不适合殿下,我如果去实地看一看,就能看到哪里需要改动的,咱们总不能让殿下辛辛苦苦带将士们操练,却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吧!”

他管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自那日两人在湖里“偶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见刘煜比平时更频繁地看自己,简晓年还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笑盈盈地补充道:“我在家的时候就听过殿下的赫赫威名,一直憧憬不已,万分期待能亲眼看到殿下疆场英姿。”

尤其是生辰回家听了晓令说的话,他就更想知道刘煜的事情了——要是将来有人误会自己的病人,他就可以立刻理直气壮地为他解释。

刘煜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王府,接下来十数天、甚至一个月都见不到眼前的小大夫,不知为何就时不时看看他。

“关心”刘煜的人很多,包括御座那位,还有慈宁宫那位……

刘煜每次进宫,都能得到他们热情关切地问候,还有无数珍贵的补品药材源源不断地被送进王府的库里,却只有束之高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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