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1/1)
“你先进来。”杨波无法先是将她拉了进来,再说道。“还未寻见。这里起码有几百个孩子,就是找上一时半会也难寻到啊。你别急,许是在后面的帐篷里。”
这话粗听起来像是安慰,其实已然是判了决断。若是元哥儿在这里那是绝不可能认不出杨波的。更何况现在庄叔颐也出现了,就是有铁链子绑着他也必定会挣扎出声的。
元哥儿有多喜欢榴榴,杨波再清楚不过了。两个人之前还打过几场官司,暗搓搓地较劲,就为了在庄叔颐面前更得她注意。可见他们是有多喜欢了。
杨波叹了口气。换做是他也必定会不顾一切,哪怕是把刀子抵在胸口也必定要再见她一面的。
“元哥儿……元哥儿……”庄叔颐脸吓得煞白,压低了声音拼命呼喊着那孩子。可是帐篷里一片哭声,加之外头那一阵兵荒马乱的救火声,她这沙哑的嗓音哪听得见啊。
“榴榴,元哥儿不在这里,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寻吧。”杨波不忍戳破现实,便又先给她了一个希望。只是这希望也是薄得叫人心酸。
庄叔颐又喊了几句,直把嗓子喊不出声了,方才罢休。她想点头,又怕阴差阳错地看漏了元哥儿,犹豫不决起来。
杨波想了想,将自己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画像给了一个人,叫他留在这里一个一个找,寻遍了再走。这下庄叔颐才甘心。
正在庄叔颐想离开的时候,站在最前面一个默不作声的小孩子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庄叔颐当然是能躲过去的。可是这不过是个孩子,叫庄叔颐不由地心软。“你做什么?”她柔声问道。
“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可以自己逃的,只求你让我们跟在后面就行了。”这句话说的圆滑又世故,着实不像个孩子。可是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全然做个无知无畏的孩子呢。何况穷人家的孩子童年总是格外短暂些的。
庄叔颐不忍心,想答应他。这孩子皮肤晒得黝黑又结实,一看便知道是个经得住事情的。否则也不会在众同伴嗷嗷大哭的时候还如此冷静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来。
虽说这些外国人给他们好吃好喝,也不曾毒打虐待,但是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行动只要一个眼神便能从中领会出许多。国家不够强盛,便是孩子也要体会一番被鄙夷的酸楚。
可庄叔颐不能答应得那么轻易,要知道现在她们是偷溜进来的,也准备那么溜出去,不打算和人家正面杠。否则这么多人就是全是关二爷再世也不够使啊。何况救的也不是成年的大人,一群孩子就是再聪明机灵也是有限的,腿脚再麻利也不能够及得上追捕的大人。成功将所有人救出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眼下的状况不成的可能性更大些。瞧这群哭鼻子的萝卜头,就是牵着也不一定会乖乖跟上来吧。
这件事若是不成,便反倒是害他们了。歹人的心思可不分国籍。庄叔颐心里明白,可能还会加倍恶毒。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什么时候搁在哪里都是行的通的。纵观古今,人吃人可不算什么怪事情。
何况带上他们也是个巨大的拖累,庄叔颐若是一个人来的,绝不怕。她的命向来自己是不肯怜惜的。可是别人的命不同。不管身份地位,不管钱财身价,人的命在庄叔颐这里都是宝贵的。她没有权利用别人的命冒险。庄叔颐虽然容易烂好心,但是她也从不将别人拖下水,是以杨波才觉得她也没有那么傻到底。
“现在不行。你们跟着我们跑不掉。”庄叔颐不忍心开口拒绝,杨波可不会。他一把揪住庄叔颐便要走。
可那孩子终究是个聪明的。“你们若是不带我们,我就出去通风报信。你们也跑不出去。”
杨波听了这话反倒是不由地高看了他一眼。好家伙够冷静,这样直切要害才是上策。可还是不够。杨波板着脸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们灭口?”
“不怕,我们这么多人,你们来不及的。只要还有一个剩下,你们就跑不掉。”这孩子一说话,周围的几个大孩子立刻将小的哄住了,往里面赶。
这还是个孩子王。杨波暗笑两声,倒是个好苗子。只是现在不是什么发善心的时候。杨波正色掏出一把刀子抵在他胸膛上,冷笑道。“这好办,只要杀了你便是了。”
那孩子再怎么聪明能干也不只是个小孩子,见刀子时尚还稳得住,可等那刀子冷冷地贴着自己,可就慌了神了。他当然怕。谁会不怕死呢?
杨波见他吓得满头大汗,笑着将刀子收了起来。“怕死便别说这硬话了。”
“我、我不怕。”他还嘴硬,死死地盯着杨波,不肯退缩。他若是退了,后面的孩子也全都没了指望。是以杨波说的也没错。擒贼先擒王,没了这一个,剩下的便没了主心骨,连上来抱住他们的腿救的勇气也没有了。
“那你死吧。”杨波一刀向他的脖子挥去,刀锋破开长空,发出的响声叫人不寒而栗。
那孩子大叫一声跌坐了下去,紧紧闭着眼睛,怕得脸上血色全无。
杨波收了刀,大笑起来。
“你吓他做什么?”庄叔颐看不下去了,轻推了他一把,赶紧将那孩子扶起来。“我们不可能带所有人走。你想的很好,但是若是到了要紧的时候,肯定有孩子落下来,到那时你怎么办呢?还是求我们不要丢下他们,回去救他们吗?”
庄叔颐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其实也不由地反思起来,过去的自己是不是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总是一味地想救所有人,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比如她当年非要以一己之力救下整个家族,却白白地背井离乡,再也寻不到时机回去。阿爹阿娘看着他们最宝贝的女儿跳下永宁江,该是个什么样伤心欲绝的感受呢?
庄叔颐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