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往事不可追(1/1)
“阿年,这是!”
“打开来看看。”扬波笑着扶着她过去。
“哦,难道打开来,外面还会跳出一个你吗?”庄叔颐笑着伸出手,将那扇窗户打开。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做,为了此时站在身边的这个人能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窗户外面,却是另一个巨大的惊喜。
一棵巨大的,枝桠平缓的枫树,正如同泰康路上那栋宅子里建着一座小小的树屋的枫树。到了秋季,他们就会坐在里面欣赏窗外的绯红的美景。
“阿、阿、阿年!这是,这是……”庄叔颐吃惊极了,这样一棵大树可不好找啊。
“这是我送你的回礼。喜欢吗?榴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是今后,我们不需要为钱财发愁了。你可以不用去工作。”扬波将外衣披在她身上,柔声说道。
“可是我也不是为了钱才去工作的。”庄叔颐早就眼尖地看到了,一把从他脖子上抓住那两个串在一起的银元,大笑道。“我的天哪,你居然用绿松石和蜜蜡来配两个银元。”
“便是最好的宝石也不够配。这是我的宝贝。”扬波毫不犹豫道。
庄叔颐忍笑,逗弄道。“它是你的宝贝,那我呢?”
“你是我的命。”扬波抱住她,轻声地叹息。
庄叔颐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叹什么气。快去给我做饭。我都快饿死了。”
“榴榴,你就不能让我安静地享受一会儿吗?”扬波很是怨念道。就是再不解风情的傻子也不带做这样的事情。
“不能。我从前天夜里都没有吃东西了。”庄叔颐突然想起来,伸手便要解开对方的扣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哦,哦,哦。好了,好了,都好了。别,别,榴榴。”扬波被她这豪放的举动弄得惊慌失措,面颊上浮现出羞赧的红晕,活像个被人调戏的小姑娘。
而真正的恶霸呢?庄叔颐半点也不感到羞涩,将他按在墙壁上,便动手了。那么大的一块伤口,哪有可能两天便好了。她才不信呢。
剥开他的衣服,庄叔颐看见的是密密麻麻的伤疤,腹部那条新的伤痕还泛着粉色。庄叔颐小心地触碰。“你还疼吗?”
“你不看就不疼了。都过去了。没事了,榴榴。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做这样危险的事了。不、不,别哭。”扬波望着她掉豆子,心都要碎了。
“你以后要是再做这样的事,我就,我就绝食。”要叫庄叔颐说出更狠心的话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可是扬波偏偏就吃她这一套。别说是让榴榴绝食,便是她露出一个不高兴的神情,都快要了他的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接着扬波赶紧转移话题,道。“这幢房子是在法属租界里的,很安全。院子里的那棵树我们可以继续搭树屋,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搭得更好的。”
“不用了。”庄叔颐在他的搀扶下走,摇头道。“我拥有过一个树屋便够了。这一次,我想要一个秋千。”
那样美好的回忆,便留在过去吧。就让她一想起树屋,便想起无边无际的快乐和幸福吧。而那样悲痛的离别,一次也就够了。
庄叔颐抬起头,笑着对扬波说。“这一次,我们来搭秋千吧。一定也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说的对。”扬波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不过,在繁琐的工作之前,庄叔颐首先要解决的是她那不停叫唤着的五脏庙。“阿年,还没好吗?”
“好了。”扬波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并一盘清灼芦笋。“你先吃一点,等会再吃别的。”
“啊,我不要喝粥。我要吃牛肉面。”庄叔颐嘟着嘴,任性道。
“已经叫厨娘熬着了,还不够火候呢。况且你刚醒,不宜吃这些油腻的。”扬波像是哄小孩子般哄着她。
庄叔颐还是不太高兴,但是也知道这是为她好,便委屈地拿起勺子吃饭。但是那一勺热粥一进嘴,她那些委屈便立刻消失不见了。
没有比饿了很久,还能吃上一碗粥,更叫人觉得舒服的了。而另一盘清灼芦笋看起来是没有半点油水,就是青翠欲滴,看着便不像是重口的。
但是一入口,庄叔颐便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谁说只有油盐酱醋算是滋味,这食物本身可是大有乾坤。这季节正是芦笋的季节,鲜嫩多汁不说,而且还带着一股蓬勃而出的春意。
庄叔颐几乎是在一个眨眼间,便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那盘子比舔过的还干净。“我还要。”
“一次不能吃这么多。等一会,再一会儿,你喜欢的可颂便要出炉了。”扬波笑着介绍那位会做西餐的厨娘。“她是我新聘请的厨娘。”
“会做西餐是吗?”庄叔颐看了看对方,然后笑着对扬波说。“你选的这个厨娘必定很会做菜,我连看着她的模样都觉得很好吃。”
这句话倒不是奉承话,这厨娘是真的珠圆玉润,看起来便吃得很好的模样。
“谢谢太太。我男人就在外面也给老爷太太做园丁,他叫王长贵。”高大肥硕的厨娘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笑着说。
“那好,你们夫妻白日里也见得着。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庄叔颐笑着问道。
那厨娘立时便局促不安起来,搓了搓手,才说道。“太太,在家的时候大伙都叫我凤珠。”
“好的,凤珠。帮我看看那牛肉汤熬得怎么样了?”庄叔颐舔了舔嘴唇,感觉刚刚那一点东西连个胃底也盖不住。
厨娘凤珠立刻了然,转身便回了厨房,完全看不出那丰硕的身材有那样的灵活的动作。
这一天晚上庄叔颐打滚撒泼,最终还是吃上了牛肉面。虽然汤多面少,牛肉也是薄薄的两片,简直比路边小摊还要吝啬,但有总比没有好。
庄叔颐欢乐地喝了一大口牛骨,牛腩熬制的乳白色的汤,再拿起筷子拨开翠绿的菠菜和金黄的鸡蛋丝,夹起一筷子面便往嘴里塞,吸溜吸溜吃了起来。面条裹着汤汁,那滋味别提多妙了。
不过,日后庄叔颐才知道最赞的是凤珠自己做的辣子。舀上一大勺搁在面上,将整碗汤都染成漂亮的粉红色时,那才是这碗牛肉面究极形态呢。
杨波似乎找到了正经工作,朝九晚五地外出。接下来的日子不再愁柴米油盐了,庄叔颐便开始了快活地寻味之旅。
上海可是极乐的大都会,昼如夜,歌舞升平,宛若是这波涛汹涌的大时代中一轮不受风浪所困的巨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