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投城献地(1/1)
“呜———”
“咚!咚!咚!”
成列车轮滚过土路带起烟尘。
整支两万人的汉军部队沿着大路前推,作为探路前锋,配合四千斥候部队探查敌人动向。
对于这场攻灭宋国的战争,陆大古调动二十万兵力,并派五万余人,开出几辆蒸汽列车,专职负责部队后勤,且全力保证部队在前面打,列车轨道在后面修。
结果是汉军出动和行军的速度快到了本历史线人大概挺难理解的速度,从准备到开拔到抵近宋国边城,耗时和耗资尚不到陆大古抵达本历史线以前同时代“正常”国家的一半。
相对的,敌人迟钝到让大将粟怒感到迷惑的程度。
当大军过境时,敌人匆忙聚集的兵力无法形成有效抵抗。
先军入宋国国境百里,依然没遇到像样的阻击。
“不论如何,不可冒进。”
粟怒骑在马上,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前方宋地边城的城墙,再看天色后命令下属:
“先围在城外,莫教他们逃了去。”
时至黄昏,士卒行军已久,需要修整,夜战也容易出意外。
“点烽火!”望见来军的城头百夫长慌忙惊呼,“速速求援!”
几分钟后,狼烟升起,十分钟后,传令兵禀告守城主将,半个小时后,城内各个方向兵卒调动.....看上去反应迟钝,但在这个时代,已经能夸一句练兵者治军严明。
与此同时,宋地边城内的棚屋里,成群着老旧麻布衣服的人蜷缩着,将身子缩进秸秆堆里,以此稍稍减缓秋季转冷的寒意。
其中几个人互相紧挨着。
他们中有的头发花白,还有的刚成人,他们并非同乡,但他们似乎很相熟,其中一个男人的目光越过草棚外的夯土茅屋,隐约望见远处城门楼子上来回攒动的兵卒,他脸上多了几分希望:
“可算来了。”
这些人,曾是陆大古率大军北伐灭赵魏时,宋楚攻汉战败被抓获的俘虏。
当年战场上抓获了以万记的俘兵后,汉国将俘兵投入到矿场、农田和些许工程的扩大上,让他们一边工作,一边接受宣传教育,然后分三年,逐年分批释归俘兵。
一转眼过了几个春秋。
他们依然记得当年那场别开生面的战俘运动会。
男人当年还是个半大少年,他依然记得被放归前,那段有吃有穿有住的日子,归程前成群的汉军站在道路两旁为他和同伍送别,给他们每个人发饼子,汉军炊事班的人送他上车时,心疼他,给他多塞了个鸡蛋。
鸡蛋和饼子路上吃完了,剩下身上汉军发给他的保暖衣服。
可那件衣服没能保存多久,刚回来就被宋地的小吏夺了去,本来盼着家中老父母换新衣,也就落了空。
而且.....连年征战,直到汉王陆古的大军席卷天下,方能有所喘息,因为面对着农民起义部队转眼间变成能够将自己碾死的庞然大物,宋国国君、贵族都大脑宕机了,他们不知所措,平民终于能够在上层的慌乱中停下来缓口气,可转眼,宋国又开始备战攻汉。
他的家乡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
他知道,这会儿,负责看押他们这些被作为运送粮草的民夫使用的后勤部队的两个都尉,正在城中的宅院里喝酒吃肉。
这不奇怪,你没法期待冷兵器时代封建国家军官的军事素质。
不少贵族、官吏也都在“及时行乐”。
因为,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看到,自周王室衰落以来不断混乱的局面被扫清,自周天子时代分封列候的血脉逐渐被消灭,诸侯乱战的棋盘上挤入一位强悍且残暴的棋手,他作为黔首出身,怀着怒火鞭笞天下,非要把其他依靠榨取民力维持战争的棋手屠尽不可,无数高贵血脉在他手中物理灭绝,无数文字道统在他手中轰然倒塌,然后这头残忍嗜血的怪物把目光投向西边和南边———这就是本历史线原本的中上层人眼中的“汉王陆古”,他们确认了,此事毫无转圜余地:
陆古是个颠佬,他的夫人武吉还存了点善心(释归俘虏,且没有主动还击攻占城池),但也是个颠婆娘。
于是,局势从未如此清晰:
炎华大地上列国的时代要过去了。
新时代没有七国王族、贵族的位置,因为那位“疯王”不允许。
他们开始抓紧时间享受,或者着手向更偏远的地区迁徙。
譬如赵国王室和魏国王族各有几支已经在草原和北方那座半岛定居,宋、楚两国王室和贵族都感到前途渺茫,不过它们都在着手南迁,或往更西边去的计划。
目前停留原处既是故土难离,也是抱着有一天算一天趁还有机会过过好日子的想法。
“狗种,乃公们还饿着肚子,它们倒享受起来了。”
聚集的人堆里,有人忍不住骂出声。
当国君都抱着有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上层落下的一粒灰就变成底层身上压着的大山。
他们决定作出行动。
“咱们人都到了吗?”
男人问身边的同伴。
“都到了。”那人压低声音,“马上动手。”
正在几条街外,借着夜色掩护,成群的民夫聚集起来,向某座宅院摸索,那是都尉所在,路上没有遇到巡视的守卫,都尉所处地点的防守似乎有些草率,很正常,不过是负责看押的小军官,级别够不上,再者无论什么样的组织都是由人来组成的,看上去再怎么高大上的机构,只要规模够大,那么里面就既有做事的精英,也有混子。
而青铜时代的组织架构,加上许多职务都有世卿世禄的传统.....真正让中上层人信得过的精英要么会跟随他们离去,要么在精锐部队里准备应对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就咱们这点子人能干得过汉军?”
摸向宅院的队伍里,领头的民夫愤懑道:“弟兄们传的沸沸扬扬的,前面人打没了肯定要我们顶上,上面那就是想要我们去死!”
“入他的,给咱们吃的粥里都掺沙子,有的弟兄粥都吃不上,还想叫咱们送命?”
“还是得早点动手。”旁边人说,“先宰了那鸟厮,再到营房里喊一嗓子,大伙肯定都跟我们走。”
到了宅院门口,他们猛地一脚踹开院门。
“彭!”
守在院里困得打盹的兵卒被惊醒,爬起来,但成群的人涌入,把他们压在地上,几个有把子力气的上去,几刀把人攮死。
“啊!”
“吵吵嚷嚷什么?”
忽地,重重的脚步声响起,院里人们搏斗、撕打、捅刀的动作停了,扭头看去。
就见浑身酒气的两个都尉摇摇晃晃地走出屋门,首先出来那人恼火地喊道:
“一惊一乍打扰爷吃酒!”
然后他们看见院里拥挤的人,几名青壮手里染血的刀,地上躺倒的几个兵卒,刀刃上猩红的血缓缓滴落,好几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两名都尉打了个哆嗦,酒当场醒了大半。
“干什么?!”其中一个扶着腰间的剑柄上前厉声威胁,说着,还拔剑指向他们,“找死是吧?谋乱可是要杀头的!还不快跪下?乃公可以饶你们不死!”
那都尉还醉着酒,脸上作出倨傲的神色,剑拿在手中微微摇晃,不知是因为不屑还是心虚,显然,他想要将这帮“泥腿子”吓住,好慢慢料理他们。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忽然,人群里蹿出个少年扑到那人身上,拿着短刀狠狠地攮进那都尉腰里。
“嗤!”
院里的民夫又动起来,一拥而上,将剩下那个醉醺醺还想逃的都尉摁倒在地,连捅数下,很快,血如泉涌,地上两瘫肉开始凉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二三子!”
领头的男人站到高处振臂高呼:
“今日对上汉军是死!被那些畜牲抓回去也是死!不如宰了那些狗种,拿它们的头去投了汉军,赚条活路!”
“便是汉军不收,也不枉我们临走报了仇,快活一遭!”
““唯!””
几百号人齐声应下,拿上院里兵卒、都尉的兵戈冲出院门。
就这样,混乱如多米诺骨牌般在城中传开,不想上阵厮杀的、要赚活路的、早有怨恨的、随大流的,全城七八成被征调而来的戎卒、民夫都掀起反抗,当消息传到守城主将那里的时候,局势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主将只能惊骇地看着好些戎卒挤进他的营帐,让他无处可逃,又硬顶着贴身亲兵的戈刃冲上来抓住他,把他摁倒。
等到第二日天亮的时候,城门自动打开,刚准备开展攻城的粟怒发懵地听到手下传令兵告诉他,城内来人投降。
宋地攻城首战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了。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汉南楚北交界之地,听闻兵卒调动风声的边地民众以千记、迫不及待地越境过来投献。
“我们不是还没有往南拓土吗。”
汉国王宫里,陆大古坐在办公桌边对着汉国地图,大进从他身后扶住他的肩俯身,看到汉南边界线突出几块,好奇地问他:
“这两座城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
他一本正经地玩笑道:
“大风刮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