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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月下交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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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招!”

“哈哈,哈哈哈哈!———”

下午,王宫后的大片空地上,林木枯枝点缀白霜,雪没过脚腕,男人和三个孩子相互追逐着,不断弯腰抓起一把雪互相扔去。

女人追逐四人,抓起雪球,和他们四个人一起打“攻防”。

“噗。”

雪球撞在身上打散,陆大古马上把手里的雪球扔向刚才“攻击”他的陆正,那孩子向后躲闪着,站立不稳,摔了个屁股蹲,陆彻和陆铭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忽地又一个雪球撞散在后脖子上,他扭头一看,大进蹲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捏雪球扔他,陆正抓住时机,另两个孩子也跟着扔他。

“投降啦!”

他抬手护住头,嘴上喊着,躲闪两下,作出好像在生气的表情,却止不住笑意,露出犬齿虎牙哈着气追向伴侣和三子。

此时,冬季仍未过去,官员们的“年假”,万民休息的时节仍在继续。

属于汉王的空闲时间自然也多。

所以他邀请“王后”带上三子出来玩雪。

临近陆大古到达本历史线第十三年,孩子们身体年龄过了三岁,精力旺盛,真是一点也不虚和两个有属性加点的大人互相又追又跑———陆彻、陆正、陆铭现在的个头已经到了和大进的腰际差不多高。

当初领养三个战争遗孤时的小肉团真不愧北地男儿,给足了营养个头窜得是真快。

“抓到你了。”

陆大古一把将陆彻抓住,举起来,嬉闹声中,半空中两条小短腿乱蹬。

正举着,被雪球砸。

他放下孩子,去追投出雪弹的大进,追逐了半天,总算被后方一把搂住她的腰肢,来自陆彻他们的偷袭又把些许雪团打到身上,陆大古转过去,把他们一把扑倒。

“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们堆个雪人好不好?”

““好!””

陆大古和大进合作把高过大腿的大雪球堆起来,三子在地上做雪堆,然后把它们团起来,大小两个雪球垒好,石子充作眼睛,树枝是手和鼻,临走前,大古发现陆铭试图带走几个雪团,塞进衣兜里。

“铭儿,快把它扔掉。”他弯下腰告诉孩子,“它只会化成水,你带不走它。”

“哦。”

陆铭听话地扔掉雪球,问他:

“这里的雪都会化掉吗?”

“是的,无论多大的雪最后都会化掉。”

他说。

“都化了以后会怎么样?”

“变成水融进土里。”

她说。

“然后呢?”

“然后啊。”他耐心地讲道,“河里的水又流起来,种子会发芽,草会生长,鸟会回来,树上又长出新的叶子,鲜花会挂满枝头。”

这场时节正好的雪会冻死地里的害虫,来年收成将有所上升,农民的日子又能宽裕些,这就叫做,瑞雪兆丰年。

“再然后呢?”

“然后就是春天和夏天啊,铭儿。”大进笑了笑,代他给出答案,“跟你们去年看到的一样。”

说话间,大古带着家人们走出空地,乘上回宫的马车。

由空间士兵担任的车夫一甩缰绳,随着轻微的推背感,原本坐在陆大古和大进身边的三个孩子挤到窗口边,透过帘布缝隙往外瞧,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宫外普片低矮的树木,为了保证守卫的视野,同时出于建筑取材,王宫周围没有百年以上的老树,景观尚不如后世的森林公园,不过即使是这样寻常的景象,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格外有趣。

“爹,娘,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陆铭趴在窗边,伸手让外面的风划过指缝:“宫里面好无聊啊。”

“会很快的。”

陆大古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小脑瓜:

“只要有空,我们就再出来。”

晋、齐、燕、赵、魏,五国余孽还不知混了多少在汉国民众中,以这个时代的管制能力根本无法彻底清除,而那些曾经的天潢贵胄、高门大族恨他入骨,陆大古自己尚且有不小的概率被刺杀,何况三个孩子,所以他们只能在他的监护下,在王宫里长大,不可能出去随意玩乐。

他们代表的权势和可能也不容闪失。

“王上。”

他挥手,候在桌边的宫女便行礼退下。

刚回宫,给孩子们看了会儿连环画,就到了用餐时间,晚七点,照例四菜一汤,愉快地用餐过后,三位孩子便由宫女侍卫引导去歇息了。

这个时代的人睡觉本就早,幼童更要多睡才好长个。

回乾清宫的路上,陆大古和大进捧着热过的土法“零汽汽水”,自石器时代任务开始,他们就常喝这种“饮料”,它的做法很简单,水加蔗糖,只有蔗糖,没别的选项,浓度随缘———他们在石器时代的前二十年还没搞出分蜜机,甚至于炒糖所用的铁锅,在那个人均打成一片,性情都比较焚书坑儒的时代,想造出来也是件麻烦事。

要不是有足够多能领会他们意图的技术工匠,有来自后世的技术与技术思路,很多事真的没指望。

“真奇妙。”

陆大古呡了口糖液,呼出热气,白汽在冬夜皎洁的月光下显形。

他轻笑着说:

“他们长得真快。”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大进回忆过去,“我们在石器时代见到的不也一样吗,昨天好像还是满地爬的婴儿,今天就能到处跑,跟我们打招呼了。”

“只是这次不一样。”

冷风吹得他缩了缩脖颈,乌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欣喜:

“看他们一天天长大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我看到了。”

她挨得更近了些:“你啊,难得笑得那么开心。”

“你心里面跟别人的隔阂总是很重。”

作为无限军官开展任务四十余年,以她的视角看,大古基本上没有真心交过朋友,到处都是合作者和上下级。

“我很久以前不是这样。”

记忆里,那个福利院里走出来的孩子是个热心肠,即便发现做好人好事要吃亏变得冷漠,这之间也有转变的过程。

这个过程教了他许多。

“我知道。”

她挽住陆大古的胳膊,柔软和温暖的触感传来,还有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

“你跟我说过,不过你只讲了个大概....我想听得更详细些。”

“再讲讲呗。”

“那....恐怕没什么好说的。”他抬头看夜空,“是个很无聊的故事。”

“我想听。”挽着胳膊的手紧了些,“我就是想知道。”

“好吧。”

恰好视野内不见人,两人坐到一座宫殿外的石质台阶上,陆大古从随身空间取出件皮毛大衣充作坐垫,再拿了件大衣披到身上,分给她半边披好,流水般温和的声音,平和地讲起往事,大进静静地听他诉说:

“很久以前,我特别喜欢特摄剧,最早接触的,是那部叫《迪迦》的作品,这你也知道,后来,我连光之巨人系列其他作品也看,我当时很喜欢一个叫艾斯的角色说的话———热枕之心不可泯灭,体恤弱者,互相帮助,无论与哪国的人们都能成为朋友,纵使这份感情被背叛过千百回。”

“当时我觉得这很美好,后来我发现要想做到真的很难。”

“当时是暑假,我打零工攒了些钱,批发买来很多衣服,我特别高兴,只要能卖完那些衣服,开学的时候就不用捡别人不要的橡皮、用剩的笔了。”

“我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挑人多的下午晚上,走低价底端的路子,扯着嗓子叫卖,生意上门的时候,我高兴坏了,接着两三个晚上,来买衣服的老头老太太特别多,偶尔几个年轻人,等到清点收获的时候。”

他顿了顿,说:

“我发现五张红底假钞,和不少面值五十、二十的假钞。”

“全加起来,我损失了上千元,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比天塌了还难受。”

“那天我哭了一整夜,不停地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胸闷,心脏刺痛,后半夜勉强睡着,睡醒起来枕头都是湿的。”

自那以后,泪就哭干了。

再难受他也没哭过。

“那是我穿越以前最低谷的时候,我全天加晚上打工熬过来了,才没有中断学业。”

“我从这件事和之后类似的事学到了两个教训。”

“第一:做事要留后手,事情没有结果以前,总是有变数。”

“第二: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漆黑的眼瞳中敛着愈发幽邃的碎光,侧耳聆听的大进神情跟着低落下去....忽然,他看过来:

“不过,你不一样。”

我们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年的老战友啊———他一手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覆上,两手把她的手拢在掌中,眼中倒映着女孩的面容,非常认真地笃定道:

“如果连你我都无法信任,那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湛蓝的眼睛渐渐睁大。

“大进?”

“啊?”她回过神来,脸颊不自然地红润了不少,侧过视线,“啊,我听着呢。”

大古点了点头,继续道:

“总之,自那以后,我不会再上当了,我又试过几次,结果要么生意不行,要么到地方不准卖,被驱走,我没有本钱经得起耗,所以选择毕业之后去工作。”

“可工作.....最早想到把工字用到工人、工匠身上的人真是个天才———工字不出头。”

“这个字太绝了,太狠了。”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慢慢地,工作时间长了,我就开始思考,我的情况已经很差,可竟然还有很多人比我过得更差,那些农民兄弟、工人兄弟,他们又在经历怎样的困难,遭到了怎样的境遇,当我有了这个想法,我就变得对伟人的文章特别感兴趣。”

“不过那时候的我只是空读,没有实践,满腹怨气,感性大于理性。”陆大古对多年前的自己评价道,“到头来和我以前对工业知识一知半解一样,学成了半吊子。”

他的视线飘忽起来,望向远处:

“当我真正上手实践,冷静下来思考,我才真正理解很多东西。”

“现在这个阶段,我只希望能有更多人读得起书,吃上饭。”

“希望人民少吃点苦。”

“他们信任我,帮我了,我希望我发动的演变也能帮到他们。”

“那我也会帮你。”

白皙的手指强硬地挤开指缝,与陆大古十指相扣,紧扣住手掌:

“我们是一起的,大古。”

“嗯。”

陆大古看着这位长久以来陪伴和帮助他,支持他,恩重得不知如何报答的伴侣,一时间许许许多的话语涌到嘴边,最终,他垂下眼帘,侧头靠住她:

“谢谢你。”

“净说傻话。”

女孩也靠着他,轻轻地拱了拱,闭上眼睛:

“我才要谢谢你呢....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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