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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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上凝着一层雾气,枯枝的轮廓依稀可见,冬景总是白皑皑的。
顾树歌的话很直白,看上去并不是单单安慰沈眷,而是果真如此。
沈眷看了一眼,右手扶在桌沿上,食指屈起,无意识地滑动,沉默了许久。
顾树歌拎着羽毛笔,看着她的侧脸,她深吸了口气,将羽毛笔伸进墨水里蘸了蘸,接着写“你在想什么”
沈眷不说话的样子,让她很担心,她怕她把事情闷在心里,自我苛责,自我惩戒。
写完,她把比笔放下,羽毛笔碰到桌面,发出轻微声响,让沈眷转头看过来。她看到她的问话,回答“我在想,如果你四年前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顾树歌一阵恍惚,如果四年前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那天,她偷听了沈眷和哥哥的对话,放了沈眷鸽子,没有赴她的晚餐。
那时候的她大概是处于青春期的尾声,性比现在要尖锐一些。可是她再尖锐,也知道,她和哥哥同时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选择了哥哥,那么她的心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
那天晚上,沈眷回家,发现她已经在家里了,进了她的房间。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脸,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你”沈眷的语气有些迟疑。
可她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忍不住眼泪。
“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沈眷轻扯了一下她的被子。
她死死按着被角,不让她扯开,口中说“没什么事,你让我安静地待一会儿。”
沈眷没有走,也没有出声,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安静到她以为沈眷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闷在被子底下透不过气,何况她哭得鼻子都塞住了。
于是她掀开了被子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沈眷坐在床边。她吓一跳,愣愣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现在回想起来,沈眷也是有些无措的,她眼中都是紧张,声音放得很轻柔,像是害怕吓到了她一般,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和姐姐说吗”
她当时看着她,就开始掉眼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沈眷肯定是被吓到了,因为她后面没有再问她出了什么事,只是帮她擦眼泪,然后在她哭累以后,坐在床边,陪着她入睡。
她那时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她至少要避嫌,这么一想,又是泪意泛滥,她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沈眷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地替她擦眼泪。也是啊,她根本不知道她在问什么,又怎么回答她。
顾树歌看着沈眷的面容,心想,如果是现在她处在十八岁的情况下,会体面些吗她想,多半是不会的。
因为她是那么心心念念和沈眷在一起后的未来,她认定了她们两情相悦,不知有过多少计划,做过多少打算,每一条都有着沈眷的身影。
后来几天,她经常回想起她曾经做过的那些打算,去哪里旅游,要不要领养个孩子,到哪里养老,沈眷喜欢温暖的天气,沈眷喜欢安静的环境,沈眷喜欢看海,沈眷最喜欢春天。打算里包含了许许多多个沈眷,她曾经计划的时候,那么甜蜜。
可是说来也奇怪,那几天她回想起来时,就没有甜蜜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羞愧,一种自卑。
她一会儿羞愧,为什么会对照顾她的姐姐产生那样的感情,一会儿自卑自己的幼稚,这些计划如果被沈眷看到了,她口上不说,心里也会发笑的吧。
她还很嫉妒哥哥,心想为什么同样是一起长大,沈眷看上的不是她呢。
她连着很多天躲着沈眷,然后她发现,她大概只有离开这一条路可走。不离开,继续和沈眷、哥哥待在一个屋檐下,她只会越来越嫉妒哥哥,越来越扭曲。
她不想变成偏激极端样子,哪怕她的未来没有沈眷了,她也不想变成沈眷讨厌的样子。
所以,她只能离开。
她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所有手续都办妥了,才告诉沈眷和哥哥。哥哥很意外,问她为什么,但沈眷只问了她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她现在还能回想起沈眷的那个眼神,紧盯着她,就像是只容得下她一人,盯得她心头发颤,然后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笑着说“念完书就回来了,姐,你和我哥要照顾好自己。”
所以说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如果她不离开,现在大概会更糟糕。
其实她想过的,她想过回来之后,先用妹妹的身份陪着沈眷,等到她接纳她的存在,然后再向她表白,或者说,问一问她,能不能允许她代替哥哥照顾她。
可是现在,她又能照顾谁呢
连做鬼都做得不明不白,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大概是最没用的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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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也只能继续拖累沈眷。
沈眷等了一会儿,白纸上没有出现新的字,顾树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下,转开话题,说起了案情“我总觉得,这件案子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顾树歌从回忆中出来,都不用怎么思考,就下笔写“没有。”
她是去散心读书的,也是去忘记对沈眷的感情的,哪有心思去跟人结仇。周围的人都知道她的背景,也不会跟她过不去,所以这四年她过得很平静,甚至连口角都没跟人起过,更不存在得罪什么人。
沈眷见她写得笃定,当然没有怀疑,说起自己的情况“我得罪人肯定是不少的,但都是商场上的事。”
顾树歌明白她的意思,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她死会引起顾氏内部动荡,可是如果是对头干的,那么后面偷遗体就说不通了。
这起案子处处都藏着扑朔迷离的内情。
光靠她们两个在家里推断肯定是推断不出的。沈眷让顾树歌把差点被花盆砸到那回的地点,还有那个女孩子的模样描述一遍,然后她联系了驻英子公司的总裁,找了个借口,让他找个靠得住的私家侦探,调查那个地点,那个女孩子,并且叮嘱了不要打草惊蛇。
子公司的负责人是英国人,做这件事会方便得多。
然后她就带着顾树歌出门,找了刘国华来,把从顾树歌这里知道的事情,转述给他。
刘国华听完,就有些惊疑不定。
沈眷没有打扰他思考,端着茶,想着别的事。
顾树歌就坐在沈眷边上,看着刘国华的神情几度变化,然后说“这事情,不对头啊。”
“怎么说”沈眷问。
刘国华有些怀疑,又有些迷惑,说“您看,摔花盆和车祸虽然有共同的特点,都可以装作意外,但是相比起来,前面那件事就粗糙得多了,那个女孩子露的破绽也很随便,完全没有一种精心算计过的样子。而车祸,从一开始就做得很精细,毫无破绽,偷窃遗体就更不用说了,鲸落兰这三个字我怕是这辈子都记得。”
他这一说,顾树歌也觉得两件事落差太大,前面那一件就像是随手做的,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而后面那一件步步算计,环环精心,不止要亡者的命,还要折磨活着的人。透露着波云诡谲,还能感觉到凶手的恨意。
“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干的”刘国华总结道。
这起案子更复杂了。
“难道有两拨人要顾小姐的命”他声音低下来,像是自语,满脸都是思考。
顾树歌真觉得她可能是个假的顾树歌,她挖空了记忆,都没找出一个仇家,结果这私家侦探怀疑有两拨人要她的命。
沈眷开口“根据我对小歌的了解,她平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刘国华叹了口气,得罪过倒好了,至少有个调查的方向。
“也许是挡了某个人的路,也许是无意间掌握了谁的把柄,也可能单纯就是顾小姐处处优越,碍着了谁的眼可能性太多了,杀人动机没法确定,这案子还得回归到车祸上来。”
就像是拼图,车祸是最大的一块,从它拼起,思路要多一点。
沈眷告诉他前面那件事,是给他线索,拓展一下案情。但显然,这条线索让案情更复杂了。
两者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因为发生的时间间隔只有一个星期,不可能这么巧。
“找到这两者的联系,案子就破了。”刘国华喃喃自语。
可是怎么找呢,他一筹莫展。
刘国华很聪明地没有问雇主线索是从哪里来的,他倒没想到沈眷直接把受害人的灵魂圈养起来了,只以为她们富贵人家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门道。
沈眷跟他碰完面准备去公司,上了车,才发现顾树歌特别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小歌。”她叫了一声。
顾树歌伸出手指,在她手背上点了一下。
沈眷见她在,就放心了。
因为那一句“如果你四年前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什么样的”,顾树歌不大自在,有点不知道怎么跟沈眷相处。
沈眷感觉到她的沉默,到停车场后,没有立刻下车,但她好像也陷入某种制约里,跟着沉默起来。
沉默的一人一鬼造就了沉默的停车场。
顾树歌想不能这么下去了。她把注意力转移到案情上,然后想起来,她不是独自思考的,她脑子里有个恶念,或许她没注意到得罪过什么人,恶念注意到了呢。
顾树歌觉得自己有点机智,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沈眷,顺便跟她解释了恶念是谁。
沈眷了解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