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1)
黑山老妖妖气冲天,接连将知秋一叶和聂小倩击落在尸山血海中,,但护身法咒将身体牢牢裹住,尚能自保,小倩却被厉鬼冤魂在血海里越扯越深。
慕容燕在兰若寺化成的老妖口中,宛若水中浮萍,却始终凝然而立。
那黑玉戒指刚戴在手上,便觉一股亘古恒存的邪寒之意涌遍身体,记起那物所言周身爆裂而死,不由惊骇。
此时黑山老妖已完全显出本体,妖焰滔天,所触之地,尽化成血。
慕容燕以为那物要仗着黑戒与老妖拼命,哪知忽地双膝一软,跪在老妖口中,举起手,高声叫喊,“上仙,上仙!小人有宝物献上,有宝物献上!”
黑山老妖似乎瞧见了慕容燕手指上的黑戒,连声咆哮,“献上!本君饶你不死!”
慕容燕摘下戒指,向老妖扔去,老妖幻化出一只手,凌空接住,套在指上,黑戒冒出墨染般的雾气,绕着老妖本体盘旋而上,老妖大喜过望,一阵爆裂声中,本体猛涨,比原来又大了数倍,几可遮云蔽日,慕容燕不解那物所图,眼看着黑雾愈加浓烈,老妖本体也越涨越大。
黑山老妖狂喜之余,却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本体增长之势丝毫不减,再长下去,可是大大的不妙。
欲将黑戒摘下,可哪拿得下来,那戒指就似长在了老妖身上,老妖怒极,吐出一团妖雾直扑慕容燕,少年也不躲避,妖雾撞到身前,便消散无形。
慕容燕双瞳渐成漆黑之色,盯着仍在疯长的黑山老妖,兰若寺化成的妖首禁不住开始撕裂,瓦片泥土夹杂着血肉纷纷掉落,一声声闷雷似的巨响,老妖本体爆裂开来,残余部分拼命地向地下钻去,黑雾如影随形,跟着老妖,只听惨叫凄厉,一团黑色光华从地下飞出,向远处逃去,少年用手一指,指尖释出黑气如丝,将光华锁住,光华心有不甘,想要挣脱,,片刻之后,渐渐无力,少年把那黑戒向光华一照,吸入戒内,嘿嘿冷笑。
尸山血海逐渐消退,慕容燕看了眼法咒之中昏迷不醒的知秋一叶,料其无事,再去寻小倩,却渺无踪迹,正皱眉时,猛听鬼音大作,响锣之声,森森鬼气中,一队幽冥鬼卒拥着位黑甲武士趾高气扬地开将过来,与平日那物召出的鬼卒不同,这队人马盔明甲亮,肚满肠肥,一看便知受用丰厚。
那鬼卒见了慕容燕,摇头晃脑,清了清嗓,“西北方天尊化冥府八殿飞魔衍庆真君都市大王座下,二等巡界将军衍桓驾临,还不跪迎?”
慕容燕听了这串头衔,也未记住,那物笑骂,“这许多年也不长进,废话越来越多,你们既是都市王门下,跑到这里来作甚?”
鬼卒闻言一惊,退到衍桓近前,低声道,“将军,听这厮口气不小,似与大王相识,若是如此,可不好怠慢。”
衍桓鬼眼一转,觉得鬼卒甚是伶俐,似该提拔,决心回去便升为小队长,便道,“你去探明虚实,若与大王有旧,好言送之,若无,锁拿就是。”
鬼卒再来到慕容燕面前,“你是何方修真,竟敢扰动地府?嗯,可是我家大王的亲戚,朋友,旧识?”
那物狂笑,“都市小儿也配某家的旧识?某家方才吃了黑山小妖,也不差你们几个,识相的快滚回碧真宫去!”
鬼卒四处一看,果不见黑山老妖踪影,回归本队,话音颤抖,“将军,这厮不知是何来历,竟称大王小…小…,咱们与那黑山老妖向来相安无事,今日乱了人间鬼界,这才前来,如若这厮真把黑山老妖吃了,那可…那可…大大不妙啊!”
衍桓点头称是,挺着便便大腹,来至阵前,“你这修真,我地府奉天之命,收拢亡灵,引导诸生,若坏了边界,你怎担得起?念你修行不易,快些去吧!”
慕容燕昂着头,“我只问你,聂小倩在黑山小妖血池中身化,魂魄必往地府,快些寻来还给某家,不然,哼!”
衍桓几乎以为听错了,气的周身乱颤,“哇呀呀,气煞本将军,小的们,抬刀!”
几名鬼卒抬过一柄五雷开山刀,衍桓接刀站了个马步,沉肩含腹,啪啪啪练了一趟,众鬼卒齐声叫好,“将军好武艺!”
谄媚之声,不绝于耳。衍桓得意洋洋,用刀点指慕容燕,“你怕不怕?还不逃命?”
少年长叹,“酒囊饭袋,越聚越多,今日让你们看看某家手段。”
如丝黑雾,幻化而出,见了此雾,鬼卒无不钻地欲遁,那衍桓似乎识得来历,“氤氲冥炎!你…你…你是…”
衍桓扔下大刀,撒腿便跑,黑雾凝成一只无形只手,一把攥住衍桓脖颈,活活拧了回来,衍桓硕大的头颅转了个方向,犹自叫着,“祖宗,祖宗饶命…”
慕容燕狞笑着把衍桓寸寸分解,只留下灵识精华,众鬼卒倒头如蒜,哀声求饶。
“上仙,不,爷爷,祖宗!小的们有眼无珠,不知您大驾光临,您多多见谅,别跟小的们一般见识。”
“聂小倩的魂魄可寻得回?”
“寻得回,寻得回,料想不远,小的们这就去找。”
“哼,我便亲去也无妨,不过其中奥妙你们也不配知道,快去!若是哪个扯谎逃了,某家便让他在冥炎中锤炼百世!”
众鬼卒叫苦不迭,飞似地去寻聂小倩,时不多久,果然拽着个似有似无的淡淡倩影回来。
“祖宗,小的们给您寻来了。”
慕容燕随即将小倩魂魄吸入黑戒中,对鬼卒道,“今日之事,你们回去如何禀报?”
众鬼卒面面相觑,那机灵鬼倒是有主意,爬了几步,“祖宗,小的们这般说您看可称心,就说黑山老妖搅动阴阳,衍桓将军奋力除妖,杀身成仁,与老妖同归于尽,为国捐躯,哦不,为地府捐躯。”
慕容燕点头笑道,“正合我意,嗯,你很有前途,他日这衍桓之位,必是你的。”
“多谢祖宗提携。”
“去吧。”
慕容燕遣散鬼卒,开始四下寻觅,拾了些骸骨,挑了挑,搭成一副骨架,释出少许氤氲冥炎,点在骸骨中,又吐出些灵识精华,冥炎烧炼着骨架灵识,渐成人形,再从黑戒内放出聂小倩的魂魄,用手一推,喝道,“聂小倩,此时不醒,更待何时!天工化物,我为你主,醒来!”
那人形从无到有,变作聂小倩的模样,嘤咛一声,悠悠醒转,眼底似有冥炎熊熊,竟扭身向慕容燕扑去,少年左躲右闪,待到小倩眼中冥炎渐消,方才作罢。
聂小倩复了神智,身子一软,见慕容燕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喃喃道,“这…这是哪里?”
“兰若寺啊。”
“兰若寺…兰若寺…”
小倩脸色忽变,“黑山老妖,黑山老妖来了,快逃,快逃…”
见慕容燕纹丝不动,才发觉虽在原处,老妖早已不见踪影,天光渐亮,云开雾散,只是那兰若寺却怎么也看不到了。
“放心吧,老妖跑啦!”
“怎么会跑?”
“我哪里知道。”
慕容燕扶起小倩,美人俏脸一红,低语着,“天快亮了,我见不得光,公子…公子保重。”
“光?你且试试!”
少年拉着小倩,看着朝阳初升,美人不觉向后躲去,然而当阳光洒在手臂,毫无异样,又惊又喜,许久未曾有过的快活溢满心间,小倩在阳光中奔跑,跳跃,娇呼不断,又哭又笑。
“我是人啦,我不是鬼啦…”
慕容燕满面笑意,忽地听闻知秋一叶大喊,“老妖,某家与你拼了!”
原来法咒包裹中知秋也已醒来,兀自手舞足蹈,少年第一次心有暖意,似乎有了从未有过的感触。
东京汴梁,朝堂之上。
群臣分列,激辩正酣。徽宗皇帝听得眉头紧皱,哈欠连天。
“若联金攻辽,助金为大,他日攻我,如何处之?”
“澶渊之和百数年,我朝岁币银,绢均以百万计,此等冤仇,为何不报?”
“以岁币换我朝安宁,有何不可?”
“敌以岁币再换军马,往而复之,从岁贡银十万,绢二十万,加之五成,纵我朝富足,也难久之。”
“今金使,辽使,皆在东京,一日不定,便生枝节,还请陛下圣断。”
徽宗揉着太阳穴,东瞧西望,看见童贯,忙道,“童国辅如何?”
童贯出班跪倒,“陛下,国辅领军剿方腊,在郓城与反贼宋江所部激战,尚未平贼,奉陛下圣旨回京,想群臣所言均有道理,陛下英武,自有决断。”
“你不是一向反对对辽用兵的吗?”
“臣确有此意,但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干纲独断便是。”
群臣纷纷翻起了白眼,徽宗无奈,又问蔡京,“蔡相?”
蔡京咳了几口老痰,捋了捋须髯,“陛下,臣以为若不联金攻辽,金必怀恨在心,今辽气数已尽,恐日后不免携仇报复,臣与重臣苦思,为宗室社稷想,可为。”
徽宗点点头,看向身后的九宫真人。
“真人有何高见?”
九宫一摆拂尘,“陛下,贫道便请紫薇神卦,占过即知。”
“好,有劳仙长。”
入夜,蔡京相府。
蔡京,童贯分坐两旁,在昏黄的烛光中说着什么,“国辅所虑老夫也知,只是事急从权,取其轻之,日后有变,再图不迟。”
“太师所言极是,国辅附议,哦,太师,国辅觅得九华清净丹一盒,闻有镇咳良效,太师为国操劳,可试服之。”
“国辅有心,老朽谢过了。”
一名家人走进,在蔡京耳旁嘀咕了几句,童贯见状起身告辞。
送走童贯,不多时,相府又来了位客人,却是太尉高俅。
高俅拜过蔡京,落座,蔡京取出一封书信递与高俅,高俅看罢,“太师吩咐。”
“高太尉,你既知梁山泊宋江等有心诏安,他日可否随童国辅前去?”
“必不辱使命。”
高俅拜别蔡京,出了相府,回头看去,眼中阴恻恻尽是鄙夷。
慕容燕与知秋一叶,小倩三人在兰若寺盘桓了数日,只因知秋有伤在身,虽不打紧,也需将养。
寺庙已逝,三人只好搭了间茅屋,幸得几日天气晴好,倒也过得去。
说起那日黑山老妖,慕容燕只是推说不知,知秋一叶虽想不通,但老妖逃遁,毕竟好事,便不再问了,更奇的是小倩肉身得复,美人只说想是千年树妖已亡,那日知秋与黑山老妖斗法,灵气外泄,占了天时地势,才得以重生,知秋半信半疑,但也为小倩高兴。
慕容燕早嘱咐小倩,身具功法一事不可泄露,小倩自然言听计从。
三人结伴而居,此时兰若寺妖气尽散,野物颇多,饿了便猎来几只,闲时谈天说地,不少快活。
这日知秋一叶正在静坐,小倩走到身前,俯身一拜,知秋不解,问道,“小倩姑娘,这是为何?”
“知秋大侠,小妹蒙二位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复了肉身,更是惶恐,虽说大恩不言谢,再三思之,有一不情之请。”
“姑娘但说。”
“我想与知秋大侠义结金兰,奉为兄长,日后衣食起居,悉心照料,我早无亲人,若能得一义兄,实乃三生幸事,不知大侠愿否?”
知秋一叶仰天长笑,“姑娘,你从人到鬼,又由鬼成人,此番经历,世间少有,我知秋一叶身为修真,却无门无派,有何不可?好,今日起,你便是知秋一叶的妹子,只有一事不明,怎地不带上我那兄弟,咱三人结拜岂不美哉?”
小倩垂下头,声音几不可闻,“大哥,你再与他结拜便是。”
“这…这可怪了,某家要结拜两次…”
知秋一叶虽然粗豪,却不愚笨,见聂小倩粉面生春,霎时懂了女儿家的心事,一拍头颅,“瞧我这般痴傻,缘该如此。”
于是插草为香,对天盟誓,知秋一叶分别与慕容燕,聂小倩结成金兰之好,生死与共。
知秋称慕容燕二弟,聂小倩三妹,而小倩却只称慕容燕为公子,也是桩奇事。
少年精神大爽,意气风发,然而自从助聂小倩成形后,那物便悄无声息,无论怎样呼唤,都不露形迹,少年奇怪,却无可奈何。
知秋一叶伤势渐愈,这一日嘱咐慕容燕聂小倩二人在此等候,自己要出外办事。
到了晚上,方才归来,带着肥鸡数只,美酒两壶,还给二人带回了些衣衫,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慕容燕不通世事,小倩却知晓情理,知道知秋一叶定是想办法去挣些银两,毕竟三人不能一直野外而居,而到了外面的世界,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小倩把这话说与少年听,慕容燕听罢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小倩见少年悲悲切切,与当日城府极深的模样大是不同,心底奇怪,却知慕容燕身上有着太多自己不懂的事,便好言相劝。
这日知秋一叶归来,想是收获颇丰,不但有就有肉,还带回个沉甸甸的钱袋。
慕容燕问起,知秋笑道,“莫要问,这回咱们可以离开这里,找个屋子住了。”
三人正吃着酒,知秋一叶忽地站起,向外怒视,见树林中穿出一群人牵着数条恶犬,为首的青衣青褂,样貌凶恶,手提朴刀。
这群人围在茅屋外,高声叫骂,“姓知的,也不知谁给你起的烂名,快滚出来,神刀门与你没完?”
知秋一叶迈步走出,哈哈大笑,“倒小瞧了你们,居然能寻到这里,还要打过?”
“匹夫,你拿了天剑门的好处,伤了我神刀门的弟子,岂能与你善罢甘休,受死吧你!”
一拥而上,为首那人来势甚猛,朴刀直上直下,迎头便劈,白刃带着嗤嗤之声,功力竟然不弱,知秋一叶侧身一闪,使了记腋下锤,向来人撞去,那人足不点地,凌空翻了个跟头,反手又是一刀。
知秋一叶不愿施展法术,只凭拳脚,与神刀门下斗在一处。
十数个回合,那人渐渐招架不住,一晃身打了个手势,其余神刀弟子纷纷亮了兵刃,你砍我刺,围攻知秋一叶,知秋豪气陡升,心道还料理不了你们这些饭桶?
穿花蝴蝶般一脚一个,打得兴起,全未注意茅屋后另有几人悄悄摸了上来,见了慕容燕和小倩,狞笑道,“呦,这里还藏着个俏娘子,还有个兔爷!”
伸手便向小倩捉去,小倩已无鬼能,急忙闪身,慕容燕情急之下记起知秋教的法术,随手搓了个火球,向那人掷去,火沾衣裳,顿时猛燃,那人惨叫一声,刀便扔了出来,不偏不倚,正砍到慕容燕的左肋,少年吃痛,萎顿在地,知秋一叶闻声大怒,正要制住神刀门下,忽听一声巨响,茅屋炸裂开来,小倩长发飞舞,双目泛着森森冥炎,双手举着一把刀,那刀刀长数丈,巨大无比,一刀劈向神刀门下,霎时间狂风怒吼,电火连连,这一刀竟将地下劈出深及数尺的长壕,威猛无铸。
再看那几个神刀门下,皆被劈成碎块,七零八落,血肉横飞。
余下的人吓得脸色惨白,扭头便跑,聂小倩兀自握着刀,战神一般,待到眼中冥炎熄灭,才急忙俯身去看慕容燕,“公子,公子,伤可要紧?”
那一刀深至肋骨,震及内腑,少年干咳了几口,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