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枕(1/1)
【地上太凉了,你还是上来同我一起睡罢。】
“掌门和两位师兄,请恕青阑来得有些迟,让三位久等了。”
沈青阑一走进大殿,就发现除自己以外,其余人都已经到齐了。
但他也没多大在意,坐在了记忆里青阑仙君通常坐下的位置上。
“无碍,我们也没早到多久。”坐在他身侧的扶灵仙君宽慰他的小师弟。
“小师弟,你这是修养了几天都还没好吗?怎么和回来的时候一样,穿得这么严严实实的?”坐在对面的松平仙君视线慢慢地打量了一圈沈青阑。
被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毛,沈青阑拉了拉领口,没有理会,看向坐于主位的驻云仙君:“掌门,唤我们三个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要说是什么大事,倒也算不上。”
驻云仙君笑了笑,开门见山,把千鹤门下山历练的事情说清楚。
随后,在沈青阑了然的目光中,继续解释道:“而本来按照千鹤门惯例,下山历练通常是三到四个月,但刚好半年后,就是十年一届的仙门论剑大会,举办门派是万剑宗。所以我们就决定将这次历练,统一延长到半年,也就是六个月,到时候,所有下山历练的门徒们都直接到万剑宗汇合成队即可,无需再回千鹤门集结。”
沈青阑对这些其实没什么概念,乍听下来也没觉得哪里有需要和他商量的地方,便问:“掌门,这些事情你与另外两位师兄决定便好,无需与我知会的。”
“不,这件事,还需要小师弟你帮下忙。”扶灵仙君笑着道。
“何事?”沈青阑问。
“本来我是打算四峰弟子,兵分八路,可绮霞峰五个弟子,并不好分,所以,我打算请青阑你选一个弟子一起下山,另外四个人组成另一个队。”
沈青阑懂了,思量片刻,他点了点头:
“可以。”
……
待到沈青阑回来,他要带秦子凛下山历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绮霞峰上下。
沈青阑一进山门,就看到试练场上 四个师兄师姐和秦子凛团团站在一起窃窃私语,距离太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是从另外四人看秦子凛的,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的眼神上,他想他大概猜得出,估摸是些让,秦子凛这几个月在他沈青阑手下自求多福之类的话。
秦子凛是第一个看到沈青阑的。
冲着他,遥遥喊了声:
“师娘。”
面色温和,谦逊内敛。
和今天下午,在床上把沈青阑磋磨得又哭又叫的,简直是两个人。
沈青阑看着秦子凛向一众师兄师姐告别,随后大步走到了他的身侧。
“你都知道了?”沈青阑走至树下,捻下一片叶。
秦子凛把视线收回,看向地面,颔首道:“知道了。”
“那你今晚准备准备,明日我们就下山。”沈青阑背手走远。
自下山起,沈青阑和秦子凛两人便一路没闲得下来。
按上山求助的百姓所言,妖魔开始频繁出现,是从半个月前开始。
可当两人下山半天时间里,就遇到了好几只拦路杀人的妖邪。
不过幸好这些妖邪修为尚浅,甚至不用沈青阑出手,秦子凛便已不费吹灰之力给尽数解决了。
但是如果遇到这些妖邪的不是他们这些修行者,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恐怕毫无回手之力,只能沦为妖邪残杀啃食的对象。
“师娘,这些妖邪的数量是不是有些太多了?”秦子凛收剑入鞘。
沈青阑站在山坡风口处,衣袖被湿冷的风吹起,他看着天边阴郁沉沉的暮色夕日,眼睛眯了眯,道:“确实有些不寻常。”
傍晚,天开始下起了雨。
两人当晚只能借宿在一户农家中。
因为农户家没有多余的床,所以两人只能在一张床上,挤一个晚上。
可沈青阑刚想解衣,就见秦子凛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床褥子,铺在地上。
秦子凛见沈青阑干站着,以为他介意农户家的被褥,遂解释道:“刚刚床上的被褥,已经被弟子换过了,师娘放心睡就好。”
“那你呢?”沈青阑看向他。
“弟子睡地上就好。”秦子凛回道:“师娘不必担心弟子。”
若是真的青阑仙君,或许在听到这里,可能就真的直接上床了。
但沈青阑不是青阑仙君,他可没那么冷心冷肠。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用不了多久,地上就会非常潮湿,即便铺了一层絮,躺下也会相当难受。
“地上太凉了,你还是上来同我一起睡罢。”沈青阑说。
秦子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青阑直接把地上的褥子给卷起放在了桌上,随后就开始解衣。
沈青阑都这么干了,还能允许秦子凛说不?
只能乖乖解衣熄灯上床。
因为床本就不大,两个男人挤在一起,难免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其实,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之前每一次解毒结束,秦子凛给沈青阑擦干净身体后,都不会留下,而是让他一个人休息。
屋外大雨滂沱,屋内两人,就着雨声,抵足而眠。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缘故,沈青阑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身侧的秦子凛偷偷转过头,看了过来。
看着身侧人模糊的剪影,秦子凛心如擂鼓,鬼使神差就握住了枕边人的手。
在握住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差了一拍,怕沈青阑就此醒来,发现他有些逾越的小动作。
直到确定沈青阑睡得深沉,秦子凛这才敢开始慢慢呼吸。
沈青阑的手温度比较低,皮肤滑腻,只是经常持剑的关节处有些薄茧,轻轻握着,非常舒服。
他又闻到了师娘身上淡淡的雪松香。
一边握着师娘的手,一边听着屋外疾风暴雨,秦子凛想起了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回忆起的童年往事。
在那个荒芜贫瘠的童年,身边的每个人,都在拼命而麻木地活着。
像一棵野草,哪怕已经被命运践踏过无数次,依旧死死咬着最后一口气。
父母的面容已经模糊得快要记不起,唯一记得的,是那浊浪滔滔的洪水里,拼尽全力把他推上,那随时可能被冲倒但却是他们唯一,能让他存活得更久一点的半朽树杈的,两只瘦如枯槁的手。
在汹涌的洪水里,幼年的他,只能死死抱住,那父母用生命换来的一线生机。
从漆黑的黑夜,一直到黎明时分,他不敢睡。
他怕自己一睡,就失手从树上跌下,彻底被洪水吞没。
他强迫自己看着满目疮痍的夕日故园,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还能保守一丝清醒。
可他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孩子,到底有精疲力竭的时候。
他那个时候满脑子都在想,有没有人救救他啊?到底有没有人能够救救他啊?他只想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难啊?
他明明只想活下去啊!
体力与精力先后耗尽,四肢被冻得僵硬,年幼的他,再也抱不住那根树杈,只能任由身体倒下。
他好累啊,他真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失重下坠的下个瞬间,没有预料中的水没入口鼻的窒息感,而是嗅到了一股清冷香气,令人心安。
像是得到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