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3】 孤独(1/1)
人是会受到自己所在环境影响的。巵 在福斯拜罗待久了的人,有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遗忘,其实德玛西亚是一个非常传统而守旧的国家。 自从奥伦、森图两代国王去世之后,德玛西亚的很多技术都在逐渐趋于停滞,就像是对于禁魔石的利用——时至今日,搜魔人依旧在利用禁魔石对于魔力天然的吸收作用来“克制”魔法。 哪怕很久之前,杜朗家族的初代家主就已经发现了禁魔石的本质,但对于禁魔的德玛西亚来说、对于主持禁魔工作的搜魔人来说,知道禁魔石能够吸收魔法就够了。 “能用就行”导致了技术的停滞,让搜魔人其实拿不出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而柏罗巴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死死地咬住了搜魔人,坚决不承认自己曾经使用过什么魔法。 “如果我用了什么魔法,尊敬的陛下,那为什么搜魔人打不开我家的大门?”在嘉文四世亲自主持的审判会上,柏罗巴底气十足,“他们使用了禁魔石制造的棍子,但也只是在我家的门上留下了很多清晰的痕迹,门却没有被打开,我想这已经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面对着作为证物被拆下的大门,看着上面清晰可见的棍棒打击痕迹,嘉文四世面沉似水。巵 “至于为什么我家的大门如此坚固,那是因为我在福斯拜罗的工作很特殊,有的时候要将一些禁魔石带回家里进行处理。”不等搜魔人那边找到借口,柏罗巴继续挺胸抬头地进行着自我申诉,“我的家里有很多禁魔石,它们的安全需要有保证,所以我才专门定制了这扇门——这都是经过拉克珊娜伯爵阁下批准的!” 拉克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嘉文四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需要负责对正义巨像的修缮工作。”柏罗巴的自我陈述还在继续,“对于这一点,正义巨像阁下甚至都可以作证……” 嘉文四世的脸已经黑下来了——曾经在托比西亚和加里奥并肩作战,他很清楚那尊巨像是有意识的,只不过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沉睡而已,而既然这个叫柏罗巴的人敢这么说,那恐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福斯拜罗这边专门维护正义巨像的人。 本来就对于搜魔人肆意挑事心下不满的嘉文四世,如果不是在顾忌审判的程序已经启动,他甚至都希望搜魔人们赶紧闭嘴了。 果然,当轮到搜魔人陈述的时候,他们的描述变得异常混乱了起来。巵 首先,他们说不清为什么要非常冒犯而失礼地在福斯拜罗城内,随意地引燃火焰来探测魔法。 就算是福斯拜罗“有着大量魔法的残余痕迹”,但拉克丝也有非常充分的解释:很多天然的毛皮和矿物都存在魔力,作为北境最重要的贸易城市,福斯拜罗不仅会处理各种原材料,而且还有很多从外国进口的、如海克斯装置的物品,这些东西在探测火焰之下,都会留下魔法的痕迹。 退一步说,搜魔人就算要在福斯拜罗搜查魔法,也只能指向不受控制的染魔者或者可以被人使用的魔法物品,仅仅是魔法痕迹,这可不能构成他们不知会领主、就直接搜查民居的理由。 其次,搜魔人口口声声说他们在柏罗巴家的门上发现了“不加掩饰的魔法痕迹”,并一口咬定柏罗巴使用了魔法拒捕,但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却使用了针对魔法效果最好的禁魔石,砸了半天的门。 如果柏罗巴家门上有魔法,那魔法应该会被破除才对啊? 搜魔人一面说柏罗巴使用了魔法,一面又说禁魔石棍子破坏不了魔法、打不开大门……这在德玛西亚的逻辑下,是自相矛盾的事情。 最后,搜魔人最不能解释的,是柏罗巴在说明了身份之后,他们为什么还要强闯而不是寻求领主的帮助——别忘了,嘉文四世来到这,就是希望通过拉克珊娜伯爵,平息这次搜魔人独走所搞出来的事态,这时候搜魔人应该夹紧尾巴,而不是继续扩大事端!巵 搜魔人有苦说不出。 哪怕是面对着嘉文四世黑下来的脸,他们也无法指出兰芙小姐,所以在审判结束之后,涉事的搜魔人被下令剥夺了职务,后续将会被带回雄都、投入禁魔监狱之中。 一切结束之后,嘉文四世又一次和拉克丝进行了沟通,拉克丝很大度地表示自己会封锁消息,并继续帮助嘉文四世斡旋,但此外,她也不轻不重地表示,搜魔人的专业性有待提高云云,让嘉文四世更加尴尬。 出了这么一回事,嘉文四世终于在福斯拜罗待不下去了。 在简单地检阅了一番北境第三军团之后,他取消了后续的行程,启程直接返回了雄都。 …………………… 离开了福斯拜罗的嘉文四世越想越气,他这次终于打定主意,狠狠地将搜魔人修整一番。巵 在他看来,这个组织已经完全被权力欲望所蒙蔽了眼睛,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而现任的搜魔人军团长茨威,也让嘉文四世感觉到相当失望——或许他不太适合在这种位置上、统帅这些不好带领的刺头,也许后续应该将他送到军队那边去…… 然而,在嘉文四世抵达了雄都,正打算兴师问罪的时候,一份来自于搜魔人的档案,却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份档案上显示,那个讲起话来头头是道的柏罗巴,居然曾经是禁魔监狱的囚犯,是一个染魔者! “陛下,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我一直在整理着搜魔人的档案,整肃搜魔人的纪律。”茨威诚恳而无奈地解释道,“因为十二年前的那场事故,搜魔人的很多档案都需要重新建立,不少资料都有所遗失,人手更是极度不足……这不是我在为失责而开脱,但这次搜魔人的行动,并非是蓄意挑衅。” “就算他曾经是禁魔监狱的囚犯。”嘉文四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这也不是他们在福斯拜罗贸然行动的原因——我没记错的话,搜魔人应该也会在染魔者之中选拔人手吧?” “曾经会。”茨威轻轻点头,“但自从十二年前的塞拉斯打破了禁魔监狱的禁锢之后,搜魔人内部就禁止了这一事项,因为后来的调查证明,塞拉斯的脱困,或许和他曾经为搜魔人工作、了解禁魔监狱的环境有关。”巵 嘉文四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十二年前的事情,嘉文四世也算是记忆犹新了,只是由于破坏太过严重,禁魔监狱的后续报告也很多的语焉不详之处。 对于这件事,嘉文四世其实是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的,因为按照之前密银城战役的消息,塞拉斯背叛了德玛西亚,出现在了蛮族的军队之中,那一战之后有极大的可能死于战场,人都没了,关注之前发生了什么就没有重建来得重要了。 再加上自继位以来嘉文四世一直都有工作要忙,也从没有精力放在搜魔人那边,所以在此之前,他也并未想过染魔者的处理问题——也不是没考虑过,两年多之前,搜魔人曾经打包过一批染魔者,将其送到了福斯拜罗,当时嘉文四世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就签字同意了。 而现在,按照茨威的说法,似乎拉克珊娜在大肆启用那些染魔者? 这种行为理论上说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拉克丝当初受封福斯拜罗的时候,那些染魔者就归她处理了。 但彼一时、此一时。巵 那时候的福斯拜罗穷山恶水,啥也没有,北面的弗雷尔卓德人有时候还会发动侵略,让染魔者去北境为国而战,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嘉文四世,多少有些不舒服。 禁魔权是德玛西亚国王的权力。 自己还在试图用禁魔权覆盖治安权,加强基层控制呢,福斯拜罗那边就悄无声息地将禁魔权也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但十二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密银城战役之后,喜欢南下劫掠的北境蛮子被打崩了;剩下的蛮子畏惧于拉克珊娜伯爵的功勋,选择了和北境展开贸易,低价售卖毛皮和特产。 曾经鸟不拉屎的北境,现在已经渐渐地繁华起来了,在开通了多条商路之后,如今的福斯拜罗虽然还不不比雄都繁华,但也称得上非常富庶了。巵 而嘉文四世这边,王室则是完全压制了贵族议会,正在努力地收回着国王手中的权力,再也不是嘉文三世在位之时,事事都需要妥协的时候了。 过去边境危险、北境贫穷、王室权力有限,事急从权之下,为了安定局势让拉克丝获得了北境的禁魔权,这没有问题。 但现在边境不再危险、北境逐渐富庶、王室权力大涨,这时候的福斯拜罗还掌握着禁魔权…… 如此情况之下,就算嘉文四世再怎么英明,他看待福斯拜罗、看待拉克珊娜的态度,都不可避免地有所转变了。 在此次福斯拜罗之行前,由于嘉文四世和拉克丝之间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再加上雄都距离北境实在是太远,距离产生了美。 从这次嘉文四世亲赴北境,主动会晤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一直将拉克丝当成了自己人,她和其他的虫豸贵族不同,是贵族典范。 然而,当这次搜魔人的乌龙将拉克丝所掌握的禁魔权清晰地展现在嘉文四世的面前之后,在这位国王陛下的心里,拉克珊娜的地位终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巵 贵族典范…… 那也是贵族啊! 后续茨威并未进行进一步的辩解,只是强调自己一定会管好搜魔人,并询问嘉文四世能能否开除一批老油条、招募一些新鲜血液。 而原本打算将茨威调去军队的嘉文四世,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同意了他的要求。 然后,当茨威得令离开之后,嘉文四世忽然感觉到一阵从心底弥漫而来的孤寂——他似乎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经跟在自己和盖伦身后,和假小子一样的小拉克丝,现在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朋友了。 …………………… 嘉文四世不知道的是,在茨威离开了黎明城堡之后,这位“忠心耿耿”的搜魔人军团长却并未如他以为的,直接投入工作,而是找到了自己的“未婚妻”,愉快地显摆了起来。巵 “哎呀呀。”在面对乐芙兰的时候,弗拉基米尔展现出了相当真实的一面,“这不是我们算无遗策的苍白女士么,怎么还需要我这个不知人心的家伙擦屁股啊?” 面对着弗拉基米尔的嘲讽,乐芙兰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这次的北境之行,的确是自己这边拉胯了。 “这不是更好么?”冷笑了一声,乐芙兰迅速扯开了话题,“当面的激烈对抗还有和解的可能,但暗地之中的猜疑,却只能让裂痕越来越大……” “不要转移话题啊。”可惜,弗拉基米尔却依旧不依不饶,“你之前不是说,要让小国王在北境就和那位贵族典范翻脸么?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此一时彼一时。”乐芙兰面上依旧保持着苍白的死人脸,“现在我的戏份告一段落了,倒是你,有没有想好把谁送入搜魔人之中?” “早就准备好了。”弗拉基米尔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自信而油腻的微笑,“真是感谢那位贵族典范小姐,如果不是她当初大力支持艺术,恐怕那些小家伙想要被德玛西亚人接受,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巵 “你可要小心点,别露出了马脚。”乐芙兰意有所指地叮嘱道,“别得意忘形,暴露了你本来的艺术审美!” “我的艺术审美有问题么?”弗拉基米尔不满地哼了一声,“猩红色,就是优雅的颜色——只是德玛西亚的这些乡巴佬不懂,只是执着于他们那愚蠢至极的蓝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