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端砚(1/1)
听关山明月大略解释后,林箊恍然明了:“的确,知无涯曾说过你那软鞭上的兽首乃是公输大师所做,藏些机关暗器倒也顺理成章。”
谁知,关山明月却摇了摇头,“公输寅的手艺的确尚可,但这曜灵鞭的图纸却是我二哥亲手绘制的。”
“世家公子竟也擅长机关制造一事,倒是有些出人意表。”
“二哥足智多谋,书画匠制无一不精,世间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看她很是引以为豪的模样,林箊笑道:“看来你很喜欢你这位二哥。”
关山明月略微歪着头,眸光潋滟,形容认真。
“大哥沉稳持重,三哥孤僻寡言,虽然几位兄长都待我很好,但唯独二哥会将我视为同辈友人,时常与我一同出游,游历归来时还会为我讲些所见所闻的江湖轶事。因此我与他较之便要亲近些。”
“原来如此。”林箊略微颔首,望见她稍显寂寥的神情,心下不禁有所意动。
身为世家骄女,侍从奴仆敬她畏她,父母兄长听之任之,虽得万千宠爱,却无法真正得一知交好友,总归会感到孤寂的。
关山明月未曾察觉到身旁之人陷入思虑当中,她忽然想到了旁的事情,兴致便又高昂起来。
“不过我还有一名异姓兄长,他温良敦厚,与我自小长大。曾有一次我未带侍从私自出府,惹得父亲勃然大怒,是他一力担责扛下了父亲的怒火,我才能免受惩罚。他长我四岁,几年前开始四处游历,每到穷乡僻壤之地便会接济当地贫困百姓,因此被江湖中人奉为青陆君子。”
“扶危济困,倒的确是位良善之人。”林箊赞道。
“那是自然。”
一路说说笑笑,二人出了坊市,又行过一座宽阔的长桥,随后便终于来到了东市。
东市自长桥至大街,商铺房舍鳞次栉比,井然有序,少了西市的烟火市井气,却更多了些堂皇富丽之感。
林箊顺着长街往里走,直走到一间叫翰楮斋的店前,才停下步子,将马拴在门外,而后走入店中。
“文房四宝都在架上,客人自行挑选便是。”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柜台后执卷研读,他见有客人来到,招呼了一声,便又径自垂首看书去了。
关山明月进店后随意扫了几眼,发现这是一间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店内空间不大,但所有卖品都被妥善安放,保存得当,所卖之物当中也不乏一些珍品。
林箊走到陈列砚台的架槅前,开始仔细端详架上石砚。
店中石砚品类皆全,价格不一,乍一望去琳琅满目,叫人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世间石砚种类繁多,但端、歙、洮、澄泥四砚最为出众,文人士子多爱从中取之。
林箊走到几大名砚的陈放处,略作斟酌后,望着黑白相交犹如冻纹的月出亭台砚与碧绿晶莹石纹如丝的鹤临松间砚,心间犹豫不决。
端砚发墨细腻但下墨缓慢,歙砚下墨快而发墨粗,洮砚则占二者之间,没有明显优劣之处。
那方月出亭台砚便是端砚,鹤临松间砚则是洮砚,二者看起来都形泽温润,雕刻也独具匠心,当得砚中精品。
关山明月看她沉思良久踌躇未决,凑上前问道:“你要买砚台?”
林箊边思忖边有些散漫地回答:“嗯,先前听月灵说起她常用的石砚被他人不小心摔坏了,所以我想为她买一方新砚。”
关山明月眸光微晃,停顿了片刻才道:“那便都买下送她不就好了。”
“向他人赠礼贵于精而不贵于多,选择最能表达心意的那一个才是好的。”
林箊漫不经心地回答以后,心中也决出了高下,她拿起那方月出亭台砚走到柜台前。
“劳烦您帮我包一下这方端砚。”
看书的文士将目光从书中移开,把眼前砚台包装齐整后递给身前女子,还不忘笑赞一句:“触如凝脂,声如清泉,是方好砚。娘子眼光卓绝。”
林箊笑言:“多些先生夸赞,先生佳节安康。”
“二位娘子佳节安康。”
出了翰楮斋,林箊将新买的端砚小心放入褡裢中,而后牵过马缰,朝另一条道走去。
这方砚台价格着实不便宜,花了她大半月的份例钱,本月余下还有十数日,看来只能节俭些度过了。
关山明月跟在她身旁,百无聊赖地问道:“还要去买些什么?”
林箊叹道:“本还想再去百兵阁买一柄趁手的武器,只是现在囊中羞涩,还是算了。”
关山明月秀眉一挑,娇叱道:“我就在你身旁,你竟也说得出囊中羞涩四个字?”
“关山小姐自然是家财万贯,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若把我当做朋友,我的和你的又有什么区别?”
林箊被她理所当然的言语逗得哑然失笑,几息安静后,她摇了摇头,语气却温软许多。
“明月,君子之交淡如水,便是把你看作朋友才不能将你财富视为自身所有,否则长期以往,我该如何自处?”
听她话语,关山明月俏丽的桃花眼晶亮澄莹,语气中好似有些微不可察的惊喜。
“你当真把我当作朋友?”
林箊微微一笑,“广结天下好友本就是我所愿,能得关山大小姐青睐,我又为何不许呢?”
大小姐对这番回答显然不甚满意,不依不饶追问:“只是因为我关山世家的身份你才愿意与我结交?”
“自然因为是你才愿意与之结交。”林箊无可奈何,“关山巍之流我便绝无交往相识之意。”
关山明月傲然道:“关山巍是什么人,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是是是,关山大小姐举世无双,空古绝今。”林箊语调极为搪塞。
“敷衍。”
轻笑声响起,二人一路走一路说。一青一红两个身影混入熙攘的人潮,消失在东市的长街尽头。
与翰楮斋一街之隔的一条小巷中,七八名身穿玄色斗篷脸戴吞口面具的男子单膝跪于一人身前,默不敢言。
凌厉暴躁的训斥声毫不留情地砸在他们耳边。
“一群废物!七八个人盯他一人还能让他跑了,全靠我以一己之力寻到他踪迹,你们竟然还会看丢,要你们何用!”
立于众人身前的黛衣女子心烦意燥地盯着眼前一众下属,面如寒霜。
“他几次三番将我甩开也要回到此处,现下一定还未走远。今日便是将这邕水镇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出来,我不信他今次还能从我手中逃走!”
戴着面具的几人领命低首一伏,而后便起身迅速散去。
仍站在原地的女子手中紧紧握住一条绀青色的剑穗,风韵柔媚的面上满是不甘怒意,语气似悲似恼。
“陈清卓,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