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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准点下班的沈律珩很快换掉了白大褂,他挎着包走上三楼,就在即将上楼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中午舒樱和那个男生的争论仍在耳畔回荡,他有些后悔,那时候怎么没有站到她身边,替她挡开流言蜚语。
沈律珩希望可以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身份,去保护自己喜欢女孩,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所期待的身份却是给她带来无尽麻烦的根源。
他在纠结犹豫之时,正准备下楼的舒樱和他在楼梯相遇。
舒樱看到穿着淡蓝色衬衫的沈律珩,先是愣了一下,怔怔地说:“你……今天下班挺准时啊。”
“嗯。”他应了一声,此刻十分敏感的沈律珩从她闪躲的眼神里猜出,她应该是不喜欢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可碍于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又不好意思明说。
沈律珩不想让她为难,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来接你的……”
“有个产妇快要生了,我现在不能和你走……”舒樱拒绝他的话,几乎和沈律珩是在同一时间说出口的。
这样两句相互关联,又不相接的话,让两人同时陷入了尴尬里。
从一旁经过的只听清了舒樱的话,没眼力劲的她很自然地接道:“哪一床要生了?你怎么没提前通知我啊?”
“我……”舒樱心咯噔一下,瞬间沉了。
本就是个临时想到的拙劣谎言,如今被无情揭穿,舒樱真希望自己是一只鸵鸟,这样她就可以把脑袋埋在沙土里,不用面对两人询问的眼神。
“程医生!!”护士长匆匆跑向他们,“那个八床的羊水破了!”
“你说什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慌,现在比她预估的产期要提前了十天,她忙问,“那个主任走了吗?”
“好像……刚走……”
“哎呀。你现在赶紧去追,这个怀的是‘巨大儿’,要剖腹产的,还是主任坐镇好一些。”事情紧急,拉起舒樱就往病房跑,“一会你跟我进手术室。”
走进病房和病人及家属说明了情况,“因为胎儿较大,顺产过程中容易肩难产,虽然顺转剖,但是情况会很麻烦很危险。”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为的就是让家属明白剖腹产的必要性。
在妇产科工作的几年里,看到过很多明明更适合剖腹产的产妇,却在家人的坚持下选择了顺产。
幸运的是,这次的家属十分明事理,一听到有风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剖腹产。
产妇还有意识,所以手术告知单都需要她本人签字确认。
舒樱拿着单子,用笔边划线,边向她解释。
随着宫缩指数的升高,产妇额前的汗细细密密,说话也越来越小声,她拉着舒樱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医生你别说了,我签字就是了。”
“可是我必须得让你知道手术中会发生的风险才行。”
“我知道。我知道。”产妇抢过笔直接在单子末尾签上了名字,签过字,她拉着舒樱的手问,“医生,‘巨大儿’是不是很难生啊?”
舒樱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这次给你做手术的是我们的主任,她经验可丰富了,你放心吧。”
—
下午六点半。
打完麻醉的产妇被推进手术室,舒樱和另外两个医生戴着口罩手套早已等在了手术台边。
和之前的手术一样,舒樱负责的依然是拉钩,她站在一助旁边,用拉钩器械牵开切口。
尽管已经进了几次手术室,可每次上手术台,舒樱还是紧张到呼吸都困难。
她握着医疗器械的手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术操作面,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或许是紧绷的神经,让时间都变慢了。
舒樱觉得自己已经在手术台边站了好久,两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举着拉钩的手臂也开始酸麻,但手术还没结束。
这不免让她开始担心起手术台上的产妇。
而就在一助换位置遮住她视线的那么一瞬间,巡回护士突然喊道:“出来了,出来啦!”
助手医生和护士都散了,只有主刀医生小心地捧起一个全身青紫的新生儿。
看见孩子全身青紫,小脸煞白,舒樱很是担心。
但是她看到周围的医生护士都是一脸的淡然,她也没敢再问。
孩子啼哭的声音响彻在手术室里,一助小声嘟囔了一句:“嗓门真亮啊,说不定长大了能当个歌星什么的。”
这个产妇选的是半身麻醉,所以手术过程中,她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听到孩子的啼哭,原本昏昏沉沉的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地问:“是我的孩子出来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顺利出来了,你看看吧。”护士捧着那个婴儿在她眼前晃了一圈,然后就用布包好,放进一旁的小推车里。
听到孩子顺利出生的消息,舒樱能感觉到手术台上的产妇松了一口气,前两小时她一直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主刀医生缝合好伤口,产妇被推出了手术室,舒樱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直到出了手术室,她才敢问:“程医生,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为什么全身都青紫青紫的呀?”
笑了笑,说:“缺氧。刚出生都是这样的。哭一会就好了,不信你去病房看。”
随即她话锋一转,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有产妇要生的?”
“呃……”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舒樱嘿嘿地笑了两声,转身跑向病房,“我先去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还没到病房,她先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哇哇的哭得大声又连续。
听到如此清亮的嗓音,舒樱在心里暗叹,确实是天生的好嗓子。
她透过玻璃,看到孩子的爸爸正抱着孩子守在妻子的病床边。
被绿布层层裹紧的孩子确实像说的那样,胖胖的小脸粉嘟嘟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小舒医生!”孩子的奶奶提着一壶粥走过来,“哎呀,真的谢谢你们了。”
“我也没做什么。病人是程医生诊断的,手术是主任主刀的。”
“哎哟。怎么能这么说呢,是你每天都拿着小本来记录我儿媳的情况呀。”说着,她从衣兜里掏出两颗糖塞给舒樱,“来。我请你吃糖。算是沾沾喜气。”
“谢谢。谢谢。”
“哎。小舒医生这么年轻,应该还没结婚吧?”
一听到她这么问,舒樱脑袋里的警铃大作,这个话题一但开始,不仅没完没了,最终还会以催婚为完结,她连忙回道:“那个……我就是来看看,大人孩子没什么事就好。我先下班了……”
“好好好。忙了一天,是要早点回去休息。小舒医生,再见。”
—
手术的顺利让舒樱的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中午被人误解的委屈随着耳边孩子的哭闹,一点点被抛到脑后。
她蹦蹦跳跳跑向宿舍,这个病人其实是其他同学分管的,可是她今天轮休没能参与手术。
她要快点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舒樱刚走下楼,就看见住院部通向宿舍区的后门站了一个人。
他低着头靠在门边,影子映在白瓷砖上,被月光拉得很长。
和方才喧闹喜悦的病房比起来,眼前站在住院部门口的沈律珩显得很孤单,甚至有些凄冷。
舒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问:“沈医生,怎么还在这里呀?你不是早就下班了吗?”
“我在等你。”
“啊?”舒樱抬起头,“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沈律珩站直身子,他伸手把她散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明明我们都在一家医院工作,怎么觉得能见到你的时间这么少呢。”
舒樱害羞地低下头,慌乱地用手当梳子迅速把散开的头发重新绑了起来。
沈律珩的食指勾着她的下颔,轻轻抬起她的脸,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侧脸,直至她脸颊和耳廓都红得发烫,红到滴血。
他才笑着说:“为什么你连脸红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咳咳咳。”舒樱咳嗽得更厉害了,她拉下沈律珩的手,两手迅速覆上自己的脸,想用微凉的手掌让脸颊快点恢复常温。
他们刚在一起时,舒樱恨不能时时刻刻黏着他,可沈律珩显得很拘谨,总是小心翼翼的。
现在,两人的角色反倒对调过来了。
沈律珩的情话不仅张口就来,而且说得镇定自若,舒樱则变成了慌乱小心的那个。
或许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沈律珩主动提起工作:“手术怎么样了?”
“很顺利。生了个可爱的小姑娘,有八斤重呢!而且嗓门可亮了,我们科室的医生还在说她长大以后可以去当歌星。哈哈哈。”舒樱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喏,孩子奶奶给我的,说是沾沾喜气。”
舒樱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会,沈律珩都没有要接的意思,“怎么?你不喜欢奶糖呀?”
她撇嘴,只得收回手,自己剥开糖纸,然后把奶糖含在了嘴里。
“还挺甜……唔……”
舒樱的话没说完,就被沈律珩的吻堵在了嘴里。
他两手绕过她的脖颈,将她抵在了墙上。
迅速的俯身,没有给她一点反应犹豫的机会,他灵巧的长舌探入口腔,勾走了她嘴里的奶糖。
沈律珩回以她一个浅吻后,又站直了身体。
他咀嚼着嘴里的奶糖,笑道:“确实挺甜的。”
舒樱抿紧嘴唇,慌张地扫了一眼周围,还好已经是下班时间,所以没人什么人还逗留在医院。
沈律珩皱眉,嘴里的奶糖瞬间没了味道,“这个时间,医生都吃过饭去值班了,病人也都在房间里休息。不会有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樱握紧书包带,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
沈律珩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替她说出了她心里想的,“我不着急。我们的关系就等你实习结束了,再告诉他们,好吗?”
舒樱连连点头:“嗯嗯嗯!”
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卡在她喉咙的鱼刺,说不出又咽不得,现在沈律珩主动提起这个要求,她顿时舒了一口气。
而表面笑吟吟的沈律珩心里却满是苦涩。
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嗯。”
回宿舍的路上,舒樱的注意力全在一颗小石子上,她边走边踢,越走越快,甚至把同行沈律珩落在了后面。
走到宿舍楼下时,她才回身和他招手,“那我先回去了。”
“樱樱。”沈律珩忽然叫住她,“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如果说在科室舒樱不愿意提及他们的关系,是因为担心遭到无端的猜忌。
那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的冷漠让沈律珩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了一丝动摇。
“当然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呀?”舒樱眨巴着眼睛。
“没什么。就是……再确认一下。”
舒樱又扫了一圈周围,确认四下无人后,朝他快走几步,她拉着他的衣领,踮起脚尖,轻吻他的唇角。
“现在确认了吗?”
沈律珩摸摸自己的唇角,笑着点头。
“那……晚安~”她边倒退边挥手。
沈律珩站在楼门前,目送着她上楼,在心里喃喃道:“晚安,樱樱,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