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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楠拿着黑色记号笔划掉日历上的日期,激动地说:“今天周五啦!!明天就放假啦!!”
然而话音刚落,沈律珩穿好白大褂拿着值班表从医生办公室走出,当即给她泼了一瓢凉水:“放假?明天不放假阿。”
“啥?!”
沈律珩点头,“你有听说过医院放假的吗?病人来医院,你告诉他今天医生放假,你挺一挺,明天再来?”
“沈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沈律珩轻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值班表解释道:“我知道。我们的休假安排就是每个医生值夜班的第二天休息,你们实习生之前没给排夜班,所以这周可能要辛苦一下。等我排完你们的值班顺序,你们就可以有一天的假期了。”
陈楠小声嘟囔了一句:“才一天。”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沈律珩将排好的值班表贴到科室门口,“今天就舒樱跟我一起值夜班吧。”
听到舒樱有单独和沈律珩待在一起的机会了,陈楠的八卦天线再次竖了起来。
陈楠把她推到他的面前,“沈医生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工作。为了病患,再累再苦都值得!”
昨天舒樱救治了一个车祸患者,病床上鲜血淋漓的视觉刺激,让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今天早上她还在晕乎乎地穿白大褂,就被陈楠推到了沈律珩面前,她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沈律珩用笔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没睡好?一会我给你买杯咖啡吧,我们的工作需要你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说罢,沈律珩真的掏出钱包,走到楼下的咖啡厅去买咖啡。
等他再回来时,舒樱的桌上多了一杯咖啡,还是她喜欢的抹茶拿铁。
喝过咖啡,她又抬手轻轻拍了拍两侧脸颊,给自己打气道:“舒樱,打起精神来!”
周五,沈律珩的手术排了一整天。
他不在门诊、病房,他负责的三个实习生没人敢指使,除了填写日常的病程记录外,没有什么活。
这个过得意外轻松的周五,对于他们而言不是周末,却胜似周末。
陈楠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肩膀,叹道:“当医生真的好辛苦,我怎么才干一周就想当逃兵了。”
舒樱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病房那边传来几声呵斥,几个小护士不知所措地站在病房门口。
她放下手里的记录本,走过去询问情况。
一个站在门口的小护士,把她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喏,这不,又是那个严奶奶。周护士,要给她扎针,试了几次没扎进去,她就开始闹脾气了。唉……”
小护士说的严奶奶是急诊科为数不多的长期住院病人之一。
她送来急诊时,因为脑梗死面积大,病情重,转入icu治疗。
二十天后病情有所好转,又转入急诊科继续康复治疗。
严奶奶人如其名,待人严厉,成天耷拉着个脸。
她不仅在急诊科出名,在夏南市同样小有名气。
她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的负责人,最初入院时,几个合作商轮着番地来医院看她。
时间一长,严奶奶的脾气不好,连两个儿子面对她时都战战兢兢的,自然也就没人来了。
陈楠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刚看了一眼,感受到严奶奶盛怒的目光后,她立刻缩回了脑袋。
“真是的。不是很有钱吗?那怎么不去vip病房呢,就她一个人多清净,省得在这儿挤。”
舒樱拉了拉她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别说了。
陈楠会意地闭上嘴,又折返回医生办公室里,继续写她的病程记录。
舒樱想着严奶奶这些日子里的行为。
她虽然对来汇报工作的儿子十分严厉,但是舒樱也看到过,在某个午后,她散步归来,给趴在床边睡着的儿子盖毛毯。
而护士给她扎针送药时,她总是要这要那的,可之前有次一个带孩子的妈妈因为扎针,和护士吵了起来,还是她第一个站出来为小护士说话。
舒樱忽然联想到之前去敬老院当义工的经历。
人老了以后,会比孩子更像孩子。
一些不擅长表达的老人,就是这样,喜欢通过一些吵闹来引起旁人的关注。
她在护士给她扎过针后,主动走到她的病床边坐下。
“奶奶,我给你读读报纸吧?”
严奶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坐直身子,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舒樱挑了几则夏南市的趣闻读给她,然后又念了几篇故事。
等她念完这些,严奶奶的脸终于阴天转晴,她露出久违的笑容,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
舒樱把报纸折好放回床头,拉着她的手说:“严奶奶,要是你想听故事了,或是想找人说话,可以来找我,我就在隔壁的医生办公室。但是,其他医生和护士,他们还有他们的工作,有其他病人需要兼顾,所以下次治疗的时候,请您尽量配合他们一下好吗?”
“唉……”
严奶奶长叹一口气,有些愧疚地看向刚才自己呵斥过的护士,“周护士呀,方才是我太急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周护士推着小推车,把一份药和一杯温水放到小桌板上,“我刚才扎了好几次才扎进去,你会生气也是自然的。”
在舒樱的调解下,严奶奶和护士们都道了歉,表示她以后一定会配合治疗工作。
沈律珩换下手术服,走回住院部,看到严奶奶正在分蛋糕,还和科里的几个小护士聊得正欢。
他讶异得张大了嘴巴,疑问还没问出口,严奶奶端着一块蛋糕走过来,“沈医生,做完手术了?喏,来吃块蛋糕吧。住院的这段日子,是你一直照顾我,可是也没好好跟你说一声谢谢。”
“嗯。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律珩接过那个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严奶奶又如此大的转变,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舒樱。
因为在几个实习生里,只要她的病程记录最详尽,其中甚至记下了几个病患的喜好。
他转头,没出声,只是用口型问道:‘是你吗?’
舒樱同样和他打起了哑语:‘是我。厉害吧?’
沈律珩笑着点点头。
这一次,他毫不吝啬地夸道:“厉害。”
午休时,舒樱和陈楠坐在凉亭里休息。
陈楠划着手机天气,又抬头看了看太阳正悬的晴空,嘟囔道:“这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能不能准啊?看着天气,不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舒樱咬着手里的棒棒冰,含糊地应了一声:“谁知道呢,或许晚上就下了吧。”
“哎,你晚上要和沈医生一起值夜班呢!”
“是啊,那怎么了?”
“那可是夜班啊,就你们两个人!”
“护士站还有周护士他们呢。”
陈楠白了她一眼,瘪嘴:“你可真无趣。”
“那你想怎么样?”
陈楠眼珠转了好几转,好像也想不出什么招数。
她又没值过夜班,只是听学长说过,急诊的夜班和白班没什么差别,有时候病人多,医生不够,实习生也得上手。
这么看来,好像也没机会发生点什么。
“对了,我这几天和周护士她们聊天,没听说沈医生有个女儿阿。”
陈楠和舒樱不同。
她是个外向的自来熟,不过几日,就和科里的医生护士打成了一片。
再加上热衷于各类八卦的小爱好,科里医生的底细让她打听了遍。
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为了舒樱,她的重心当然是沈律珩。
“周护士她们说,沈医生虽然脾气好,但除了赵医生和林主任外,和科里的其他人都不算太熟。而且,他极少参加科室里的活动,也没听说他有过女朋友。”
“哎,舒樱,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
“我听到啦……”
看到舒樱托着下巴,闭着眼小憩,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陈楠更迷惑了。
“你怎么一点不着急?”
“慌什么,实习期不是还长着嘛,慢慢了解,慢慢我都会知道的。”
每次只要和舒樱聊起沈律珩,陈楠都像对着棉花打拳,她有着满满地一腔热情,却遇上了舒樱这个温吞水。
两人聊了几句,谈到晚上的夜班,陈楠又说:“哎,樱樱,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陈楠说话喜欢大喘气,而且芝麻大的事在她叙述之下就会变成一个大西瓜。
这些年来,舒樱早习惯了。
面对她夸张的语气,她也只是淡淡地回道:“嗯,你说。”
陈楠倒也不在意,继续用十分夸张语气说道:“急诊科的那个夜班室以前是外科的一个诊室,抢救室里那些抢救无效死亡的病人都会临时放在那里。等家人来领,或者简单‘美容’后,被殡仪馆拉走。”
“现在外科搬到二楼去了,这个诊室才被扩充到急诊科来。而且呀……”陈楠故意拖长了语调,“而且夜班室的小隔间里放着手术床,原来就是躺那些病人的!”
她说完了这一长串,舒樱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撇嘴,驳道:“十年前,外科门诊是在一楼不假,但是我可没听说那个是停放尸体的。我妈原来就是新南医院的,是后来才调到分院部去的。”
“你妈妈在医院才多久阿,我这可是从门卫大爷那听来的。”
“啥?你和门卫大爷还聊天呢?”
“当然了。”陈楠挺胸抬头,颇为骄傲地说,“我跟谁都能聊。大爷在新南医院可待了小半辈子了,人家什么不知道。他说这几年,听说值夜班的医生看到过脏东西。前几年,分院成立时,那几个看到过脏东西的医生就申请调到分院去了。”
舒樱想到之前听妈妈说过,建分院后,原来急诊科的人员变动是最大的。
难道真是因为这夜班室闹鬼?
那医院还不封了它?
心生狐疑的舒樱摆摆手,“这什么鬼呀,神的,都是自己吓自己。指不定是哪个医生编出来吓人的,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信以为真了。”
“哎……你怎么不相信呢,大爷还说……”
“啊!”舒樱大叫一声,两手捂住耳朵,立刻起身躲闪到一边,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不听,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