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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骤雨潇潇无耳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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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叛见两人浑身都已湿透了,连忙把伞分给他们,三人看看外面大雨一发不可收拾,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只能打道回府再做商量。

至于屠三爷和丫头的药,三叔和老缺腿脚都不好,只能是梁叛到镇上跑一趟了。

三人先一道儿出了树林,梁叛一路走一路还在想着那个消失的小孩,而且忽然就觉得这事儿很荒唐。

孩子不见了,如果没有外人介入的话,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马大夫已经对金丝赤练蛇的毒性有了很明确的判断,这种毒能够短时间内让人失去意识,也就是昏迷。

这孩子光凭自己根本无法离开坡顶的那片区域。

当然了,梁叛还想到另一种可能:这小子身上还藏着解药。

他反倒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性,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真的被这孩子给结结实实地涮了一遍!

先告诉自己真解药,然后在自己“威逼”之下“不得不”将白瓶的毒药指认为解药,等到自己带着屠三爷和丫头离开之后,他再偷偷拿出备用的解药来解毒。

这样一来骏哥儿不仅重新获得了自由,还有可能让梁叛亲手害死自己的同伴。

梁叛觉得这小孩即便再妖孽,也不太可能有这样缜密而狠毒的算计。

不过这孩子丢了也不打紧,他原本也没打算伤害骏哥儿,之所以让屠三爷去绑票,实际是想用这孩子跟二房换解药——假设俞东来的毒是二房下的话。

现在邹先生他们既然解了俞东来的毒,这孩子自然没有强留的必要了。

就在他茫无头绪的时候,却听三叔忧心忡忡地道:“这样大的雨,洪蓝埠桑苗新栽,恐怕熬不住!”

梁叛方才也想到这个问题,听见这么说便问:“三叔,你瞧今年有没有大水?”

三叔道:“难说得紧,胭脂河淤积多年,说不准能承受多大的水量。我记得,洪蓝埠境内最近一次疏通,还是二十二年前大哥在的时候,是同漕帮合伙儿办的,二房管事以后便再没做过这事。”

“漕帮这些年也没清过河道吗?”

“这你有所不知,要通一条河不是三几十人便能做了,至少要几百上千人,连挖带挑也要十天半月。漕帮可以出船出钱,但是出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我们俞家不干,光凭漕帮也是有心无力。”

梁叛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二叔为啥不肯派人疏通河道?”

“早几年老二身体还成,但那时河道清过没几年,通畅得很,等近些年淤积越发不像样的时候,老二已经问不来事了,都是徐家娘们在管。其实我瞧老二那副样子,是撑不了几年的,说不定着个风寒便挨不过去了。杀他的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真有深仇大恨,又何必急在一时……”

梁叛随口道:“既然明知二叔活不长还要急着动手,当然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不过他话说完,好像无意中受到了自己的提醒,不禁思索起来,究竟有甚么理由非得立刻杀死一个命不长久的人呢?

他问三叔:“今年对俞家有没有甚么特别的意义?比如说每隔多少年俞家要办甚么大事,恰好轮到今年这一类的。”

三叔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癸丑、甲寅、乙卯、丙辰……近几年都没甚么大事啊。前年倒是乡里大会祭拜了祖山,可这也是不相干的。”

梁叛又问:“那月份上呢?”

三叔道:“三月也没甚么大事,左右不过是春种、‘改稻为桑’两件,除了‘改稻为桑’是今年特例,春种是年年都有的。至于下个月嘛,是闰三月,二三十年才有一回,哪家也不会将惯例的大事放在这个月做。”

梁叛想想是这个道理,既然公事和家事上寻不出线索,那就有可能是私事。

想着这件事,三人已经走到了树林边缘,前面便是俞氏庄园的大门了。

耳边雨点啪啦啦砸在树叶上的闷响,变成哗哗哗密集的击打声,眼前的景象也再度被一片密不透风的雨帘遮挡起来。

梁叛同两人告辞,独自向镇上走去。

他估猜着方向往前走了一段,手腕上感受着雨伞伞柄上传来的震动和压力,感受着外面大雨的威势,眼前除了自己脚下不足三尺远的积着浑浊泥汤的路面,便再瞧不见别样的景致。

全身的感官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失去了大部分的功能,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范围无限缩小,未知的领域则反过来骤然逼近。

一时间一种孤独感和恐惧感笼罩全身,让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梁叛似乎隐约间听到雨声之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噼啪噼啪”的踩水声,他心中纳闷:难道三叔和老缺又跟过来了?

可再一想又不对,那踩水声虽然断断续续,却是两个正常人的脚步,绝不是三叔和老缺。

他心中一动,连忙收了在雨点下砰砰作响的雨伞,一侧身悄然让到路边。

刹那间他的全身便被雨水打得完全湿透,但是那踩水声愈来愈近,也渐渐从断断续续变成了一连串的声响。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人的说话传来:

“昨晚……老头子们……了,让……禁足。……知道么?”

“我……开玩笑的,……真禁足……”

“亏的只是给我……要不然……”

“怕甚么,老子不禁足,他们……把我怎样?”

“……说这种废话,眼下已经到了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哼。”

“不过,他真的空手抓住了铁索?”

“是真的,不但抓住了铁索,而且那一手抛索的功夫听也不曾听过!看来那个姓徐的小子说得不假,这次俞东来搬了个大救兵!”

“哦?莫非他真的是上旬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独斗锦衣卫的‘江宁神捕’?”

“十有八九。”

说话的声音也像那脚步声一样,开始断断续续,最后清晰可辨。

两人一边不停说着话,一边撑着伞从梁叛身前经过,最靠近的时候相距不足四尺,那两人对梁叛却是浑然不觉。

梁叛听出那两人的声音,是县衙的刑房书办俞教仁和捕班班头俞东阊。

听刚才对话的意思,约莫是俞教仁在教训俞东阊早上擅自出来抓捕自己,让他不要多生事端。

梁叛将伞握在手中,轻轻地走上去,就在距离他们五六尺的背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大雨原本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可现在却成了一个天赐的良机,不仅完美地掩藏住了他的身形,也盖住了他走路的声音,让他能够如此近距离地窃听二俞的谈话。

前面两人一边走,一边就在重复南京城里关于“江宁神捕”的传言,甚至还为了锦衣卫到底是八十人还是二百人争论了两句。

可是走了不多远,那俞东阊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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