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只得从头理纠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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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叛再度放下笔,站起来在房中走了两步,心里想的却是一个现代电视剧和小说当中很常见的桥段——为了争夺家族的权利,弟兄反目、夫妻成仇,最终祸起萧墙,酿成惨剧。
俞二叔的死,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一种桥段呢?
如果是,那就是因为利益杀人,利益杀人的凶手,不一定是下一个受益者,但很大程度上会是最终受益者。
他转头向俞东来问道:“你刚才说二叔本来替你掌管整个洪蓝埠的田亩商铺,但是现在二叔过世了,你准备让谁来接手?还是你自己来?”
俞东来苦笑道:“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俞氏主家长房,在这洪蓝埠便是土皇帝,溧水县县学有六成是我俞氏子弟,这年头读书人才有话语权,而我可以决定让谁读书,不让谁读书,你想想看罢。县衙上下役吏公使也大半是我族内之人,所以连县老爷也要敬我三分。可我是实在住不惯乡下,不然早已自己回来管了。”
他摇摇头叹口气道:“五弟,你有所不知。我们俞氏当年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在南京挣到那一座三山门,为的是及时获取南京的消息、方便与上层的大佬沟通。
“我们长房有个规矩:每一代长房在南京做城门吏做到四十岁,然后腰回家接任族长,掌管整个洪蓝埠的家业。而三山门城门吏之位,由其子嗣接替,如此循环不息。
“比如说我,我从小便在洪蓝埠长大,由我爷爷照料培养,每天除了在家塾之中学文章,便是跟着老头子满洪蓝埠的转悠,看看田地看看商铺,其实就是学习经营。
“到了二十二岁那年,我爷爷突然跟我讲:东来,你爹已然四十岁,你不必留在洪蓝埠了,去南京将你爹换回来接我的位子!
“于是我就到了南京,做了三山门的城门吏,我爹回来继任族长。可惜我爹死得早,回来只做了一年半的族长便过世了,其实我早在二十一年前,就该卸了城门吏之位,回来接管洪蓝埠。可是我在南京一住,便觉那是个神仙之处,不想再回来,于是就耍了个小心思,说我还没到四十岁,也无子嗣,便请二叔在老家代管。”
梁叛听到这里,奇怪地道:“可你现在已经四十多,也还没回来?”
俞东来苦笑道:“南京比洪蓝埠好玩十万倍,有的人爱做土皇帝,在这窝窝里一言九鼎,可我偏偏只爱南京,加上一直不曾有过子嗣,无人接我的城门吏,便一直拖着。如今二爹替我管了二十年,也不在了,所以我想请二娘再替我管几年,等到我那二房的弟弟一长大,兴许我一高兴,便‘退位让贤’了,这一是报答二爹二娘,二是成全了我自己。”
这俞东来在南京虽算不得上流,却也是个风流人物,举止投足都是一副潇洒气派,可是今日一说这件事,却忽然显出几分沧桑来。
梁叛有些不解:“那你年轻时干嘛不自己生一个,养到现在也有二十多了,你自己不想回来,把儿子丢在这里接你的位子,也总比这样干拖着好。我瞧你身子也还硬朗,怎么同二叔一般四十岁不得子的?”
俞东来神情落寞起来:“非是我不想生——这话也独独对你可以敞开心扉——实在是你嫂嫂不会生,多少好药吃过,总是生不出。她这个人个性又强,早年我老娘提过一嘴,说在洪蓝埠替我选一房妾室接个香火,这个败家母老虎便回来吵闹,说除非休了她,否则一只母苍蝇也不准进门……闹了一回,纳妾的事便再也没人提起了,莫非真要我休妻?”
这些话听得梁叛大感唏嘘,按说俞太太是“无后”,又有“善妒”,都是“七出”之罪,俞东来完全有理由休妻再娶了。
可他偏偏就没有这么做,而且是宁愿放弃自己的族长之位,也没有动过休妻的念头。
这在眼下的社会当中,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梁叛颇受感动,也表示理解俞东来的想法,但是又有个疑问:“你说请二娘代管洪蓝埠,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管得了这一大摊子的事情?”
俞东来笑道:“你不要小瞧我二娘,她年轻时也是女中豪杰,家中在洪蓝埠也是望族,当年他待嫁之时已掌管他们家在码头的好几间商铺,还跟我二爹斗过几回,四战三胜,传为一时佳话。最后一次输了,便下嫁给我二爹,这才不露面的,不过还在管着二房自家的几门生意,一直都很红火……”
梁叛奇道:“怎么洪蓝埠除了你们俞氏,还有别的家族?”
“怎么没有!”俞东来道,“除了我们俞氏还有两家,一家姓谢,在石臼湖一带,做的是湖上和胭脂河漕运的买卖,胭脂河西岸也有一些地是谢家的。我太太就是这家的女子。还有一家就是我二娘那家,主要做买卖的,镇上有约莫三成的生意归他们家,比谢家逊色一些,姓徐。”
“姓徐?”梁叛下意识地想起那个跟着自己从南京一路来到洪蓝埠的徐西决,问道,“是双人徐?”
俞东来道:“不错,就是双人徐。”
梁叛心道:莫非又是巧合?
本朝大姓是王张李陈、刘杨吴黄,再往后才是周徐朱赵,徐姓虽然不是极靠前的大姓,却也丁户众多,一地之中有几位同姓不同宗的并不奇怪。
况且那徐西决即便是洪蓝埠徐氏子弟,他和二娘又有甚么必然的联系呢?
梁叛思虑良久,决定还是从二叔的尸体本身入手。
那具尸体虽然没有头颅和脖子,可依然还有许多有用的信息不曾发掘出来。
其实他现在手里掌握的零碎信息也有不少了,只要能从尸体中找到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再与手中的信息对照,兴许很快便能找到问题的突破口。
他对俞东来道:“二哥,明天溧水县衙那两位,请你替我打发掉,还有,帮我找一本《洗冤集录》,元刻本和明刻本哪个版本都行,我要重新验尸。”
俞东来点头道:“这个好办,明日我叫人去找书,至于县衙那两位,你不必管,我让三爹去同他们周旋。”
梁叛摇头道:“不行,不能让三叔去。你方才说二娘一直在管事,做生意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可能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可她却说不曾听过亭山大盗这回事,那么她和三叔两人一定有一个在撒谎!明天你不但要另外找人打发县衙二俞,还要派人出去查访,究竟有没有这个亭山大盗!”
俞东来站起来道:“好,便照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