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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一声叔叔愁煞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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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叛偷偷看了那漆千户一眼,心想:这老头八成是康昌年请来的托……

漆这个姓的人不多,特别是在南京和南直隶,真正是少之又少。

但是锦衣卫中甚么样古怪稀奇的姓氏都有,因为有明一代有过很多投降大明的回回,依附有功,便被皇帝赏个南京锦衣卫的百户、头目甚至指挥。

这些人每月从朝廷领几石米粮的俸禄,就在南京这里扎根生存下来,慢慢改了汉姓,大多以自己回回名字的第一个字为姓,最后硬生生造出各种古怪姓氏。

这漆千户就是其中一个,算是没甚么根基的,但是可以召集到一批同是回回的锦衣卫。

这些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人员配置来。

随后仿佛突然间没有梁叛甚么事了,坐在大堂里的锦衣卫千户、百户们开始商讨具体细节,谁打头阵、谁打二阵、谁掠阵谁压阵谁殿后,说得极其热闹,仿佛明天南京城就要开战似的。

等这帮几代人都没打过仗的军事家们差不多过足了嘴瘾,梁叛才觑了个话缝儿,慢悠悠地道:“几位,你们可知对方有多少人,藏在何处,有甚么兵器,对敌时怎样的打法?”

大堂里一片寂静。

梁叛站起来,朝大家拱拱手,向主人道:“康世伯,小侄去瞧瞧康端的伤势,看完便走,到时候便不来辞行了。”

他这一声“康世伯”,就是在“切换私交模式”了,这是不打算再谈公事的意思,康昌年有点意外,留他道:“晚上不留下吃饭?”

梁叛笑道:“小侄伤势未愈,不如等伤好了再来,尝尝世伯家里的窖藏好酒。”

康昌年也笑起来:“也好也好!”

他亲自起身去开门,招招手叫来院中的一个小厮:“阿来,梁相公要去大少爷房里探望,你带一带路,就在那里伺候。”

“是。”

那小厮极恭敬地向梁叛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半弓着腰走在前方带路。

梁叛向康昌年拱拱手,便跟着那小厮去了。

康端所住的屋子在第四进院,梁叛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么深的院子,只觉一重一重的门户,仿佛没有个尽头。

两人穿廊过巷、绕山绕水,不知走了多远,那小厮忽然停下来,指着前方的一扇木门,恭敬地道:“梁相公,到了。”

说完敲了敲门,里面想起一个小大姐的声音:“是哪个啊?”

小厮道:“娇儿姐,我是阿来,大爷吩咐带了一位梁相公来探望大少爷。”

那门吱呀一声打开,门里一位身穿绿布红花袄子的小大姐,先轻蔑地看了阿来一眼,随即把一双细长眸子扫向梁叛。

那小大姐眼睛一亮,轻轻盈盈行了个礼,道:“小婢娇儿,见过梁相公。”又扭头朝屋里喊一声:“奶奶,是一位梁相公来了,要探我们爷。”

“奶奶”是称呼家里的女主人,这小大姐看来是康端自己院子里的,八成就是康端太太带来的丫头,所以并不把自己当成外面主院的人。

屋里有个女人声音便道:“请进来,爷这就起身。”

阿来向梁叛道:“梁相公,小仆就在外面伺候,几时探视罢了,还是小仆替你引路。”

谁知那娇儿道:“不必你伺候,梁相公要走时,自有我带路。”

阿来稍一犹豫,还是告退了。

梁叛见这一出,知道这深宅大院里面的明堂绝非自己所能理解,也就客从主便,跟着那小大姐娇儿进了康端的院子,一边朝正屋里走,一边没话找话地问:“康端伤势怎样了?也将养一旬了罢?”

娇儿倒还健谈,又不怯场,大大方方地道:“伤势么,本来第七天上就已长新肉了,可惜前天夜里又起了反复,崩开一道痂,又淌了许多血。”

至于是如何不小心起的反复,却含混过去没说。

梁叛自然不好多问,跟着这小大姐进了正屋。

娇儿从桌上沏了茶,手肘似有意似无意,在梁叛的手臂上轻轻碰了一下。

梁叛起初没怎么在意,端了茶便喝,那茶水温度刚刚合适,他又口渴,干脆一口气喝干了。

娇儿自然而然伸手来接空杯,要替他再倒。

谁知这小大姐并不直接拿杯子,而是用她那圆圆的手指肚在梁叛的手背下面轻轻一刮,叫人又酥又痒,一阵鸡皮疙瘩。

梁叛大感纳闷,心想: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些零碎动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秦淮河边的暗门子!

那小大姐见他有反应,细长的眸子当中又流出几点神采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一扭身,借故出了正屋,往厢房了去了。

梁叛挠挠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他来找康端,不过是有一件事要问,问完就要走了——外面还有一大盘的事情好做,哪怕到四条巷跟他那几个白役一起抓丁少英呢,不比在这里磨光景强?

可是自从他进了这个院子,康端别说露面会客,就连声音也不曾发出半点,底下一个小丫头还要动手动脚的揩油,自己怎么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了?

等他第二杯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康端依旧没有要出现的意思,梁叛想想干脆站起来要走,谁知屁股还没离开凳子半尺高,就见那厢房门开,从中走出一个姿容艳丽的妇人来。

那妇人似乎是新上的妆彩,梳着挑鬓头,身上穿一件红绸袄裙,细细的腰身不足一握。

小大姐娇儿便跟在妇人身后,只见那妇人风摆杨柳似得穿过院子,带着一阵香风,进了正屋来。

梁叛总算看得清了,这妇人倒会化妆,并不好像春游集会的贵妇们一样,画一团大白脸,而是浓淡相宜的一脸妆,衬得五官秀美清纯,身段却是妖娆妩媚,进了门便插手行礼,声音柔柔地道:“拜见梁相公。奴本在床边照料她爷的伤势,连日不曾梳洗,听见娇儿说来了客,不敢失礼,匆忙补了些妆容,因让相公久等了,实在怠慢。”

梁叛只好说“不妨”,随即便问康端的伤势,居然严重到了要人连日照料的程度。

谁知那妇人却不说伤势,只问梁叛怎样来的,同康端如何称呼,可是康家同僚,几乎像查户口似的。

梁叛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甚么阵势也吓不倒他,可是现在他却有点吃不消了。

这妇人问得兴起,干脆连他的生辰贵庚也一并讨了,末了说道:“原来同拙夫略小两岁,奴大着胆子叫一声叔叔,可使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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