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小小总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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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巷康府不算甚么显赫的人家。
但是康昌年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实职镇抚的从四品官职,却在这条街上独树一帜,所以在所住的房屋建筑上,便迥异于侪辈。
梁叛一走进三条巷,就看到一间门屋,从街边一顺水的院墙中凸出半架来,门柱前两尊花叶抱鼓石门枕,愈显气派庄严。
这门头下悬着两盏羊角灯,灯上都写了个“康”字,正是康昌年家。
此时康府门口已经有个小厮在迎客,陆续也有几人先跟着进了府门,看来今日康昌年请的客,并不止梁叛一个。
梁叛走到门口,掏出全贴递给那小厮,问道:“劳驾,请问这里是康镇抚宝寓吗?”
那小厮打开全贴看了一眼,脸色立刻不同,他虽是康家私塾里的伴读小厮,却不认得多少字,但是帖子上的“梁叛”两个字,他是专门认过的。
认这两个字的时候,这小厮还抱怨过:这名字怎的恁多笔划!
可现在却庆幸这位梁贵客的名字比划多了——比划一多,在众多词字当中便格外突出,一眼就能认得。
他脱口叫道:“是梁大人!我家公子在堂屋等了多时了,快请进来。”
咦,梁叛心想,这个“梁大人”的称呼倒还新鲜。
他这南京锦衣卫缇骑所的总旗大人,因为是暗中的身份,所以至今还没人公然称他为“大人”。
敢情这小厮是专程在这里等自己的。
他跟着小厮走进门屋之中,进门绕过影壁,便是一个小花园,梁叛边走边问:“你家公子今日还请了哪些客人?”
康家的“公子”指的并不是康昌年的儿子康端,而是康昌年本人,康昌年的儿子康端,还有那几个被送出城去的小儿子,只能叫做“公孙”。
因为康家老太公和老爷尚且建在,所以康府还是康昌年的父亲相伯公做主,康昌年本人只能叫“康公子”。
这“公子”便是“某公之子”的意思,当某公在世或者名望犹在的时候,其子即便已经到了耄耋古稀之年,也称作“公子”,并非后世以为的年轻俊彦皆可称为公子。
那小厮道:“都是公子的同僚,有北门桥的漆千户、宗家巷的宫佥事,还有几位百户。”
“嗯。”
梁叛点点头,这些人他是预料到的。
康昌年请他吃饭,当然不是单纯的吃饭。
梁叛刚在花园中现身,原本在大堂门外守着的一个家丁便快步进了门,向里面报告去了。
那小厮自然而然带着梁叛放慢脚步,好给主人留一些出来迎接的时间。
不多一会儿,便瞧见那大堂门口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来,正是一身燕居常服的康昌年。
康弥勒见了梁叛,大笑起来,快走两步上前,拉住客人的手爽朗地道:“梁总旗,你真乃信人也!”
“哪里,康镇抚客气。”
两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有玄机。
康昌年在家请客吃饭,并不是办公事,而且明面上说是替自己儿子康端,谢一谢梁叛那夜在西城同升客栈的救命之恩。
但他不叫“梁老弟、梁世兄”,偏偏要叫“梁总旗”,那就是公私两便,或者表面私事、实则公事的意思了。
而这个所谓“公事”又有两层理解,一层是朝廷国家之事,二层是公众大家之事。
梁叛眼下当然是第二层。
否则康昌年何必找了这么多同僚,莫非这些千户百户的大老爷们来了兴致,要坐在一起听他这个小小总旗做一场陈述报告吗?
康昌年的嗓门大,或者就是故意放大了嗓音,两人一进门,便见大堂之中两边交椅内齐刷刷站起十几个人来,各等样的目光全都锁定在梁叛身上。
要不说这些人都是锦衣卫,梁叛几乎以为是黑社会的堂口。
梁叛忍不住团团拱手:“各位大人,辛苦辛苦。”
所谓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嘛。
几个坐在下首、年纪稍轻的人没敢乱动,上面几个佥事、千户,都面面相觑,这些人显然不太适应梁叛这种跳脱的作风。
康昌年伸出两只胖手,向下按了按,道:“请坐请坐。”
在坐客人当中虽然有个姓宫的都指挥佥事,在职级上比康昌年略高,但是康昌年是实职,管着南京锦衣卫一大半的人员。
而那宫佥事是个“恩荫寄禄”得的官衔,不领职务的虚差,除了俸禄比康昌年略高一些以外,其他具体事务一概伸不出手。
所以这帮人都要唯康胖子马首是瞻。
康昌年替各人都引荐一遍,然后指点着梁叛,在中间一张空出来的椅子上坐下,让一名家丁奉茶上来,又给其他几位全都换了一遍新茶,这才屏退左右,闭紧了门窗,开始秘密议会。
梁叛一见这架势,便觉得与自己原先的设想有所出入,略微皱了皱眉,坐在那里静等下文。
其实康昌年请梁叛吃饭这件事,那天在能仁里孙少保的别院中,两句话就把主旨定了下来。
那天康昌年第一句请梁叛吃饭,是真心想摆个家宴,谢谢梁叛,顺便自己的儿子康端和这位新任的机速总总旗拉上关系——年轻人,也要互相帮助的嘛。
所以当时康昌年的原话是:“不知世兄月下哪一天得空,请到舍下来吃酒,我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伤养得够了,你们年轻人在一起,也有的相互讨教。”
可梁叛随即便说有伤在身,不能吃酒的话。
但他虽说不能吃酒,却又不曾拒绝康昌年的邀约,还说了一句“吃酒的话敬谢不敏,有好茶好肉不妨叨扰一些”。
在康昌年看来,这就是一种暗示了——毕竟家宴哪里有不吃酒的?
实在身上有伤不能吃,可以等伤好了再重新定个时间嘛。
况且他儿子康端身上也有重伤。
所以康胖子认定梁叛的意思是不吃家宴,谈点公事。
他理解的一点不错。
梁叛就是这个意思。
他要动新街口和刘军师桥的缇骑,但是手上的白役、机速总还有漕帮都不能用,只能从外面借助力量。
其中一股力量,也是最主要的一股,就是南京锦衣卫。
而且南京锦衣卫同北京锦衣卫缇骑有两个天然的矛盾。
第一是南京锦衣卫已经与湖溪书院合作,至于合作的原因,前面说过了,湖溪书院主张“清丈田亩、各归本田”,而现在南京锦衣卫最大的问题就是“田归豪右,军尽虚籍”——军屯的田地被兼并,只靠祖上基业和朝廷的那点俸禄,坐吃山空,早晚要没饭吃的!
而此次锦衣卫缇骑潜入南京,显然是针对湖溪书院而来——这一点陈碌已经在后湖泛舟的时候剖析清楚了,甚至还作出了“一卫三法司”、“既抓人也杀人”的大胆猜想。
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所以南京锦衣卫即便站在自己这方面打算,也不能让锦衣卫缇骑得逞。
第二是同升客栈那档子事,那次南京锦衣卫康端手下死了好几个,应该都是眼前这些个千户、百户的后辈,这是杀子之仇,不能不报!
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才促成了一次康府的聚会。
这时忽然有个严厉的声音打破了堂内的平静:“梁总旗,我请问,你一个小小总旗,凭甚么和缇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