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单线联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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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官俸极低,如果没有任何灰色收入的话,在本朝做官基本是亏本买卖。
一个七品官每月五两银子,乍看已足够家中两三口人开销吃用了,还能请个把保姆,稍稍节省一些,每年还有结余。
可是一个七品知县,不单要养活家中几口亲人,还有跟班、长随的一套人事,近年又渐渐兴起聘用幕友,也就是所谓的“师爷”,又是一笔极大的开销,所以光靠这点俸禄,基本只能喝西北风。
至于梁叛手下这帮人,只有老缺和高大是小旗,月俸七石,折银四两九钱,其余几人都按从九品发俸,每月五石,折银三两五钱。
其实就这也比梁叛做捕快一年六两银子的工食强多了。
不过干锦衣卫没甚么油水好捞,不像捕快每月有各项外快和抽头。
整个机速总光给他们几人发俸禄,一年便用去三百九十两六钱银子。
就在梁叛感叹钱太少的时候,老缺抬了抬眼皮,又说:“陈千户上任以后,给每一总增发工食,也有不少。”
“工食能有多少!”梁叛撇撇嘴,“我在县衙一年也不过六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老缺便道:“机速总每人工食等同月俸下发。”
“等同月俸……那就更少啦,每人每年才三五两,够甚么的?”
“是每人每月……”
老缺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有这么多?”梁叛先是一喜,随即皱眉,看向老缺。
喜的是他现在一年也有百二十多两银子好挣,皱眉的是这么一算,只是俸禄和工食两相,每年便要用去绝大部分的银子。
梁叛掐指算了算:“七百八十一两二钱?”
“不错。”老缺点点头,随即神情黯淡下来,“过去每年吕总旗从私帑中补贴三百两,因此每年都有结余,如今账上除去今年拟发的俸禄和工食,还剩二百三十六两四钱四分。”
梁叛凝眉思索,照这样看来,锦衣卫也并不富裕,还得吕致远每年自掏腰包,才能维持整个机速总的正常运转。
就在这时,外面有开门的动静,接着便是“啪”的一声拍手,这是进来的人向屋里通报:是自己人。
梁叛站起来打开门,正见到参二爷同谢无名进屋。
“总旗!”谢无名还是那副松松垮垮的打扮,倒提了破折扇,向梁叛作揖行礼。
梁叛见二人到了,便暂时将道:“免了,都过来坐罢。”
几人刚刚坐定,梁叛便抽出一张白纸摊在桌上,提笔在纸上画棋盘似的,画了八列二十多行的一个表格。
他指着那表格道:“以后所有的资料——就是公文档案,在交给我之前全部汇总到谢无名处,由谢无名做成这样的表格再交上来给我。以后大家不用人人都跟我接头,我有事便通知丫头,由丫头将我的命令转达给各位;你们有事便交给谢无名,由谢无名统一向我汇报。”
桌边几人愣了愣,都互相看看,他们非但没有见过这种“表格”,就连这种公务往来的方式也是头一次听说。
往常吕致远在的时候,只要有事便会在他骂驾桥院子的门外留下一个暗记,然后各人在暗记上的时间来到这间屋里碰头。
但梁叛这种方式看上去更加隐秘,也更有效率。
梁叛采用的是“单线联系”,互相之间并不需要有太多交集,他相当于只用两个“秘书”,便将整个机速总操控在掌心。
这不但是简洁和效率,最重要的是安全性和机密性。
比如机速总之中某甲有一件机密情报,便只能通过谢无名转达给梁叛;而梁叛如有任务给某甲,便通过丫头传达给此人,那么机速总内发生的事情,最多就只有三人知晓,可以最大程度降低机密的泄露和其他人员的安全。
老缺是第一个想明白的,他看向梁叛的目光便有了一些光彩,似乎这个小捕快,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一无是处?
梁叛不管几人的茫然与否,提笔刷刷刷在表格的第一行空格中写了几个标题:姓名、称呼(包括但不限于字、号、外号)、年龄、籍贯、性格、身份、家庭关系、备注。
然后将第一张纸上李伉的信息对照标题挑选出来一一填入,其他无用的信息一概不要,一个人所有的关键信息便清晰简练地呈现出来。
谢无名瞪大眼睛,凑上来仔细看了一遍,口中道:“好,这样好!”
梁叛将那一沓纸全部丢给谢无名,说道:“全部统计出来,尽快交给我。”
他站起来,又向老缺和参二爷拱手道:“两位有事便找谢无名,其他人也顺便通知一下:从今天起,机速总除非集体任务,尽量不要有两人以上的聚会。就这样,告辞。”
三人全都站起来,向梁叛拱手。
梁叛向三人点点头,转身出门。
他一路思索着明日到珠宝廊拿到两枚镜片以后的事,不知不觉便已走上了南门大街。
耳中忽然听到“叮铃铃”的一串铜铃轻响,梁叛抬头望去,却见南门的门洞处,李伉和他的两个朋友,正慢悠悠地从聚宝门外进来。
这时李伉眼睛一转,突然就看到了正在走路的梁叛,只见他双眼一瞪,露出一抹阴狠之气来。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几声大喝,不远处几个江宁县的捕快手执镣铐铁索,一拥而上,当众人尚未警觉过来的时候,已将三个“神驹营”的围了起来!
“甚么事?”李伉勒住马大怒道。
当头的捕快道:“李公子,对不住了,有人举首你等纵马踏死我县县尉黎震,上头命我们锁拿了你等,有甚么话到堂上老爷跟前讲罢!”
说话的捕快正是已故王班头的小舅子,姓彭,过去仗着自己同王班头沾亲,在县衙中谁也不放在眼里,大家便送他个外号叫“彭舅子”。
梁叛微感奇怪,怎么张守拙胆儿肥了,甚么人都敢抓?
而且抓人这件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李伉啐了一口:“我爷爷是通政司誊黄右通政,我爹是应天府推官,你算个甚么东西,也配拿我?我要告上应天府!”
彭舅子也真有点发虚,不过张知县下的是死命令,又有这么多人围观,只好掏出差票,硬着头皮道:“在下奉命行事,弟兄们,拿人!”
一个三年役莽呼呼的便上前给李伉戴镣铐,李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举起鞭子兜头便打,“噼啪”两声把那三年役打得抱头惨叫。
剩下的捕快都呆了,只是围着三匹马,没人再敢上前。
彭舅子满脸胀红,结结巴巴地骂道:“抗捕吗?都都都都给我上啊!”
几个王班头的死党对望一眼,呐喊一声便往上冲,李伉冷笑一声,纵马便踏,街上围观众人的惊叫声中,连冲带撞,立刻将那几个捕快冲散了。
李伉等人冲得兴起,非但没有逃走,反而大呼大叫,拉着缰绳到处追着捕快撞,捕快若从侧边闪过的,他们便举起鞭子抽打。
一时间十几个捕快给他们三人打得屁滚尿流满街乱窜,整个南门内大人喊娃娃哭,乱成了一锅粥。
场面眼看混乱已极,彭舅子一边躲马一边大叫:“快去县衙报告老爷,把弟兄们都带过来!”
当即有人抱着头逃出人群,直奔县府街去了。
梁叛见不是个事,彭舅子这几个混蛋捕快被人教训一顿事小,惹得南门骚乱事大。
他悄悄走到一名三年役背后,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低声道:“小耗子。”
那三年役帽子已被打落了,脸上一道血淋淋的鞭痕,听他叫声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转头一看是梁叛,立时像遇见了救星,抓住他叫道:“梁……”
此时到处是马踏人逃,没人注意到这里。梁叛一把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乱叫,从他手里接过锁链,低声道:“瞧着,哥哥今天教给你一招。”
他将那锁链哗啦一声抖得笔直,抬手便甩了出去,那锁链在空中便如一条笔直的铁鞭,打着转飞起来。
小耗子瞪大眼睛,捕快行里传下来的这一手甩铁索功夫他是早已听说过的,用来对付马贼飞贼和力大不能敌的凶徒时,远远这么甩出去,手法高明的立刻将人捆锁起来,手法低的也能将人打伤打倒。
不过他进衙门的时候曾经向几个老捕快讨教过,可别说那些寻常捕快,就连王班头也只会抛索将人打伤,而且十不中六,传说中十步锁人的绝技根本不必说起,更别说锁拿那些来去如风的马贼和飞檐走壁的飞贼了。
梁叛这一条铁索甩出去,恰好遇着李伉纵马起来,铁索的中段碰到李伉的肩膀,原本在空中笔直的一条锁链登时哗啦一声两头交叉,如同蟒蛇缠绕一般,将李伉锁了个结结实实,重重摔下马来。
小耗子看得呆了,转头去找时,哪里还有梁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