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三个臭皮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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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桥这里就在南门东一片儿的中间,北面是小西湖快园、箍桶巷、木匠营,南面是中营、边营、三条营,再往南便是城墙了。
南边的中营、边营和三条营合起来也可称为三条营,实际是当年修筑城墙的民夫宿舍,如今是达官贵族置产的所在。
梁叛躲在边营的一条巷子里,看着对面一辆小马车,四面遮得严严实实,停在了向阳客店的门外。
然后那屠户进了店,不多一会儿便从店里抱出一卷被窝来,结结实实丢进了车里,接着那马车便缓缓向北去了。
梁叛从巷子里走出来,过了心腹桥,径直向会同馆走去。
这会儿张守拙正在会同馆。
只是这么一会儿梁叛已经深深体会到了手下有人的好处——脏事烂事有人包办,消息情报有人打听。
以后他再要找张守拙,便不需要满城满街地乱找了,更不用在路边抢人的车马来用,只要问一声,自然有人告诉他张守拙的行踪……
谁知他刚刚想到前几天抢马的事,就听前方一连串叮叮当当铜铃乱响,还伴随着炸人耳膜的诡异马蹄声。
梁叛立刻想到在仙鹤园茶楼上看到的,那些纨绔们的装束奇特的马队。
正在此时,前方大路上突然出现十余匹快马,前后相接,流苏彩带随风飘舞,极尽张扬恣肆之能事。
那马脖上铜铃叮当,蹄下马铁铿锵,马上的骑士无不锦衣华服,个个肩披腥红大氅,好似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狂风,骤然卷过鸡飞狗跳的马道街。
梁叛看得真切,那些骑士其中一个人,正是应天府推官李梧的小儿子,那天丢了马的李伉。
他招招手,叫来不远处一个卖桂花糕的,打开那箱盖,掀开热气腾腾的素布,问道:“有鸭油烧饼吗?”
卖糕的抿着嘴,没答话。
“那……有咸的吗?”
“没有!”
梁叛随手拿了两块,掰下一角塞进嘴里一嚼,倒是入口即化,软糯得紧,可惜甜不拉几的,没甚么吃头。
“你要不吃可以带给张知县,他爱吃!”卖糕的板着个脸,似乎对梁叛这种“咸党”十分不屑。
“也好……”梁叛用手帕将两块桂花糕包了塞进兜里,掏出几个制钱丢在箱盖上,低声道,“查一查刚才那帮炸街的鬼火少年都甚么脚色,有哪些人,牵扯到哪些关系,列个表给我。”
“列表?”
“先整理出来罢,回头我教你们做表格。”
两人对话不能持续太久,匆匆说完几句便散开了。
梁叛把事情交了下去,掏出自己的小本子用加密文字记了一笔,便不再多想,过了骂驾桥吕书办家附近,不多久便到了会同馆。
天草芥的馆舍外面守着的,还是那两个呆头呆脑的倭人。
梁叛干脆省略了交涉的程序,直接绕到后面,翻墙进了院子。
落脚处还是栽种着几株桃花的地方,只是几日不来,那桃花又开了几分,也愈发娇艳几分。
他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便咳嗽一声,屋里的对话声音立刻静了下来。
梁叛这才推开后窗,跨了进去。
今天屋里人不少,四个。
主人天草芥,客人张守拙、李裕,侍奉的倭女。
四双眼睛齐刷刷向梁叛看了过来,有天草芥的无奈,有张守拙和李裕的惊讶,也有倭女的骇然。
“打扰了。”梁叛朝几人拱拱手,径直走上前。
可他没有走向张守拙等人对坐的长几,而是走到在旁侍立的倭女身前,给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声音温和地问:“小妹妹,你叫甚么名字啊?”
“惠……惠子……”侍女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哦……惠子。”梁叛点点头,随即又笑道,“惠子,你能不能先把眼镜闭上?”
说完不等惠子同意,伸出左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右手掏出缇骑所总旗的牙牌来,给几个人亮了一下。
接着他收起牙牌,也收回了左手。
坐在长几边的天草芥神色微变,立刻示意那倭女离开,脸色惨白的侍女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那侍女一走,几个人的神情立刻恢复如常,好像甚么也没发生过。
“坐罢。”张守拙指了指天草芥身边的空位。
梁叛掏出那两块桂花糕,递给张守拙,便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了天草芥的旁边。
天草芥连忙向一侧避了几寸。
“冒昧打搅,几位方才谈的甚么?”
张守拙与李裕对视一眼,李裕点了点头。
张守拙看了看手里缺了一角的桂花糕,面容有点古怪,对梁叛的身份变化依旧有些难以适应,他道:“我们在谈谁能将白册送出去,还有庞翀已正式就任首辅,如何应对他在南直隶‘改稻为桑’?”
这两件事他们已经谈论了将近两个时辰,关于送出白册的人选依旧没能定下来。
首先天草芥不能走,吕致远去后,留都这里急需一个智囊坐镇,天草芥之前的“祸水东引”之计,已经证实了这个“丹波国第一智者”的智慧。
虽然最后并没有能够保住带去句容誊抄的白册,但是这非战之罪,天草芥用梁叛拖延两天的计策实际已经算是成功了。
天草芥不能动,倭国在此又无第二个有力人物,这个送白册去倭国的任务,便立刻难以为继了。
张守拙说完以后便盯着梁叛,眼中带有几分期盼。
他认为梁叛这个人,是有些歪才的,说不定能在出其不意之处,找到甚么其他的办法。
“天草大使带白册回国。”
谁知梁叛一句话就把张守拙的希望打灭了。
梁叛没理会张大老爷的失望之色,继续说:“白册去到日本以后,还要进行誊抄保存,又要随时同我们联络,所有的事情必须有个人在日本坐镇,这个人非天草大使莫属。”
话一说完,始终沉默不语的天草芥居然点了点头,赞同道:“小僧也是此意。”
原来自打张守拙和李裕一进门,便基本是他们两人在商量,除非有时争论起来,才征求一下天草芥的意见。
其实关于护送白册回国这件事,天草芥当然认为只有自己出马才最合适。
一来当日吕致远所定的三年之计,正是如此,二来他也急切想回到日本,向将军禀报此行的经过以及与大明新派的联手之策。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将军在日本的形势岌岌可危,那里也需要一个出谋划策之人,来对抗日益疯狂的三好长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