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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禅茶一味与一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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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城城东正阳门内,皇城以南的这片地方,就是南京留都各大衙门的集中所在,也是大明开国以后至永乐十八年之间,整个国家的政治中枢。

就在这片地方的西北角上,有三个很不起眼的机构,几乎是在同一块区域里,那就是会同馆、乌蛮驿和南京教坊司。

这是个相当奇怪的布置,会同馆是国家级招待所,用于接待别国官员。

乌蛮驿又叫乌蛮市,是专门给各国贡使商队提供买卖交流的市场,也是贡使商队们的住宿区。

而南京教坊司就是南京的官妓院,用于收容罪人之妻女,令她们在此出卖色相。

一个国宾馆,一个世贸中心,一个国营娱乐会所紧紧挨在一起,交通相连,老朱家用娱乐麻醉番邦和公然攫取番邦财货piao资之心昭然若揭。

梁叛赶到会同馆之时,天草芥刚刚摆脱了南京礼部的两个郎官,从乌蛮驿回来。

不过梁叛走到日本使臣所在的馆舍时,却被两个留着月代头的武士给拦在了八角门外。

“干甚么的!”其中一个武士干巴巴地问道。

虽然他们的长官天草芥到了明国之后,不管在任何场合都把姿态摆得很低,但那是武家和兵法家们示敌以弱的表现,他们这些武士自有武士的尊严和操守。

梁叛看到那名武士的肩带上果然有个三叶草三剑丸的家徽,看来乾照和尚所言不虚。

他淡淡地道:“我找天草芥,我是梁叛!”

“两盘?不听过的,走开!”那武士依旧很强硬,很有尊严和操守。

这时就见一个倭女从馆舍中走出来,提起裙角,哒哒哒踩着木屐,快步绕过院中的一片小竹林,来到八角门内,用倭语向那两个武士低声说了几句。

其实梁叛听得懂日语,也会说,而且说得很流利。

虽然此时的倭语发音更偏向于平安时代的古日语,和明治以后的现代日语有一定的差别,不过这种变化与汉语的发展有相似之处,在口语上不会产生较大的交流障碍。

他听到那个长相还算甜美的倭女说道:“大使问谁在门外,如果是江宁县的梁捕快,便请他进来。”

那武士摇头道:“是两个盘子的东西,可能是那些明国官又要吃饭饮酒,这些人很无耻!”

那倭女听了眨眨眼睛,迷惑地望向梁叛,眼下日头还偏在东南,连巳时都未过半,距离中午还早,哪里谈得上吃饭饮酒?

梁叛听那武士说得驴唇不对马嘴,简直蠢得要命,哪里还有耐心和他们纠缠,当下转身就走。

不过他没离开会同馆,而是绕过一面院墙,伸手在花窗上一搭,轻轻松松就翻进了院中。

此处院墙下栽了几株桃树,已是含苞待放的时候,那些粉白的花苞点在枝头,煞是娇嫩。

梁叛穿过那两行桃树,便已站在了馆舍的窗外,瞧见一扇半开的格窗,便推开跨了进去,然后同坐在屋里的一个大脸盘子长耳垂的和尚四目相对。

“我是梁叛。”他仿若无事,轻轻拍打掉身上的灰尘,然后关上窗,走到天草芥身前长几的对面坐下,就在昨天张守拙所坐的位置。

天草芥也是非常之人,脸上的惊愕神色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然从容的微笑。

他亲自倒了一杯茶,伸出莹白修长的右手推到对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捕快倒非拘泥之辈。”他一边收回手,一边淡淡说道。

梁叛端起茶一口饮尽,咂了咂嘴,笑道:“哦?天草大使的意思,张守拙一定是拘泥之辈了,嗯,这个人行事确是有点拘泥小节。”

天草芥干笑两声,饶是他机锋千变,这句话也实在不知如何接口。

梁叛见这位素来矜持端庄的大和尚被自己一句话激得无言以对,心中不觉暗笑。

不过他说完话,却觉口中微有几分甘甜,回味于唇齿之间,忍不住赞了一声:“好茶啊!”

虽说梁叛这个身份有些十足市井,上等的享受都不曾接触过,但是他在穿越之前可是名茶名酒、豪宅豪车都玩过一遍的人,品味并不比有些社会名流低多少,刚才这杯茶的味道的确不俗。

更惊讶的却是天草芥,他没想到一个混迹在下九流的明国捕快,竟然也能品出他这杯茶的滋味!

要知道昨天张守拙在这里喝的茶也是这一种,同样茶同样的手法,张守拙这等文士却没尝出其中的奥义来。

“听说你们日本国的茶道讲究甚么‘禅茶一味’,可是我看大和尚做出来的,茶味是极好的,只是禅味不过尔尔啊!”

梁叛自己又倒了一杯,这他回慢慢品了两口,嘴上虽然故意胡诌两句,存心要杀一杀这日本和尚假模假式的恶心派头,心里却不得不佩服,他这辈子喝过的好茶不少,今天这一杯特别的有味道。

可他是言者无心,听着却已有意。

天草芥听了这句话,登时犹如五雷轰顶,双手在胸前合十,眼中竟留下泪来。

梁叛喝着茶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愕然,心里转念一想就觉得坏了,这天草芥本身是个礼佛的和尚,自己说他茶艺不精倒也罢了,却说人禅味不足,那可真够打击人的。

这小子不会自尊心受挫,准备大哭一场罢……

谁知天草芥脸上虽然挂着两行清泪,嘴角却有一抹微笑,他感慨地道:“没想到足下真是大家。足下的评价,与我恩师如出一辙。十年弹指一挥间,往事真如云烟也。”

梁叛没想到是这个缘由,原来此人流泪是私念恩师。

他便没话找话地问:“大和尚尊师是哪一位?”

其实他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日本室町幕府时代的茶道宗师他也没听过几个。

谁知天草芥开口便报了一个还有点印象的名字:武野绍鸥。

“武野绍鸥?是千宗易的老师?”

“足下知道我的师弟宗易?”天草芥这次是真的惊诧了。

他的师弟千宗易还是近些年才开始闻名于京都的,至于真正成为“第一人”,还要等到未来几年,武野绍鸥去世以后。

很多日本人尚且没听过千宗易的大名,这个远在明国的捕快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梁叛不止知道武野绍鸥的弟子千宗易,还知道这位茶道宗师之所以茶艺如此精湛,是受到日本茶道鼻祖村田珠光的影响。

而村田珠光的师父就是“疯僧”一休宗纯。

也就是聪明的一休哥……

这些都是那年在日本搞走私时,一个表演茶道的日本妹子给他讲解的。

一想到一休哥,梁叛的脑中不由得响起那段旋律: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阿姨洗铁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日本的疯僧一休应该是后小松天皇的儿子罢?”

梁叛捏着下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

怎么突然谈到一休宗纯的八卦了?

天草芥满脑子都是问号,他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位仁兄的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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