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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和气生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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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东来连自己手上的牌都没看,便对下门笑道:“至尊宝一年也瞧不到一回,是我沾你老兄的光。赌场上有输有赢,谈甚么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完数了一下押在下门的钱,从自己手上取了一百二十多两,全堆在下门,让下注的人自取自配。

剩下庄家和上门、天门开完,结果天门终于倒了,上门也小输一点。

俞东来收了几个散注,最后看着自己面前押天门输的两个银锞子,脸上露出几分奇异而又怪诞的笑容,最终摇摇头,从手头取了一两银子配给梁叛。

谁知梁叛把那一两银子推了回去,还押在庄家面前的天门上,押注不变,只是一两变成了二两。

俞东来跟着连推四把,庄家始终在输钱,不过赔得越来越少,不是单赔上门就是单赔下门。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连四把天门仿佛倒了霉运,开出来不是一点就是憋十,梁叛押的筹码也成二两变成四两、八两、十六两。

梁叛赢了就继续往上堆,似乎根本不考虑赌桌上的输赢风向,全凭自己的任性下注。

俞东来终于深深地看了梁叛一眼,他玩儿牌从来是只求痛快,不论输赢。

像梁叛这种玩儿法,就有点对他的脾气了。

俞东来最后赔给梁叛十六两银子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主动开口搭话:“朋友,还是堆在天门输?”

梁叛却是惜字如金,点点头不说话。

这下反而愈发勾起了俞东来的谈兴,只是赌桌上不是说话的所在,便只说了一句:“老兄好眼光,好胆识啊!”

梁叛淡淡地说:“眼光谈不上,胆量嘛,还可以。”

俞东来哈哈大笑,显得胸怀舒畅,之前的一股闷气顿时一扫而光。

可是张侉子正在顺风,最受不得激,听了这几句话,只觉对面那三十二两银子格外刺眼。

“爱输便输,放着霉庄不打,真正日鬼!”他脸上浮起一抹悍气:“这把‘天活’,打天门绝不会错!”

说着话一举手,“啪嗒”拍了二百两在自己面前,想想不顺气,又从兜里摸出好几个“五十两”全都堆了上去。

旁边有人“嘶”了一声,问道:“张侉子,你平常掏十两出来也难,何时这么阔了?”

张侉子大嘴一撇:“最近交了大运,想甚么来甚么,隔天还有五百两横财好发!”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钱店的兑票,“啪”的一声拍在身前,果然是五百两!

旁边几个破落的都惊呼起来,无不艳羡。

此时张侉子俨然已经成了这一桌的“风向”,一时间纷纷跟着他单打天门,把那银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么一来对面那三十二两银子,就更显得“不合群”了。

张侉子越是这样癫狂,梁叛就越有把握。

因为张侉子之前言行虽然叫人看不入眼,但是始终是在“赌钱”,可是现在就有点“赌气”的味道了。

赌钱一靠运气,二靠技术,顺风顺水的时候自然有如神助,叫甚么有甚么,可是一旦顺风中受了挫折,加上心态动摇,手风一定回落。

只要这股气泄了,那就是决堤之水,绝无幸理。

倘或此时技术够硬,说不定还能扳回两分场面,否则那就是输大钱的开始!

一路杀变成多赢少输、接着少赢多输,最后一败涂地。

看来自己那三十二两银子,着实将张侉子刺激得不轻。

人做任何事都是这样,只要自己一口气沉得住,运气总会慢慢倾向自己这边;反过来一口气沉不住,毛毛躁躁,再好的局面也要变遭。

俞东来晓得这个道理,顷刻间沉着下来,挺直背脊,反手打出一记漂亮的六点。

其实牌九除了死门活门以外,所有的输赢全在一对骰子上面。

甚么洗牌切牌换牌,也挡不住一对骰子的大发神威。

此时梁叛已经将那三十二张牙牌的牌背记了个七七八八,一看到那两只骰子打出了“六点”,心中便是一喜:知道俞东来翻盘就在这把!

六在上,上门发出牌来,张侉子突然大叫一声,满脸通红的兴奋神色。

他把自己手上的牙牌朝桌上一掼,口沫横飞地喊道:“梅花一对!哈哈哈,果然‘天活’,怎么样!怎么样!”

跟注的人也是欢喜异常,都催着庄家开牌。

这一桌今天赌了这么久,除了刚才下门开出的至尊宝以外,就是这对梅花最大。

可是这种情形在梁叛是早有预料,心里一点也不慌张,因为俞东来手里那两张,吃的就是“梅花”!

俞东来却没翻牌,脸色有些颓丧,仿佛自己也不相信能赢这把。

他看到自己面前的三十二两注码,于是忍不住看了看下注的梁叛,一边苦笑一边翻出一张牌来。

是一红三白的鹅牌!

全场顿时寂静下来。

再翻下一张时,俞东来的右手都有些颤抖,想他平日几千银子一注的也赌过,上十万输赢的也见过,从来没有像这一把如此紧张。

张侉子见到那张鹅牌,也有点慌了,连忙伸手到牌堆里去找,半天也没找到另一张。

他又在上门和下门的手里翻,也没有那张鹅牌。

张侉子的脸霎时间一片惨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下门那位赌客见俞东来手抖得不行,迟迟翻不出牌来,便伸手代劳,一翻果然又是一张鹅!

所谓“天地人和、梅长板斧”,“和”就是“鹅”,牌九中至尊宝以外鹅排第四,梅在第五,所以俞东来一对鹅牌,正吃一对梅花。

下门呵呵笑道:“一对和,俞老板这把‘和气生财’啊!”

这人说话很漂亮,俞东来总算缓过劲来,向下门那位连连拱手:“多谢这一句‘和气生财’,大家和气大家发财。”他站起来,又向四周拱了个团圆手,说道,“两方推完,兄弟决定不推了,哪位要接庄的便请下场。”

这是事先说好的,坐庄的两方八条推完,输赢都可以下场换人,如果不下场那就再推两方,最多四方必须结束,以保证富庄赌场“有庄大家做”的宗旨。

张侉子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俞东来收了一桌的注码,从容起身离开。

俞东来没有直接走人,而是走到梁叛跟前,直接问道:“朋友,跟你赌钱很对味儿,有没有兴趣换个场子?”

梁叛见俞东来邀请自己换个场子,知道事情已经几近成功。

只要找到单独见面的机会,西门大官人手里的那本三山门和西水关进出人等录簿,便可以开口借一借了。

两人一齐出了前堂,天色已经暗了。

好在雨点也收了不少,从下午那种笔直砸在地上的瓢泼大雨,变成了随风飘飞的牛毛细雨。

这雨淋在身上就像挂了一层白毛细珠,不再有那种一下砸透几层衣裳的力量。

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富庄的门口。

“下午本来有个约会,我不想去,跑到这里来躲清静……”俞东来像是老朋友谈闲话儿似的,一边走向马车,一边随口说话,随即又像是突然记起了甚么,问道,“哦,我姓俞,三山门的俞东来,或许你见过我的。还没请教你老兄?”

梁叛实在忍不住,露出一个值得玩味的笑容:“我姓梁,梁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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