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八章 迢迢长路(1/1)
虽然将那对小男女赶走了,但唐小棠的情绪依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这几年,更准确的说,自从过了百岁生日之后,她的情绪便经常会“间歇性的”剧烈波动。
很容易就会被外界一些看似和她无关的种种小事刺激。
她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但虽然极力避免平复,却也只能稍作控制,而不能完全根除。
她也知道,症结就在自己身上,要想根治这毛病,还得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知道归知道,做不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拒绝了其他同事的各种邀约,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洞府,禁制一闭,世界彻底清静了,稍作调理之后,她的情绪也开始逐渐回落,直至彻底静如平湖。
直到心绪彻底平复,她才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心道:“必须做出决定了。”
回顾自身,年纪才刚过百,正式修行满打满算也才八十多年光景,回顾个人的修行成长史,真的平平无奇。
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什么修行奇才,哪怕放在她那个时代,天赋也只能在普通修行者中称个“优秀”,一路修行走来,表现算不上糟糕,却也同样没有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
可偏偏是这样无数普通修行者之一的自己,却清晰的体验到时代大势贴脸碾过的感觉。
那种崩腾壮阔,那种渺小无力……亲身体验了这样的大势洪流,让她生出一种感觉,哪怕是将个人的修为一路提升到整个修行体系的顶点,在这样的大势面前,依然是无力。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层觉悟,她才能在紫府境巅峰卡了这么多年,本来迈步就能进入的金丹境她却始终没有进入……便是早几年突破到了金丹境又如何呢?
早几年,晚几年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所以,她稳得住。
但是,随着百岁大关一过,就像是触发了她内心设置的某个隐秘报警装置,身体会用“间歇性更年期”来提醒她——别磨蹭了,你已经拖得够久了。
虽然身体已经在表示抗议,但已经耗进去了这么多时光,她不可能在即将功成之际因为这种理由便改弦易辙。
若是如此,那才叫“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呢。
最初,刚踏入修行路时,她的表现比大多数同龄人优秀,成为州学学生,更被天行府吸纳,专门在校内发展吸纳符合天行府需求的人才。
因为表现优秀,她在天行府的发展也很好——其中最突出的成绩当然是发掘到了“姜平”这个天才,当然,后来她知道了,姜平不是天才,甚至不是妖孽,他压根就不是人。
最初,送走“姜平”之后,她以为自己会长期扎根在天行府内。
却不曾想,在建立之初就肩负重任的天行府并没有煊赫几年,地位很快就持续下降。
天行府建立的目的,就是为诸界赌局做准备的。
这也是炎夏为了诸界赌局所设计的第一代战略级计划。
天行府的核心便是【天行使】和【天行副使】。
天行使借助镜像本我之法和其他种种秘法进入每个初始本源小世界,与源出其他大世界的生灵“同台竞技”。
而天行副使则安居于蓝星大后方,最大的作用便是充作“外挂电池”,为在本源小世界内行动的天行使们提供“无限续航”。
最开始计划得很好,都当成试验局的第一局开始的时候,发现这种模式居然真的成功避开了诸界天道联合制定的规则筛查,能够成功运行,更给天行府上下带来无穷信心。
但当真个运行下去之后,才发现局面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
首先,最脆弱、也是最容易被切断的天行使与天行副使之间的“无线连接”,这种跨世界传输确实精妙,“无限续航”也能让他们在与他界生灵对战时超常爆发。
一开始,猝不及防之下确实给了其他世界势力不小的“惊喜”,可很快,对于力量的认知远比蓝星经验丰富的各界势力很快就纷纷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了炎夏冥思苦想开发出来的这种“小伎俩”。
很快,天行使们就不敢在战斗中使用“无限续航”,甚至,只要敌人还存在于视野中,贸然使用“无限续航”都会有莫大后患。
只有在完全安全的环境下,天行使们才敢开启这个能力,快速回气,快速疗伤,哪怕已经枯竭透支的状态,只要开启了与蓝星内天行副使们的“连线”,便都可以快速恢复。
“无限续航”变成了“随身补血包”。
然后被针对的是镜像本我之法。
其他世界可以肆意挥霍,随便拔一根“毫毛”就可以将这些本源小世界安排的妥妥帖帖,塞得满满当当。
可蓝星却不可能这样搞,若也这样做,将大量中低阶力量者投入这个“血肉磨坊”,蓝星的未来将被彻底断送。
而且,即便这么安排了,赢面也非常低,大概率会输,而且输的很惨。
所以,只有安排最精锐、最顶级的力量者进入,才勉强有与他界生灵一争之力。
可这些都是蓝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精华硕果,随便死掉一个都是大损失,所以,天行府期望用镜像分身代替本体出战,哪怕是有死亡,有损失,也止步于分身,止步于从天行副使耗费的“能量”。
但结果表明,天行府天真了。
这种摆明了作弊的手段,很容易就被其他世界找到了破解针对之法。
新人当着老人的面出千,还期望不被他们发现?
想得美。
在付出了许多代价之后,天行府愕然发现,这个计划不说全废吧,也差不多。
总结起来,天行使偷偷当个探子,不与他界生灵正面交锋,问题不大,天行使、天行副使这一套在非战斗情况下还是有很好的生存能力的,也并非真的一无是处。
但切忌避免战斗的发生。
好在第一局对各界来说,都是试手局,天行府虽然付出了一定代价,真正的损失却也不大。
可也是这第一场赌局之后,天行府的定位就发生了变化,从策划、安排战役级行动计划的总指挥部变成了针对本源小世界内的信息搜集部门。
经过这场试手局的碰撞,蓝星很识时务的从本源小世界的争夺中退出,不妄图在本源小世界“养蛊”阶段获得哪怕一座本源小世界的拥有权,全部交给其他世界争夺,蓝星只保持针对这些本源小世界的信息情报搜集。
好在天行使、天行副使这一套正面对战就像个充气球一戳就破,但若只是信息收集,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在弱点不被针对的情况下,这套模式也确实有其强大之处。
来去如风,隐匿无踪。
只要放弃了主动出击的念想,便很难被他界生灵针对攻击。
不过,因为本源小世界的争夺的特殊性,天行使基本也只能在初始小世界阶段活跃,随着初始小世界的不断融并升级,天行使就会逐渐沦为边缘,甚至被彻底从这些本源小世界踢出局。
每一个初始本源小世界能够容纳的各界生灵,无论实力,还是数量,都有其上限。
初始本源小世界兼具各界本源气息,这是各界生灵能够在其中生存、成长的基础,随着各界生灵以生命为祭杀伐鏖战,随着他们形势的消长,本来驳杂却均匀的本源气息也会随之变化。
有的份额变少,有的份额变多。
随着某界气息的份额变少,某界生灵在这个本源小世界生存权就会迅速衰减,直至再无“立锥之地”,被世界彻底排斥。
而很显然,实力最弱,还占有了最多份额的蓝星(因蓝星、九州都有下注权,初始权限相当于其他世界的两倍),自然成为最先被觊觎的目标。
大部分本源小世界在这个阶段就会彻底将蓝星本源清空,这意味着天行使从这里就要彻底出局。
还有部分份额残留,没有彻底被侵夺的本源小世界,也不是因为天行使做出了什么有力举动,最大的原因一般都是争食的鬣狗因为分食不均发生内斗所致,反正食物(蓝星本源份额)摆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吃,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其他鬣狗吃得比自己多。
因为这种完全不由蓝星自主的原因,部分天行使可能一路跟到最后。
这种感觉虽然憋屈,但只要能够多停留一分一秒,就绝不会提前一秒退场,这没什么可说的。
可随着这种风格的转变,天行府主动挥刀,给自己来了个史诗级削弱。
对于重新定位的天行府而言,天行使、天行副使的需求量连最初制定的百分之一都用不到。
既如此,那些多出来的当然要“解约”,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
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天行府本身大缩水。
原本唯恐天行使、天行副使数量不足,机构不断下沉,敞开了吸纳合宜的新人,现在却反过来,主动收缩。
第一步便是从所有学院撤离,还校园以清静,不再单设天行分局。
原本隶属于云莱书院分局的唐小棠又回到了遂州分局,这还是运气好的,大部分都另谋去路,就地拆散。
可没过多久,所有州府一级的天行府据点也都撤销,她运气不错,还没出局,随部分领导一起被调往洪都某一据点任事,职位却也在这一路变迁中直线下降。
可这变化依然不是终点,原本在每个副都拥有很多站点的天行府最后精简到只保留一个,唐小棠运气好,依然没有出局。
但她自己却在这不断的“颠沛流离”中厌倦了,在时代大势碾压下一路狼狈逃窜的她深感在这一步步辗转中逐渐丧失了修行本心,遂主动提出告辞。
“我想换一种生活。”她对拽着她一路狂奔的领导如此说。
在她离开之后,天行府的变化还没有停。
随着大飞升计划出炉,诸天研管办的成立,天行府干脆把独立的牌子都摘了,直接融并到诸天研管办之下,成为受其辖制的一个部门。
工作就是搜集、整理本源小世界的种种信息。
然后提交给另外的部门用天机数算、五行八卦、逻辑演绎等不同的方法推演预测这些本源小世界最终融入九州之时的格局形态,包括那些强者、各个族群的信息。
而且,到了这个地步还被一分为二,大部分去了九州——因为强者都去了九州,只有小部分留守在蓝星——这还是基于“鸡蛋不能留一个篮子里”的朴素思想。
短短几十年,天行府从诞生到消失,宛如一颗流星,最巅峰时期跺脚整个蓝星都要震三震,能和神道司、洞管委等机构并列,甚至犹有过之,到现在寂无声息,很多新人甚至都不知道曾有过这么一个强势部门。
完整的经历了这一切,唐小棠心中岂能无感。
若说这事的分量还嫌不够,对她的触动还不够深,那么,算上另一件,就怎么都够了。
那就是“姜平”的身世来历。
至今,有关“姜平”的来历她都并没有确切的答案,但大概,也许,隐约……她还是窥见了那个差点没把她吓傻的真相。
这对彼时的她而言,内心造成了多大的震动,不问可知。
当时,她的修为就已经到了紫府境巅峰,随时都可能突破金丹。
她却觉得,这么急急忙忙突破金丹,又有多大意义呢。
相比于突破金丹的**,她反倒更有种真幻无常之感,再就是,心中有股浓烈的情绪——找他当面问问。
可怎么找呢?
如何找呢?
自己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凭什么呢?
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似乎魔怔了。
便是那“姜平”真个就是那一位,那又怎么样,和自己有个毛关系啊!
或许两人在一起的某一个瞬间,自己曾有过某些念头,可这和人“姜平”有什么关系?!
“不管了!!”
她狠狠摇头,抛开了一切理性的分析,她只知道,若不当面求个结果,她这辈子念头都不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