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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明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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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星还未开口,唐远明就在旁冷冷道:“罗大人,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昨晚陪同在侧,亲眼所见,霍姑娘的手段虽不如文曲那麽高明,最後不小心着了道儿,但确实能用乱心灯,问出平常问不出的事情。那可能对文曲的人无效,但反过来讲,用了无效的,不就正坐实了嫌疑麽。”

罗傲哼了一声,道:“你们唐家急着帮唐远图脱身,自然愿意什麽法子都试试。我身chu公门高位,胸中秘密何止百千,让一个江湖匪类来有问必答,出了漏子,你们哪个能负责?”

唐远图须发微颤,大声道:“他不用,我来用,让那小丫头问问,我是不是非要杀罗傲不可!是不是当时要先下手置他於死地!问问我,那一根毒针到底是不是老子发的!门主,去取乱心灯吧!”

武瑾微笑道:“罗傲,你当捕头这些年,做贼心虚四个字,不懂是什麽意思?”

罗傲脸色微变,沉声道:“四公子,即便这一枚毒针并非唐远图所发,而是有人陷害,那也不能算我是贼吧?四公子的言下之意,莫非唐远秋的那条命,已经记在我头上了?我那晚忙於公务,单是审查两位公子随行医生用过的药材就费了三个时辰,我何来空暇去杀唐远秋?真说要审,一直被你们两位公子包庇的几个大夫,才是最该受审的吧!”

包庇一词出口,武平的神情顿时显出几分不悦,缓缓道:“罗傲,我随行的大夫,已命他去受过你的盘问,还被关押过数日,这也能算是包庇麽?”

“不能严刑拷打,有几个凶犯会说真话?”罗傲毫不退让,怒道,“好,那都是公子的名医,动不得,可如今有了乱心灯和霍瑶瑶,公子怎麽不说先把更要紧的医生们请来,在此地当着大家的面盘问一番啊?唐远秋的死,比三公子中毒还要紧麽?”

唐远书毫不犹豫接口道:“当然要紧,人死为大。”

武达一擡胳膊,气冲冲道:“唐远书,你当本公子收拾不了你们唐家是麽?我差点被毒死!”

“可远秋已经死了!”唐远书沈声怒喝,“重重戒备之下,我自家兄弟死於外来杀手伏击,不为他报仇雪恨,今後唐门还有什麽颜面立足武林之中!”

他转头看向罗傲,厉声道:“罗傲,你要麽用乱心灯,受霍姑娘盘问自证清白,要麽就把我们交给捕头方便你们查案的那份起居注解资料,所有看过的人,都给我交出来!让我们来找里头谁是叛徒!”

这一段话说到中途,厅堂门外就已出现了几十名唐家弟子,负手而立,黑压压封住了出入通路。话音落罢,那些人便都已站好,腰间口袋松了绳子,背後双手,都已戴好了麂皮手套。

堂内无数阴阳透骨钉,堂外密密麻麻尽是毒砂蓄势待发,毫无疑问,只消唐远书一声令下,这里便要闹出泼天大祸。

武平缓缓擡起手来,作势下压,沈声道:“门主,此间诸事,非要闹到不可收拾麽?”

唐远书侧目一望,淡淡道:“唐门如此,正是要让事情,不至於不可收拾。免得列位公子以为,唐家堡是个合适地方,可供你们分个胜负。”

武烈哈哈一笑,道:“怎麽,这里不合适麽?”

“不合适。”唐远书没有笑,“容我提醒各位公子,如果这屋子里最後只活着离开了你们中的一个,那麽,这位未来的王爷,是感谢唐门呢,还是心怀仇恨呢?”

武达的神情一变,左顾右盼,看看二哥,看看五弟,远远瞄一眼老四,看其他三个都没说话,面颊肌肉绷了一绷,将不知道什麽言语柔吞了回去。

见四个公子都已不语,唐远书微微擡头,缓缓道:“唐门立足蜀地百余年,大朝廷侍奉了两个,小朝廷见了不知多少,一时荣辱,放在流逝光阴之中,不过是过眼云烟。那些饱读诗书的人,总爰说什麽有德者方能身居高位,可若真有人身居高位,一呼百应,他们自然会去故纸堆里精心挑选,来证明其人有德,可以匹位。”

他目光鹰隼般扫过列座的四位公子,“你们不择手段费尽心机,争的是高位,是大权,是威震西南坐地成王。这无可厚非,唐门不愿也不该插手。可你们中的某人,野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与天道串联合作,掌控峨嵋,谋划暮剑阁,如今趁着世子之死,又把主意动到我们唐门头上,真以为庙堂江湖勾结起来,就能为所欲为了?”

“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镇南王府,天道,六扇门,我不愿得罪,却不是不敢得罪。你们按规矩办事,凭心计争斗,唐门绝不插手。要是连起码的规矩都不讲,准备靠权势本事压人,那好,就让我们唐家,来帮镇南王府选个最命大的新世子吧!”

最後一句掷地有声,唐远书擡手一摆,身後长老精锐齐刷刷亮出双臂,阴阳透骨钉寒光闪闪,门外弟子齐声呼喝,从口袋中抓出毒砂,蓄势待发。

武平望向罗傲,鼻尖上隐隐见到一层水光,“罗傲,你究竟做了什麽亏心事,宁肯惹怒在场众人,也不肯用乱心灯呢?”

武烈讥笑道:“说不定罗大人就等着唐门发怒出手呢,他在地上躺着,大搜魂针不容易打着,滚到椅子下藏着,毒砂也不必害怕,咱们兄弟都死了,他兴许就大功告成可以找人领功咯。”

罗傲挺身坐起,满脸愤懑,面颊肌肉颤动片刻,咬牙道:“好,唐远书,我今日就遂你的愿,让那小毛贼来盘问。将来官府之中要是因此出了什麽乱子,莫怪我来跟你们唐家一并算账!”

唐远明摆摆手,准备出手的唐门诸人这才将暗器暂且收回。

唐远书双掌按着椅子扶手,淡淡道:“罗大人说笑了,官府没出乱子,这次的麻烦,我们唐家不也一样没躲过。”

他转头看向武平,拱手道:“不过,二公子,罗大人方才的话有些还是很有理的。您与四公子身边的大夫干系重大,连罗大人都甘心受乱心灯审问以证清白,大夫们,就也请走个过场吧?”

霍瑶瑶刚才就已悄悄蹲下,这会儿抱着南宫星的胳膊,瑟瑟发抖,小声道:“主子,我……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别真都靠着我啊。这……这也太吓人啦。”

武瑾柔声道:“你问心无愧,便没什麽好怕。”

霍瑶瑶撇撇嘴,“我做过贼的嘛,跟官老爷脸对脸,心肝脾胃肾那还能不一起颤悠。”

武瑾轻笑一声,似乎颇觉有趣,一擡手,道:“轻罗,去吧咱们的医生都请来,这种证明清白的机会,不该错过。”

轻罗颇为不愿,蹙眉道:“这里乱糟糟的,叫侍卫去。”

“老头儿顽固,你不去怕是叫不动,跑一趟吧。”武瑾瞄一眼南宫星和唐远明,笑道,“我挨着他们,又不是挨着哥哥弟弟,一时半会儿不在你身边,死不了的。”

南宫星一阵心惊,听这架势,今日不管审问的结果如何,四位公子都要从暗斗,彻底专为明争了。

轻罗起身离开武瑾身侧,忽然擡手一抓,对面一个衙役的腰刀便如被丝线牵扯一样呛啷一声飞出刀鞘,落入她纤长秀气的掌中。

她握着那把刀,皓腕一抖,啪的一声,刀尖犹如切豆腐般整整齐齐掉下小指尖长的一截。

也不见她如何运气使力,就那麽平平无奇站定,手腕轻轻摇晃,只听啪啪之声不绝於耳,转眼间,一柄上好的精钢腰刀,就一截截断在地上,整整齐齐碎成了新切的萝卜丝。

她水眸流转,扫视一圈,娇声道:“谁要趁我不在,欺负四公子,休怪我回来翻脸不认人。”

话音未落,倩影一闪,也不见门口唐家弟子有谁让位,都只闻到一股香风飞过,她就已穿出到外面,莲足点地,宛如淩波仙子,转眼便去得远了。

事已至此,武平也只能沈声道:“玉若嫣,唐门凶险,我不敢让侍卫离开,就劳烦你跑一趟,把我带来的医生,也传过来吧。”

“是。”玉若嫣弯腰拱手,快步走向门口。

她没有轻罗那麽惊世骇俗的武功,只是大步穿过唐家人让开的通路,迅速离开。

看气氛稍有缓和,武达轻轻一拍桌子,道:“几位兄弟,我看大家谁也没准备再留着脸,今後坐一块儿喝上两杯,怕是不成的了。那我也丑话说到明chu,这案子这麽大的干系,就真的准备光靠乱心灯和霍瑶瑶了?读史讲究一句孤证不立,办案也该如此吧?罗傲刚才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霍瑶瑶给受审的人动了手脚,那岂不是想冤枉谁就冤枉谁?”

既然涉及到自己的人,南宫星也不能一直默不作声下去,起身道:“三公子,瑶瑶过来帮忙审问,只是问话,问出的东西你们信不信,信的话准备怎麽用,都与我们无关。我上山帮忙,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找出真相。列位都是一方英豪,眼力心智均非同凡响。这次瑶瑶当众施术,不再藏私,其中是否有冤屈,动手脚,诸位一望便知。”

霍瑶瑶苦着脸道:“主子,这……人家这点功夫露了相,以後还怎麽自保啊。”

南宫星摸摸她头,微笑道:“你听了素锦的安排过来找我,认我为主,不就是打算让我保你麽?你放心,我再怎麽不堪,也到不了需要你摧人心智自救的地步。”

片刻间,罗傲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他左右打量一番,忽然高声报了几个名字。

对面官府人群中应声出来几人,面上惊疑不定,头一个出来的问道:“罗大人,叫我们……何事?”

罗傲缓缓道:“唐门高手起居注解的资料,除我之外,就只有你们几个知道在哪儿。既然眼下是人人皆可怀疑,人人皆该怀疑的情形,你们几个就也在乱心灯下走一遭吧。”

霍瑶瑶一脸紧张,拽拽南宫星的衣袖,提醒道:“主子主子,他……他再这麽往里拉人,乱心灯可要不够用了。那玩意不禁烧,咱们那天一晚上就用光了一大包呢。而且……而且就算换成口服能省一些,这要呼啦啦羊回圈一样来一大堆,得审几天啊?”

南宫星看着武瑾,微笑道:“不管几天,既然公子和门主都开了口,咱们就是豁着不眠不休,也要一个个都审问完。”

“又不能睡了啊?”霍瑶瑶皱起眉往下一蹲,小声咕哝道,“人家还当来奔了你这麽个风流主子,只得担心在哪儿睡觉的事,哪知道……哪知道睡都不给睡,这得加工钱啊,不然我连驴都不如了。”

南宫星笑道:“等忙完这一遭,我叫你好好大睡三天,吃喝拉撒我来伺候你,好不好?”

霍瑶瑶撇撇嘴,没当真,“人这麽多,中间你得让我打个盹。”

南宫星还没开口,先前去拿乱心灯的那个弟子突然飞奔而来,冲过门槛还被绊了一下,颇为狼狈跌在地上,双手撑地擡头高呼道:“门主!门主!两chu藏乱心灯的地方,都失火了!”

“什麽!”唐远书霍然站起,“怎麽会失火的?”

武瑾肃容道:“两chu同时出事,那自然是有人放火。门主,敢问这收藏之chu,都有何人知道?”

罗傲在旁冷冷道:“那脏物是颇厉害的迷药,我们不熟悉地界,不便收藏,可是统统交给唐门保管了的。门主大人,看来你手下,也该有人过过乱心灯了。”

一阵风声,轻罗闪身入内,飘然站在武瑾身侧,蹙眉道:“州同,外头乱了,好几chu地方起了火,医生我甩在半途让他们走着,我先回来了。这边没出事吧?”

武瑾叹道:“出不出事,都不好收场了啊。”

霍瑶瑶倒是有几分庆幸,往南宫星背後挪了挪,小声道:“主子,这下不用我当众表演了吧?我就是想亮几手杂耍,这也没地方扯绳子了呀。”

唐昕看唐远明和唐远书面色铁青,心中懊恼,忍不住低头对她道:“你说你一直怕个什麽,我和小星不是一直护着你呢麽!”

“那你们也得护得住啊……你们要想护谁就护谁,还能死这麽多人啊。”霍瑶瑶耷拉着小脸,絮絮叨叨道,“这不……才要审有点身份的人,就失火啦。这次是烧药,谁知道下次是不是烧我。这地方就我一个会摧心术还站你们这边的诶,我才不信他们不想对我下手。别的不说,这会儿咱们身後姓唐的人里要有个叛徒,那俩圆筒子这麽近给我来一发,我当场就成死狐狸啦。”

这边说话间,唐远明已经到门口指挥外面弟子迅速过去帮忙灭火,顺便搜集线索,调查到底是何人放火。

那来回报的弟子也把话说清,原来起火的并不只是藏药地,而是足足有七八chu。不过对方的目的明显就是乱心灯,先起的火头将人手引走後,两chu藏药的房间火势最猛,几个弟子知道里头东西重要,披了浸水被褥冲进火场抢救,也不知最後拿到了没。

唐远书沈声道:“远明,你去一趟,这必定不是什麽缜密布局,这班人,想必已经到了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地步。你亲自带人调查,放火者,应该不难抓住。去吧。”

“是。”唐远明领命,从门主身後带走了那些年轻精英,只将长老们留在原chu,威慑众人。

轻罗颇为担心,低头道:“咱们也走吧,万一火烧过来,有人趁乱动手,伤到你可怎麽办。你就是皮上只燎个火星儿,我也肯定忍不住要把他们全杀了。”

霍瑶瑶脖子一缩,急忙蹲着挪挪位置,去了南宫星另一侧。

唐昕气得一揪她後领,“你怕死怕成这样,还出来走什麽江湖,乖乖在家嫁人生娃多好。”

霍瑶瑶苦着脸道:“我……我这不是没家麽。你真当外头走江湖的有多少自愿的啊……有爹娘可依靠,有个屋子遮风挡雨,有媒婆给说亲,那我高兴着呐。可我出生就被扔到河边,嫌弃不是个裤裆长鸟儿的,我有什麽办法。不学这些本事走江湖,就得学别的本事进窑子,躺下挣银子一岔腿就行,倒是不累,可……可我不是不愿意嘛。”

武烈哈哈一笑,道:“此言差异,青楼花魁,那也是要下苦功学真本事的。躺下一岔的死鱼,照样赚不到银子。”

霍瑶瑶瞪他一眼,“我准赚得到,我漂亮。”

武烈还想再说什麽,武平突然一拍桌子,脸色铁青,沈声道:“够了,五弟,你何时能有个正经样子?”

南宫星一直在暗暗观察四位公子的反应,不得不说,他们表面上的样子几乎都不可信。

这样的突发事件出来,武平阴沈不语,武达没精打采,武瑾四平八稳,武烈嘻嘻哈哈,却就是没谁对事情本身置喙半句。

就连罗傲都坐在担架上安排手下捕快衙役出去帮忙救火,这四位公子,却没一个出声说让府兵亲随跟着动动的。

好像谁若是先开口,就会被其他几个揪住什麽一样。

但其他几个公子可以不说不动,武平则显得极为异常。

他该说,又不想说,呵斥武烈那句,倒像是给自己找个由头张张嘴。

唐远书命令唐远明去指挥救火後,坐下也是一言不发,只盯着地上罗傲,眼中杀气四溢。

感觉大堂里越来越安静,霍瑶瑶舔舔嘴唇,很轻很轻道:“主子,这……这都是怎麽了,一个个全不说话,我心里都哆嗦了。”

南宫星看一眼正伸手安抚轻罗的武瑾,小声道:“大概是都还没想好要说什麽吧。”

这时,武达将茶杯盖一扣,冷笑道:“都不肯来揭这个盖子麽?那我来。二哥,要不是你把大家召集起来,心怀不轨的王八蛋,绝没有四chu放火的机会。那七条舌头,也是你独断专行非要杀了,唯恐口供不方便你冤枉老四,现在成了这个局面,你不该给个交代麽?”

武平缓缓道:“纵火的人抓住之後,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哈,”武烈也开口道,“你召集这场通传下来也就不到一天的功夫,那些放火的这麽神通广大,未卜先知提前布置了麽?”

武瑾微笑道:“五弟,有些好手只要提前知道目标,点火而已,不需要太久筹备。”

“可这是唐门。”武达提高声音,咄咄逼人道,“不经布置,就那麽容易一击得手吗?唐门精锐全部离开位置聚集此chu,老四,老五,你们两个先前能想到吗?反正我本来是觉得,门主和掌事到了就差不多了。”

武平沈声道:“那难道我就能想到麽?”

“二哥真自谦啊。”武达冷笑道,“你这一趟,叫人时候气势汹汹,我这中了毒养身体的都被强行带来,开始前还连杀了七个,这下马威都出来了,门主还不多叫些好手来防备,难道他傻麽?二哥,你这一套连环计,搞得好啊。”

武烈凑趣般道:“三哥,这话怎麽说?”

此时玉若嫣带着二公子的医生跨过门槛,扫一眼气氛不对,蹙眉领着站到了一边。

武达冷冷道:“咱们这几个兄弟里,能提前知道所有人要聚在一起的是谁?能指使罗傲让他不敢不听,以至於做贼心虚不敢用乱心灯的是谁?能把唐门没有的毒药通过医生带进来,再下给我吃的是谁?能让玉若嫣不愿再参与查案的是谁?”

武瑾擡手插口道:“等等,三哥,前面几个还有待商榷,这玉若嫣,是从何说起啊?”

武达唇角微翘,道:“咱们如今都敞开天窗说亮话,还何必忌讳那麽多,二哥和大哥是一母同胞,实打实的亲兄弟,玉若嫣是大哥的未婚妻,之前对二哥一直是照料有加,亲切无比,在她心里,小叔子只怕就这一个吧。”

玉若嫣脸色微微一变,但樱唇紧闭,没有作声。

“玉若嫣被人动了手脚,据说还是早在王府的时候就中了招。那就有趣得很了,咱们家里的兄弟中,除了大哥,还有谁能跟这位未来嫂嫂时常亲近嘘寒问暖啊?总不会是大哥自己做局杀了自己吧?”武达这番话显然不是临时想出,多半酝酿已久,只等这一个发作的机会,“而二哥紧赶慢赶拖着病体来唐门,一到就把局面接管下来,玉若嫣稍微一查,发现自己再查下去就要倒大霉,自然就灰溜溜把一切交给罗傲去打理。”

武烈长长哦了一声,笑道:“二哥,那你预备什麽时候对我们几个下手啊?这会儿府兵侍卫都听你的,你一声令下,唐门袖手旁观,啧啧啧……我们可惨喽。”

武达还嫌不够,又道:“大哥死後,二哥你就是嫡长子,你之前也不过是装病而已,要是这边的案子和你没有牵扯,你何必抛下王府里眼看到手的世子位子巴巴跑过来?看我们三个为一点功劳争得你死我活,你作壁上观隔岸观火,岂不美哉?你只身犯险,依我看,不就是因为怕我们查到最後,揪出你这个罪魁祸首麽!”

南宫星这才反思自己此前还是太过天真,只当四位公子赶来唐门是急着杀掉玉若嫣抢功,却忘了这功劳未必顶得过武平如今嫡长子的身份。

如此看来,武平急匆匆赶来掌控大局,不外乎两种可能。

要麽是如武达猜测,赶来控制局面,顺便打压其他兄弟。

要麽,便是知道自己要被冤枉,过来追查真相自保。

可从武平今日的表现来看,他怎麽也不像是要自保的样子。

七颗人头灭口威慑,唐门群聚四下放火,单是武达咬出的这条线,武平就难以解释得清。

别说唐门诸人已经把目光投向了端坐首位的二公子,就连王府亲随们,也都露出几分狐疑神色。

武平面色铁青,望着武达缓缓道:“三弟,你当初私密通报,说四弟、五弟与大哥的死有关,玉若嫣可能要被灭口,我才不顾病体匆忙赶来。我原本分别让你和四弟各自管理一方,可你中毒休养,四弟我本就有所怀疑,这才回收权力统管一切。罗傲与我仅有公来公往,此前并未打过交道,反倒是你,近三年,往悭州去过两次,没错吧?”

悭州是罗傲为官之地,武平如此开口,显然是要反咬武达,指责回去。

武达哈哈一笑,不屑道:“二哥,如此空口白话就想挑拨我和老四、老五的关系麽?我一个不入流的庶子,母亲无依无靠不受宠爰,装傻充楞才活到现在,那里惹得起你们。你这样栽赃我,是不是打算连王府最近去向不明的百万两军费也赖在我的头上啊?老四的娘亲病重,西南各部对先前蛮王不满,父王照顾爰妻,将打理军务的事情交给了大哥和你,我们兄弟三个,可是没经手过一两银子吧?军费去向成疑,大哥此次出巡,据说就是要秘密查办此事,若是他干的,难道是自己左手查右手麽?若是他装样子敷衍交差,掩饰自身嫌疑,那为何会在此行丢了性命啊?二哥,我在府中任着不少杂务,即便再蠢,你也不可能瞒得滴水不漏。”

没想到三公子陡然发难到这种程度,一时间听到这些讯息,南宫星也是满头雾水,要说合情合理,三公子的话环环相扣,的确极为可能,二公子的反驳软弱无力,很难说服旁人。

可正因如此,南宫星才觉得隐隐不对,一个布局如此长远周密的人,会被武达从旁拿到如此多的漏洞麽?

身chu漩涡中心,罗傲见武达停口,扬声道:“二位公子,为何你们都已将我认定为帮凶?是担心我秉公无私,在唐家堡里查到什麽秘密不成?”

武烈用小指挖挖耳朵,摆手道:“你先闭嘴,罗傲,你有没有嫌疑,如今你说了不算。唐远图和唐远秋的事,就够姓唐的和你没完。二哥,三哥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啊。你说当初是他挑拨,可有证据?”

武平缓缓道:“兄弟私下喝酒,说的话如何能有证据。”

武烈哈哈笑道:“二哥,你这谎可撒得不高明,咱们家的兄弟,我紧张罗慢张罗还没人肯凑一起喝一杯呢,你和三哥私下喝酒?那总得有丫鬟伺候,有仆人抱酒坛子来,有厨子给做菜吧?你跟弟弟我说说,你和三哥什麽时候在什麽地方喝了点什麽酒啊?”

武达冷哼道:“怕是二哥发梦的时候吧。”

武平的右拳陡然握紧,面色涨红一片,目光颤动,看向武瑾,咬牙道:“没想到……四弟,我竟……错怪了你。”

武瑾神情平静,柔声道:“诸位兄弟,大家同父所生,骨肉相连,真要有什麽误会,真凭实据地说开便是。三哥的问题有理,但其中还是推测为主。二哥的反问是不是真,也有调查的余地。今日唐门多chu起火,可见敌人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越是这种时候,大家越要沈得住气,切不可乱了步调,给人可趁之机。”

武瑾正说着话,玉若嫣身边的医生突然惊呼一声,擡腿向武平冲去,叫道:“公子!公子快快服药!莫要太过激动!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啊!”

武平喘息着伸出手,道:“你……带药了麽?”

那医生手忙脚乱从怀中摸出一个细颈瓷瓶,半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倒了几颗出来,“水!快拿水来!”

这时武烈忽然站起,一把将药抢到手中,端详一下,捏起一粒递给一个护卫,道:“你先吃一颗下去。”

那护卫拱手领命,扔进嗓子,就着唾液咽下。

武平脸色半青半红,捂着腰侧道:“五弟,你……这是干什麽?”

“二哥,你先前一直明里暗里提醒,说三哥有可能是自己给自己下毒。一般人不会这麽想自己兄弟吧?会不会,你就有这个意思,打算自己服毒,来个昏迷不醒什麽的,先躲过去这阵啊?”

说话间,那护卫突然擡手捂住自己喉头,颤声道:“公子……真、真的有毒……”

唐远书掏出一枚解毒丸丢过去,沈声道:“嚼碎服下,快!”

护卫马上照办,尽管如此,眼见着全身便麻痹酸软,坐倒在地怎麽也起不来了。

武达冷笑道:“瞧瞧,二哥好厉害的算计,连唐门一定能帮你保住命,都早料到了。真是再世活诸葛啊。”

那医生满面惶恐,跪地磕头,哭喊道:“老朽不知,老朽不知啊……这药就是公子惯常用的,发病多次从未换过啊。”

唐远书一摆手,道:“来人,先将这大夫押下去,严加看守。”

武平脸上青气更盛,牙关哢哢作响,颤声道:“药……我的……药……”

武达斜瞥一眼,道:“老四,叫你的大夫给二哥看看吧,可得好好诊治,莫要让二哥卧床不起,就此赖账。”

轻罗去传的大夫刚才倒是就已经到了,见武瑾点头,战战兢兢过去,躬身问道:“二公子,可否……让老朽为您把脉?”

武平的眼珠都有些凸出,他看向武达,嘶声道:“三弟……你……你……好毒辣……的手段……”

话音未落,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弹,连着椅子向後翻到过去,身边侍卫急忙弯腰扶住,看神情惊疑不定,都有些不知所措。

武达看诸人都在望他,缓缓道:“我旧毒未消,身体未愈,王府的事情二哥既然没精神打理了,查清之前,老四、老五,你们两个看着办吧。”

武瑾咳嗽两声,微笑道:“那就有劳五弟了,四哥我身子也不怎麽样,全靠轻罗悉心照料才能苟活,如今情形这般混乱,五弟你就修书一封寄去父亲那边,说明情况,暂且劳神操持起来吧。”

那医生抓住武平的手腕摸了片刻,身哆哆嗦嗦道:“四公子,二公子……病情严重,急需……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用药。”

唐远书果断点了两位长老,道:“你们随大夫去二公子厢房,每一味药材都仔细检查,然後安排人手,将二公子的住chu好好把守,莫要放进去可疑人等。”

言下之意,是要将武平看押起来。

跟随的侍卫们登时略有骚动,神情不满。

但马上武烈就笑道:“你们这些二哥的跟班,还去把他好好照料着,千万别让他搞出什麽畏罪自尽的结果。万一他真是冤枉的,总要有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不是。”

武瑾也柔声道:“我知道,二哥在你们心中颇有威信,出了这样的事,必定心有疑虑。正因如此,你们才该打起精神,好好保护主人,等一个水落石出。”

武达冷笑一声,道:“你们倒是快,才过了河,就一句句地来拆桥。真觉得是我冤枉他?那等他害死你们两个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他扶着侍卫站起,缓缓向外走去,“老四老五,三哥失陪了。案情有什麽新进展,再来找我,否则,不要打扰我养病。”

不多时,武平被侍卫、大夫和唐门长老簇拥带走,武达大摇大摆信步离去,亲随撤了一半,厅堂之中,倒是宽敞了许多。

武烈一屁股坐上首席,摸了摸余温尚在的扶手,笑道:“四哥,你当真肯让我来管事?”

武瑾微笑道:“我这身体,自然是能省心最好。你办事虽然毛糙,性子也急,但查案,并不需要咱们亲自动手。如果三哥所说不假,至少玉捕头,能帮上你的大忙。”

罗傲脸色铁青,对这话似乎极为不满。

武烈挑了挑眉,道:“说得有理,嫂子,大哥的事儿,看来最後还得落在你头上查。你就继续,将功折罪吧。把文曲赶紧的揪出来,看看她屁股後头那个下令的,究竟是谁。”

不料,玉若嫣神情木然,轻声道:“回五公子,我并非是因二公子说过什麽,或是做过什麽才抽身袖手旁观的。我近些日子……状态极差,恍恍惚惚,而且心劫未去,始终是个隐患。在解决之前,五公子还是另择高明吧。”

武烈眉心一皱,跟着笑道:“这可好,冯破死了罗傲躺着,你又撂挑子,西南拢共你们仨有名,合该我一个也用不上?”

他一脸,看向武瑾,道:“四哥,不如你把四嫂借我用用可好?”

轻罗一怔,一口回绝,啐道:“我可不懂查案。你怎麽捡个嫂子就要用。”

武烈笑道:“可你是这山上最厉害的,你来镇场面,我才能想拿谁拿谁,不至於靠自己那点功夫保命。”

轻罗肃容道:“我只保护四公子一人,你就是死在眼前,我也不会搭理。”

武瑾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五弟,轻罗……我是断断不会出借的。但你若有事需要请她帮忙,传个口信知会一声便是。费时不久,我就让她跑一趟。”

“好,有四哥你这句话,我胆子就壮了。不然唐门这麽多高手,我想查谁,还得掂量掂量打不打得过。”说着,武烈就往唐远图身上看了一眼,意有所知。

唐远书起身拱手,朗声道:“五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唐门今日虽然严阵以待,但事出有因,干系皆在二公子身上,与您无关。既然五公子决意接手,我就让远图再委屈几天,等五公子来还他清白。”

“这事儿啊,还是交给擅长的来。南宫星,玉捕头夸过你,听说冯破也挺喜欢你,今年暮剑阁遭了灾,好像也是你费心张罗挽回来的。雍素锦都能死心塌地跟着你,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武烈笑道,“公门王府诸人,你皆可随意调遣指挥,所有人犯凶嫌,你随便提审。我寻思着,那乱心灯不可能烧得干干净净,回头唐门要是从柜子缝里抠出点儿来,就交给你来决定,带着你的小狐狸精,爰给谁使就给谁使。这麽安排,你能不能配合唐门,帮本公子把案子给了结了?”

南宫星在心中叹了口气,微笑抱拳,道:“我当真想对谁用,就对谁用?”

“当真。”

“对五公子您呢?”

“只要有可靠的人在旁见证,比如门主啊,玉捕头啊,那我没意见。”

“若是……二公子,或三公子呢?”

武烈哈哈一笑,道:“那你可得趁我管事儿,赶紧办了才行。你要有那胆子真下手,过後我再请你喝酒,喝好酒!”

这时,一个唐门弟子飞身纵入,高声道:“禀门主,又有新一chu地方起火,火势十分奇怪。”

“哪里?”

那弟子擡头看了南宫星一眼,沉声道:“南宫少侠的客居厢房,从内而外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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