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公门里面好修行·善恶到头终有报(1/1)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万氏正待下令,忽听前院中又是一阵嘈杂喧闹,男女奔走哭嚎之声不断传来,万氏愤然转身,玉面铁青喝道:“又生何事?”
未久她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大批身着青棉齐腰甲的军士如潮涌入,持着雪亮腰刀,将赵府护院家丁迫到一旁。
“属下救护来迟,请卫帅降罪。”杜星野排众而出,一见院中丁寿,慌忙上前施礼。
“来得正是时候,”丁寿搔了下鼻子,不阴不阳道:“有人怀疑咱爷们身份来历,你给做个见证吧。”
“遵命。”杜星野躬身领命,蓦转身时腰板已挺得笔直,掏出锦衣卫牙牌高高举起,纵声道:“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在此,谁敢放肆!”
谁敢放肆啊?
方才还揎拳掳袖的赵府护院望着众军士手中的森寒刀光,一个个噤若寒蝉,银子好挣,只怕没命去花,一千两银子可抵不上杀官造反的代价,肯投身大户做看家护院的,多是身家清白,有的更是直接雇佣而来的镖师,亲朋故旧拖家带口,可比不得三山五岳那帮把王法当儿戏的好汉们,刚才还可借着对方身份不明的由头,仗着人多势众捞他一票,现而今这架势再动手岂不成了傻子!
众人俱都向当家主母处望去,这主意合该她拿……
看着场中怡然自得的丁寿,万氏气得粉面煞白,赵府管家捂着脸颊悄悄凑前,低声道:“这人看来不是假的……”
还用你说!万氏狠狠瞪了他一眼。
管家讪讪道:“主母明鉴,常言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人肯定是留不下了,不如来日再做计较。”
看着院中如狼似虎的一众军汉,院墙外人声喧哗,不知还有多少未曾进来,再扭身瞅瞅身边一个个畏葸怯懦的府中下人,万氏明了今夜用强是定不能得逞了,强压怒火朝丁寿敛衽一礼,“原来果真是大金吾在此,适才妾身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不知者不罪,夫人无须客套。”丁寿大度摆手。
“京师首善之地,拙夫家中死于非命,锦衣卫职在侦缉不法,缇帅又恰巧适逢其会,可否给妾身一个交代?”纵然深知无法用强,万氏仍不愿就此作罢,还想为赵经讨回一个公道。
“这个嘛……”丁寿眼神闪烁,“交代自然会有,但为澄清案情,总要再等些时候。”
“那缇帅今夜擅闯敝宅,所为何来?”你气势汹汹一来,我家那口子就被捅死在洞房了,天下哪有这等巧事,若不是忌惮丁寿身份,万氏就差直呼其为凶手了。
“丁某得到风声,今夜有歹人欲对赵郎中图谋不轨,特地赶来搭救,怎料还是救护不及,着实令人扼腕。”丁寿语气轻松,连惋惜的神情都懒得装出。
万氏紧咬贝齿,恨恨道:“歹人何处?”
“已被当场击毙。”丁寿往屋内一指,转头吩咐道:“老杜,将里面两具尸身带回去销案。”
呸,当我是三岁孩童!
万氏心中大骂,听下人通传,那崔百里明明是你从院中出来再带回房中的,怕是故意寻的替死鬼,至于你今夜所来的目的……
万氏目光转向依偎在顾采薇肩头的窦妙善,凤目中火苗跳动,这狐媚子估计就是罪魁祸首,听闻其出身酒家,平日里当垆卖酒,少不得凭着几分姿色招蜂引蝶,这锦衣帅神态轻挑,想必也是个好色之徒,看适才几人神色,二人之间未准早就有了奸情,今夜听得姘头出嫁,过府兴师问罪,争风吃醋间坏了我夫性命,却想诿过于人……
不得不佩服万氏夫人,她凭着自个儿脑补竟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既然认定窦妙善是元凶祸水,自也不会让丁寿如愿,眼见锦衣卫收敛了赵、崔二人尸首,丁寿欲带着两女离去,万氏立时出声喝止。
“且慢!妾身不敢阻拦缇帅办案,但窦氏女已与拙夫成亲,是我赵府中人,须将她留下。”
“合卺之礼未成,她一孤身女子留在赵府还有何用?”丁寿头也不回道。
“纵然未及喝上交杯酒,但毕竟花轿擡进了门,生是赵家人,死为赵家鬼,拙夫灵前披麻戴孝,家属答礼她是脱不开身的。”
指望窦小妞给赵经戴孝?
她能把骨头都给你扬了,丁寿缓缓转身,眼神不善,“赵夫人,丁某已然给你留了面子,不要得寸进尺。”
万氏冷笑,“拙夫莫名其妙死在缇帅当面,缇帅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尸身带走,事关命案,妾身不敢置喙,但大人还要不清不楚地将赵府女眷一并带走,说破天去世上也无此理,究竟是谁得寸进尺?”
丁寿负手大笑,“你要问本官说理?好!”擡手在窦妙善脸上摸了一把,妙善此时只是被点了软麻穴道,神智依旧清醒,被他突然当众轻薄之举弄得玉面绯红,顾采薇也嗔怨地瞪了他一眼。
丁寿视而不见,将手扬起道:“看见了吧,面上血迹未干,说明此女是在场目击人证,锦衣卫将人带回问话有何不可?”
万氏对丁寿说辞嗤之以鼻,“除了证人,也许她就是谋害亲夫的凶手……”
“夫人所言甚是,如此在下更不能将此穷凶极恶的人犯留在尊府了,为求慎重起见……”
丁寿目光不怀好意地从赵府中人身上一一掠过,突然一声大喝:“杜星野!”
“卑职在。”
“工部郎中赵经府中遇害,院中所有人等皆是人证,凶手也有可能藏匿期间,将这院中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全给我锁了!”
众军士轰然领命,持刀上前。
赵府众人本能抗拒,万氏颤声道:“你……你敢……”
“敢有持械对抗锦衣卫者,就地格杀。”丁寿森然道。
“呛啷”,赵府护院立有将兵器丢在地上的,有人领头,随即兵器落地声不绝,如今可还是大明朝的天下,大家都是清白人家,何苦为了个犯轴的女人豁出性命与锦衣卫对砍!
“你……你们……”万氏被这群不争气的白眼狼气得娇躯乱颤。
“大人,这都是误会,”赵府管家急忙凑上前打圆场,“我家主母因主人暴毙失了分寸,言语不周之处,还请恕罪。”
“你是哪个?”丁寿斜睨着眼问道。
“小人是这宅中管事,”管家陪着笑,低眉顺眼道:“这院中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人,若都拿进大牢,兴师动众不说,还给诸位官爷添麻烦不是?依小人之见,您老就法外开恩,放过他们吧!”
“瞧瞧,这才是会说话的!”丁寿嘉勉地拍拍赵府管家肩头,“不像某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四六不懂。”
万氏铁青着脸哼了一声。
“本官也非不近情理的,那些人都放过了吧。”丁寿笑嘻嘻指着管家,“将他一人带走就是。”
“谢谢大……”管家正迭声道谢,倏地一愣,“大人,这是……”
“带你回去协助查案,放心,上不了几道刑的。”
“还要上刑啊!夫人,救我!”
管家苦苦哀求,旁边一个锦衣校尉手中锁链一抖,那链子在空中兜成一漂亮弧形,结结实实套中了他的脖子,再顺手向前一带,那管家登时向前一个踉跄,身不由主跟着他去。
丁寿拍拍手,嘻笑道:“总得拿个人意思一下,一人换几十,夫人这笔生意不吃亏,咱们后会有期,不送不送。”
二爷见好既收,转身摆摆手,带着人往外撤,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赵府人都拿了,今夜他擅闯官宅,理亏在先,若是再锁拿了几十号人,这些人的家眷天明哭闹起来,必然又是震动九城的大案,于他不利,万一眼前这些倒霉家伙在万氏那娘们鼓动下和自己硬扛,就该换他下不来台了,天子脚下,他总不能真个血洗赵府吧!
“丁大人,今夜的事没完,拙夫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万氏夹杂着恨意的清脆声音在丁寿背后响起。
丁寿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放心,这事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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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怎么样了?”
徐杲在门前影壁间探头探脑,见大队人马出来急忙迎上,一瞧浑身绵软傍在顾采薇肩头的窦妙善,更是急得眼泪都快掉下。
“窦姐姐这是怎么啦?!”
“放心,她没事,你现在给我立即滚回去,你的账咱们日后再算。”丁寿没好气道。
“这……”徐杲晓得自己违了丁寿命令,倒是不怕算账,只是看窦妙善弱不胜衣的模样有些担心。
妙善靠在顾采薇肩头,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听话,徐杲这才不甘不愿地掉头返程。
打发走了倒霉孩子,丁寿看看左右,苦笑道:“这么大阵势,老杜你怎么折腾出来的?”
“还多亏了谭管事提醒……”杜星野搔搔后脑陪笑道,谭淑贞一直守在门外,徐杲的话也听了个大概,丁寿最终气势汹汹冲了出去,定是去寻那赵经晦气,谭淑贞恐老爷人单势孤,立时通传杜星野带人过去照应。
前番朱秀蒨夜探丁府,杜星野已闹了个灰头土脸,此番有机会在上司面前露脸,自不含糊,带了府中锦衣卫就急赶过来,路上碰见巡街的校尉,都被他亮出身份就地征用,等赶到地头时,所带人马莫说给丁寿壮声势,抄了赵经家都有富余。
丁寿嗤地一笑,“行,哥几个辛苦了,差事完毕领大家去松鹤楼饮个尽兴,一应账目算丁某的,可别给我省银子。”
“谢大人赏。”众军士齐声哄笑,松鹤楼那等地方可不是他们平日能去得的,今夜总算没白辛苦。
转过头来,丁寿低声嘱咐杜星野,“将赵府那倒霉鬼带回去,再给我弄辆车来,有几件事还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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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滚过石板地面,发出“轧轧”轻声,车厢内三人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动,一时相对无言。
“今夜来看,万氏绝不会善罢甘休,为免波及家人,妙善与二叔暂且栖身顾家,待风波过去,再做商量,如何?”丁寿恐妙善依然执拗不听劝,先将窦二擡了出来。
“这不妥吧……”妙善面有难色。
顾采薇牵住妙善柔荑,轻声道:“师姐,窦老伯如今就在我家翘首候你消息,看在他的面上,小妹以前如有得罪处,你大人大量,不要再与我计较了。”
“不,顾师妹,我并非此意,”经此凶险波折,心间纵有何芥蒂此时也烟消云散,窦妙善心中对顾采薇唯有感激,反握住她手道:“此番多蒙你援手才脱大难,心中感恩不尽,只是我因一时激愤,杀了两条人命,若是托身你家,恐会给府上带来祸患。”
“妙善尽可放心,区区小事,我自会料理干净。”丁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是啊师姐,一切交由丁大哥处置就是,再说那姓赵的做出那等龌龊行径,他家还敢再生事端,小妹也非怕事之人,与他们斗到底就是。”顾采薇一旁言之凿凿,为同门打气。
“这……连累二位了。”妙善心中羞惭,一时意气竟闹出如许事来。
“妙善何必客气,如此婆婆妈妈,当日与丁某勇闯匪窟的可还是同一人?”丁寿揶揄道。
想起联手除贼的往事,妙善不禁莞尔,款款道:“谢过大……人。”
丁寿挖挖耳朵,摇头道:“大人大人的好生外道,还是如往日般叫大哥听着顺耳。”
妙善微微一愕,为难地看向身旁顾采薇,顾采薇却洒脱笑道:“咱们今日也算同生共死,师姐便依丁大哥的吧。”
妙善踌躇再三,才轻启樱唇:“丁大……哥!”
“诶——”丁寿拖着重重长音,答应了一声,三人相视一笑,嫌隙全消。
丁寿笑嘻嘻问道:“说来当日迷窟中曾见妙善妹子金针神技,不知可还有旁人也使这暗器?”
二女四目相投,不知丁寿怎突然问起这个,顾采薇道:“芙蓉金针是峨眉独门暗器,门中几乎人人会用,只是难有如窦师姐般使得出神入化。”
妙善玉面酡红,佯嗔道:“顾师妹净会取笑,我那点微末之技谈什么出神入化,没来由教丁大哥笑话。”
顾采薇笑道:“本就是么,同门姐妹中哪有人用得比你好,师姐何必妄自菲薄!”
见二女有心说笑,足见心结已解,丁寿暗自宽怀,只听顾采薇又道:“大哥怎地突然有心思问起这个?”
“哦,不过随口问问。”丁寿唇边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涟漪,如此便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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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个甜白茶盏被摔得粉碎。
“岂有此理!无耻之尤!”知道峨眉弟子遭遇骗婚,摔了杯子的静安老尼余怒未消,拎起宝剑就往外闯,“待我去取了姜荣那厮的狗头。”
“师伯,既然锦衣卫丁大人已然插手其中,不妨等候官府公断处置。”窦妙善因一时冲动,给丁寿添了大麻烦,如今冷静思来也颇为后悔,岂肯让静安为她出头再添变故。
“公门之中官官相护,尽是一丘之貉,你一时轻信,险些失身于赵经那衣冠禽兽,怎还相信锦衣卫那等朝廷鹰犬!”静安对师侄执迷不悟之举很是愤慨。
窦妙善理亏在先,对师伯训诫唯有俯首聆听,不敢辩驳。
“师姐非是轻信,那丁大人肯为师姐以身犯险,又替她开脱杀官之罪,与别个官儿真有所不同。”顾采薇紧着替丁寿说话。
“嗯,如此说来,那姓丁的小子身上还有些正气。”乖徒儿说的话自然是真的,静安对丁寿观感总算好了几分。
“所以师父啊,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若那姜荣当真无罪加身,徒儿第一个随您去寻他晦气。”顾采薇拉着静安僧袍娇笑撒娇。
“除恶务尽,这才是我静安的好徒儿,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师太说笑。”闺女脾气越来越像自己年轻之时,凤夕颜与有荣焉。
顾采薇见妙善垂着头,神情落落,展颜道:“窦师姐,折腾大半夜,你也快去安歇吧,好好安慰下窦老伯,莫要让他跟着忧心。”
“是啊,老人家念叨了你许久,快去看看吧。”凤夕颜点头道。
妙善施礼道谢,随着顾府丫鬟先行告退,采薇望着她的背影呆呆出神。
“薇儿,你在想什么?”凤夕颜见女儿面色有异,奇怪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窦师姐手刃了一名助纣为虐的赵府护院,那人使的好像是花柳刀法。”
“花柳刀法?是彩蝶门的人?”静安蹙眉,虽在佛门,但身为女子,对采花淫贼有着本能厌恶。
“还未及细问,便被盛怒的窦师姐杀掉了。”顾采薇摇头苦笑,“薇儿想此举是否会招来什么祸事?”
“彩蝶门自三十年前雄蝶桑冲和他那七个作恶多端的徒弟伏法之后,再没出过什么人物,便是他们门主”摧花斫柳“宁不取亲至,又能如何!”凤夕颜不屑冷笑。
“说得好,那些专坏女子贞洁的江湖宵小杀一个少一个,若非不知彩蝶门所在,贫尼早就寻上门去,将这些淫贼屠戮个干净。”
静安与凤夕颜脾气相投,提起如何斩奸除恶,立时都兴致高昂起来。
正谈得兴起,静安忽地想起一事,“妙玄哪里去了?晚饭后便一直未曾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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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毛茸茸的白兔被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捧起,玉手主人不顾白兔意愿,将之贴在颊上一阵厮磨,透出浓浓爱怜,玉靥之上梨涡浅浅,俏丽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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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寿忙完琐事再回府已是后半夜,谭淑贞一直不眠迎候,服侍他更了衣服,递过一盏参茶,低眉道:“爷,刘小姐已然回去了。”
“啊?”丁寿一拍脑袋,这才想起那位新遭破瓜的刘家小姐来,点点头道:“回就回了吧,今儿个也没那心情了。”
“她给您留了封便笺,婢子不敢擅观,请爷阅示。”谭淑贞抽出一封折叠工整的信笺,呈与丁寿。
“无非是给他弟弟求情的套话,早说了让他耐心等候就是,麻烦。”丁寿兴味索然地打开便笺。
“金吾台鉴:暴雨摧花,匆匆别过,大人虽无怜惜之意,妾身自有念旧之情,贴身汗巾权作今夜依凭,妾思弟归如大旱之望云霓,望大人恪守信诺,即刻放归,此情切切,顿首再拜。”
字迹娟秀,言辞委婉,丁寿看得却直犯愁,裤腰带松了不要紧,可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刘仁那小子怕是关不住了,唉,真是打炮一时爽,善后火葬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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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王鏊府邸。
“赵夫人权且回去,老夫不会任由天常无辜横死,定要为你等讨回个公道。”王鏊面对一身孝服的万氏温言说道。
“全仗阁老做主!”万氏哭得梨花带雨,悲悲戚戚。
王鏊好不容易安抚下一大早过来哭求的未亡人,将之打发走了,女婿徐缙从堂后转了出来。
“岳丈,才刚得到消息,焦黄中与刘仁俱无罪开释,坊间议论纷纷,对那锦衣帅如此处置多有非议。”焦芳、刘宇两人儿子都进了诏狱,生死未卜,言官们不好明目张胆地朝人伤口撒盐,这段时日朝野间口诛笔伐,尽是冲着王鏊而来,偏老王还有冤无处诉,总不能上赶着求锦衣卫来查自己吧,只得忍气吞声,连带着在翰林院供职的徐缙日子也不好过。
王鏊闻听一声冷笑,“南山小儿,老夫这几日忍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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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寿带兵夜闯工部郎中赵经府邸,赵经及一名护院惨死,新纳小妾被夺,这等劲爆消息不消半日便传遍京师,一时朝野大哗,群情激愤,这已无关站队,而是事关自家安危,赵经官虽不大,却是两榜正途出身,不明不白就这样死了,百官不免唇亡齿寒,毕竟谁也不想回到太祖太宗时候当官连觉都睡不安稳的日子,都不消有人示意,弹劾丁寿的题本已如雪片般飞往左顺门。
“锦衣卫酷刑滥法,横行无忌,接连枉死大臣,朝野人心惊动,民怨弥重,请陛下干纲明断,以昭世人。”
干清宫内重臣议事,王鏊少不得拿丁寿出来说事。
瞥了一眼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小皇帝皱皱眉头,“都是弹劾丁寿昨夜行事的?”
“正是。”王鏊得意地捋捋胡子,和前些日子弹劾老夫相比,丁南山这才叫众矢之的。
“事涉朝中重臣,内阁不敢擅专,请陛下明示。”作为内阁班子新成员,杨廷和态度恭谨,低调得多。
朱厚照一拍御案,干脆地给出了答复,“全部留中不发。”
“留中?”就这么算了?
王阁老彻底无法淡定了,“陛下,丁寿夜闯官宅,致死朝廷命官,可谓无法无天,若不严加惩治,以儆效尤,日后恐酿大祸!陛下身为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一念干系天下,万不可因宸衷恩眷,姑息养奸,一味纵容!”
“阁老是在教万岁如何做事么?”刘瑾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
“老夫身为阁臣,有议政辅弼之责!”王鏊鼓着眼睛顶了回去。
“好了,王师傅不必动怒。”朱厚照揉揉眉心,怎地自己身边人总尿不到一个壶里,“刘璟,你来说吧。”
“是。”刑部侍郎刘璟听了召唤,急忙离座,躬身先朝皇帝与各位大佬行了一礼,刑部正堂王鉴之年老体衰,以病乞休,皇帝体恤老臣,下诏褒勉慰留,令其在家善加调养,部务由他这个副职侍郎代为署理,眼见有望更进一步,刘大人可不想在礼数上被人纠错。
“敢问阁老,昨夜赵府命案中可有一崔姓人氏?”
哼,又是一个中州子,王鏊看着刘璟微微攒眉,“不错,确有其人,合该是赵府护院,德辉为何问起他来?”
“大金吾昨夜于刑部备案,言得讯报有江湖匪类于赵府欲行不轨,丁大人事急从权,单身闯府通告消息,奈何对证之时歹人突起发难,丁大人救援不及,虽当场格毙悍匪,赵郎中还是遇刺而亡。”
“一派胡言,天下岂有这等巧事,分明是那丁南山诡辩之词。”丁寿小儿几时与赵经有如许交情,还只身冒险通传?
我呸!
王鏊信他便有鬼了。
刘璟不以为忤,欠身笑道:“昨夜尸身送至刑部法司,本部员外郎张禴连夜验明正身,与刑部画影图形对照,确认正是在逃贼犯崔百里,这是该犯往年科案名录,请阁老一览。”
王鏊寒着脸接过刘璟递来手本,越看脸色越是难看,杀人越货,奸淫妇女……件件都是死罪,还真是百死莫赎。
王鏊将手本“啪”地一合,肃容道:“纵然崔犯果系江洋大盗,但如今死无对证,所有具陈皆是那丁南山一面之词,岂可轻信?”
“那还用问么,一个是亲军统领,朝廷重臣,另一个是恶贯满盈的恶贼悍匪,他们两个究竟谁会妄杀命官,岂不一目了然!”小皇帝拍板定案。
“那丁南山还矫称作证,强掠赵府新纳之妾,如此有碍女子名节……”
朱厚照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办案内情,自有锦衣卫和法司共同料理,先生就不必一一细究了。”
王鏊岂容事情就这么轻轻揭过,急声道:“陛下,丁南山身膺重任,平日不思奉君报国,反屡生事端,败坏纲纪,科场案久悬不决,应试举子擅拿擅放,恣意妄为,士林愤痛,恳请陛下明正纲纪。”
济之啊,忙中生乱,李东阳暗暗摇头。
果然,对面焦芳几声冷笑,“王阁老莫不是以为犬子不该无罪开释,非要革去功名出身,下狱论罪才称心意?”
“阁老若是有暇,不妨三省自身,宽己律人,非君子所为。”刘宇同样怒形于色,老子儿子才重见天日,恁娘的王守溪还觉得该关回去不成。
王鏊自觉失言,但这俩河南佬阴阳怪气地实在太过伤人,当即便要反唇相讥。
“够了!”眼看着御前议事又要演变成一场嘴仗,朱厚照愤然打断,扬起案上一份奏本道:“成化弘治以来,京师内外奸宄不绝,捕之不尽,却原来改头换面,藏身官邸豪门,其中岂无纵容包庇之情!”
“朝中大臣不能为朕分忧,对甘身犯险者反百般诋毁,不明内情便恶语中伤,如此不顾大局,攻讦倾轧,大明天下如何了得!”
“臣等有罪。”小皇帝话说得很重,群臣纷纷离座请罪,王鏊更觉那话句句是冲自己所说,老脸一阵发烧。
“今日事不议了,都下去吧。”朱厚照心烦意恼地挥挥手。
群臣施礼告退,小皇帝却单独将王鏊留下。
“陛下,独留老臣不知有何圣谕?”单独面圣本是圣恩隆宠,可才经方才之事,王鏊心中不免惴惴。
小皇帝屏退左右,轻叹了口气道:“先生是朕的老师,传道受业之情朕心里一直记得。”
“随侍春宫亦是老臣此生幸事。”
“那丁寿也是朕之心腹,你二人一文一武,都是朕信重之臣,朕每日看先生与他争来斗去,着实心累,先生何不能与他消解纠纷,共佐于朕呢!”
小皇帝说得动情,王鏊急忙解释,“陛下,老臣与锦衣帅之争皆是出于公心,绝非个人恩怨。”
“朕自然晓得先生品性,不过先生乃是阁揆重臣,便拿出些宰相气量,少与他一般见识,”朱厚照笑着拾起案上一份奏本笑道:“那丁寿可是拿出诚意,没少为先生开脱。”
王鏊狐疑接过,见是丁寿有关戊辰科场案的奏本,其中罗列帘内帘外诸官证言,中试与落第举子问答等等,最后陈词科场舞弊查无实据,主考官王鏊、梁储皆国之干城,秉性慎肃,律己谨严,填榜处或有偏颇之情,选士时断无徇私之弊,恳请陛下明正视听云云。
丁南山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多方鞫问,真的只为查明实情么,王鏊真有点琢磨不透这位官场新贵了。
“手本中提及先生与那康翰林争议之事,”眼瞧老师神色变幻,朱厚照会心一笑,“此处无有外人,只我师生两个,先生不妨给我透个实底,阅卷取士时可曾真有私心?”
“陛下,这个……”九五之尊交心相问,让王鏊一时赧颜,支吾道:“自古江东人文荟萃,多出文章巨眼,老臣……确有先入为主之念。”
朱厚照哈哈大笑,“太祖曾有言: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帝王当一视同仁,岂有彼此。先生以为如何?”
王鏊面带惭色,“太祖高皇帝”民胞物与“之心胸,高屋建瓴,振聋发聩,老臣惭愧之至。”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先生也不必挂怀,那陕西士子若果真才学出众,廷对之日自能脱颖而出。”朱厚照笑道。
“殿试可还要如期举行?”如今案情未结,流讪仍在,王鏊属实还有些忧心。
“朝廷抡才大典,岂有更期之理,会试朱墨试卷既已焚毁,姑且不问,让法司追究执役人员看守不力之过,此案就此结陈。”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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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清宫两旁各有一穿堂,墙上开有小门,出了东庑沿着斜廊前行,便是东耳殿昭仁殿所在,后殿有房室三间,排放着连片的檀木书架,书架里整齐堆放着一函函的书帙,册间还插着象牙签,尽是各处搜罗的古籍善本,一个锦袍玉带的男子正在书架前翻看书册,手拿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
擡头见小皇帝背着手走近,男子咧嘴一笑,龇出一口白牙,“事情可了了?”
朱厚照劈面将那人手中点心抢过,狠狠咬了一大口,愤然道:“我在那边为你费尽唇舌说好话,你却在这里躲清闲!”
被抢了吃食的丁寿无奈耸肩,“贡院失火本就与锦衣卫不相干,臣无辜受累,还没处诉说委屈呢。”
“你吃着朝廷俸禄,查案本就是锦衣卫的本分,还敢与朕讨价还价?亏朕在前面把你吹破天去!”朱厚照越说越火大,将剩下的一半点心一口送进嘴里,当成丁寿般狠狠嚼了几下。
“为臣这点小事,害陛下受累了。”怕真把小皇帝惹毛了,丁寿急忙打躬认怂。
“要不是念在你一早交了实底,对朕还算忠心坦荡的份上,朕才懒得管你呢!”朱厚照还没解气,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那是那是,臣感恩不尽,有陛下这等贤明圣君,给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罔上啊!”
马屁拍得小皇帝很是受用,“噗嗤”一笑,“算你警省,不过按你说的,那赵什么的也确实该死,还有那个姜……姜什么的主事,好好的女儿家被他们这般折辱,丢人现眼,哎,你说工部里怎么尽是这些东西!”
丁寿深以为然,“陛下说的是,这帮家伙的确不是东西。”
“那新娘子倒是不错,敢爱敢恨,合朕的脾气,唉,天下的好女子怎都在市井之中呢……”小皇帝不知想起了什么,沉思不语。
丁寿暗道不好,若再勾起心思让二爷给他找姐姐,我上哪儿给他变出一个大活人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趁早开溜吧,“陛下,臣先行告退。”
陷入回忆中的小皇帝一脸怅然,微微点头。
“这本书不错,赐臣了吧?”丁二不忘顺手牵羊,举着手中书道。
朱厚照念着心头倩影,正自神伤,被丁寿纠缠不耐,紧着摆手:“拿走拿走,喜欢什么尽数拿去就是。”
“谢陛下恩典。”丁寿连拜谢都懒得做,揣起书来扭头就溜出了昭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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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府邸。
“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刘瑾边给笼中鸟儿喂食边问道。
“是,本打算将王鏊那老儿架在火上烤上一阵,逼得他迫于物议,主动请辞,小子在口供中再添些佐料,引得圣心厌恶,谁承想……唉,也算秉承圣意,还他个公道吧!”丁寿同样是一脸懊恼,若不是出了赵经这档子事,引得朝中变了方向;或者自己收紧裤腰带,别被刘珊那小娘皮拿了把柄,再抻上他几日,原可以是更好的结果。
“公道?”刘瑾喂完鸟儿,净了净手,悠悠然蓦过身来,“咱家与你说过,朝堂之上所谓公道并不重要,你以为帝王心中”公平正义“能值几何?”
丁寿茫然摇头。
“身为天子,心中装着九州四海,亿兆生灵,思虑的是民心向背,天下天平,这”民心“二字可不是指的升斗小民们整日里柴米油盐那点子琐碎,而是虑着那帮子之乎者也的大头巾们整日想着什么……”刘瑾点了点脑袋说道。
“常言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自古以来反贼能成气候者,哪个不是有了读书人投靠?连着夷狄外族,若非重用儒生帮着他们建章立典,推行中国之政,又如何得以壮大?”
“朝廷开科取士,固然是为拣能选才,以备官使,更大的目的则是为安天下士子之心,有了改换门庭的希望,读书人才会心甘情愿地皓首穷经,苦读寒窗,梦想有朝一日通过三考这进身之阶,成为天子门生,功成名就,读书人都安分了,这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
“可倘若断了他们这念想,自觉怀才不遇的穷酸们不甘潦倒,穷极生变,可就会生出祸端,张元、樊若水之流,便是前车之鉴。”
“洪武朝南北榜案,弘治十二年会试舞弊案,刘三吾、程敏政等考官未必不是冤枉,太祖爷与先帝均将之治罪,草草结案,还不是为了平复士子之心,免得天下激愤……”
刘瑾拍拍丁寿肩膀,“所以傻小子,一味求真求实并非就是对的,闹不好还会惹祸上身,你这般结案逆了落第士子之心,若引得他们心怀怨恨,真个闹出事来,王守溪可不会帮你顶罪!”
丁寿脊背发凉,讷讷道:“那而今……还来得及改么?”
“朝秦暮楚,你不嫌丢人么?”刘瑾反诘使得丁寿哑口无言。
“不过你小子运道好,陛下淳厚质朴,体恤臣僚,无意这些权谋心术,无论你还是王鏊,都不会推出来平息民愤,一些流言谤讪,最多让那些笔杆子们记上一笔,不会让你伤筋动骨的。”刘瑾呵呵笑道。
总感觉老太监有点子幸灾乐祸,丁寿郁闷道:“那小子便杵着让他们骂不成?”
“自己想办法去,君子不念旧恶,只要你搔到他们痒处,那些大头巾们谁还会有心思与你丁大人计较前情。”刘瑾又开始吹着口哨逗鸟。
“那小子去想主意了。”二爷还不信了,没你提点难道就搞不定这事。
“还有一桩,”刘瑾别过头,“咱家不管你收多少女人,那姓窦的丫头手尾定要料理干净,别让朝中那些疯狗咬到把柄。”
“公公您放心吧,那事还没完,有些人的帐且有的算呢。”丁寿恨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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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监。
张忠满脸堆笑,“丁大人今日怎有暇到我这里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公公自己看吧。”丁寿甩手将一本账册丢到张忠面前。
张忠打开一看,是豹房工程往来采买的记录,那用朱笔勾出的,皆是他与姜荣串通做过手脚的部分,他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大人这是……”
“明人不说暗话,银子嘛是好东西,有了就想要更多,可要懂得适可而止,有些事丁某只是不愿去管,可不表示我是个连贵贱都不晓得的棒槌,在此也敬告公公一句:贪污别贪多,贪多准挨捉!”
话说得刺耳,张忠面皮青一阵红一阵,搓着手尴尬道:“奴婢属实不晓得大人话中之意。”
“那我就说得明白点,工部营缮司主事姜荣,借采办豹房匠料之名亏空公帑,中饱私囊,公公对此可有异议?”
“啊?”张忠一愣,随即坚决道:“大人说的是,咱家早看那不是人揍的猴儿崽子有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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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荣连日来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自从听了丁寿夜闯赵府,赵经毙命的消息,他便晓得坏了,自己与赵经恐怕都想错了,那锦衣帅与窦家女儿的关系绝不简单,至于什么追寻大盗恰逢其事的邸报说辞,略知内情的姜主事是半个字都不信,没成想那丁寿为了一个酒家女子,竟直接击杀朝廷命官,如今赵经已然死了,下一个怕就该是自己了。
虽然心中惊怖万分,姜荣却做不出任何举措,他本就是个没主见的,否则也不会任由赵经牵着鼻子走,一口咬定丁寿是真凶,拼个鱼死网破?
他没这个魄力,况且扪心自问,就是他肯豁出去,九成九最后死的那个也是他;弃官潜逃?
大明天下如何能逃出锦衣卫的天罗地网,况且他还抱着万一期望,若是丁寿迫于形势收敛一二,不找他的麻烦呢,为此他甚至觍颜赶去窦家酒坊,想着向窦家父女解释一二自己当时难处,只要他们肯在丁寿跟前说几句好话,磕头赔罪也在所不惜,可谁知酒坊内人去楼空,据邻里讲自成亲那夜起便没再见到人,可教姜主事真个犯了难。
逃生无路,求告无门,姜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躲在家里长吁短叹,几日下来,人苍老了足有十几岁,疲弱不堪。
披散着头发,姜荣抱臂缩在房间角落里,如一只受惊的猎物,眼看外边时近正午,这一日总算又熬过去了一半,他如今可是掰着手指算时辰。
“老爷,不好了!”一个下人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锦……锦衣卫来啦!”
“拦住他们!!”姜荣如同兔子般蹦了起来。
小厮哭丧着脸道:“他们有驾帖,拦不住啊!”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他们是来拿我的……”姜荣在房内疯狂地来回兜圈子,念叨个不停。
“老爷……”小厮看着姜荣似乎有些痴傻,忧心忡忡。
“诏狱酷刑厉害,我不能被他们抓住,对,不能,”姜荣一把抓住下人,晃着他肩膀道:“去,去告诉他们,说我不在,我不在家!”
“人呐?有喘气的没有?!”外间一破锣嗓子嚷道。
“老爷……”小厮投向姜荣询问的眼神。
“快出去,就说我不在啊。”姜荣低声叮嘱,还不忘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姜府小厮不情不愿地挪了出去,只见外间站着几个锦衣缇骑,当中一个身材健壮,一脸精悍之气,见他便不耐烦道:“爷们是锦衣卫东司房办事百户沈彬,教姜荣出来答话。”
“老爷他……”那小厮回头望了眼房里,吞吞吐吐道:“他不在。”
“放你娘的屁!”沈彬擡手就是一嘴巴,将他抽倒在地,骂骂咧咧道:“弟兄们守着你这宅子好几天了,姜荣一步都没出去过,不在家能去哪儿!”
“放明白的马上给我把人唤出来,不然爷们立时宰了你。”雪亮的绣春刀“噌”一声被沈彬拔出半截。
小厮年纪不大,被沈彬一巴掌抽得眼冒金星,又惊又怕,捂着脸颊眼泪汪汪地向卧房指去。
沈彬冷哼一声,带着人直冲了进去。
房内门窗紧闭,不知多久未曾打开,透着一股古怪味道,沈彬打眼一扫,便被墙角处摆放的几个衣箱所吸引。
沈彬冷笑一声,晃晃悠悠来在外露着一片袍角的箱柜旁,用刀鞘敲了敲箱盖,“出来吧姜主事,大家都是场面人,若是被沈某请出来,面上可不好看。”
箱柜里毫无动静。
沈彬也动了火气,手扶箱盖,“呔”的一声大喝,将箱盖猛地揭起。
一见箱内情景,沈彬“呼”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只见姜荣双手撕扯着衣领,面目狰狞,两只眼珠凸出眼眶,正狠狠瞪着自己。
“搞什么古怪?滚出来!”沈彬自谓见惯大风大浪,被一个工部主事吓退实在是职业生涯的污点,当下火冒三丈。
姜荣继续躲在箱内一动不动,沈彬察觉有些不对,小心翼翼走近,将手探向他的鼻端。
“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