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皇店与廷议(1/1)
“圣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宫内遍寻不到,最后丁寿在永巷夹道内发现了小皇帝。
此时的朱厚照手中拿着一张图纸,比比划划,还不时用手中铅笔勾画几下。
您没看错,就是铅笔,华夏文明传承至今,基本上能用来写写画画的东西都被老祖宗琢磨过了,从石器时代的动物骨笔,先秦时的刀笔、竹梃笔、还有“静女其娈,贻我彤管”的芦管笔、各种矿物粉末制成的“粉笔”,到天然石墨等矿物和胶搓成“怀铅握椠”的古代铅笔,再到“对秉鹅毛笔,俱含鸡舌香”的鹅翎管笔,种类繁多,后二者更是千年以来朝野间用来手工制图的首选,二爷着实佩服那帮子穿越后一门心思想靠着发明西方“羽毛笔”和“铅笔”混饭的同道们,真是心大。
到了明代,各种制笔材料种类更加丰富,笔头选材丰富多样,仅毛笔就有羊毫、紫毫、貂毫、狼毫等等,还可以根据软柔书写的需要,合称“兼毫”,其中紫毫笔取兔子项背之毫制成,价格昂贵,笔锋坚韧,“尖如锥兮利如刀”,适合柔笔书法,如今丁寿府上就不乏“紫毫”精品,但用得不多,只用来摆谱。
“琢磨怎么赚钱啊,老刘那里有难chu,外朝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了。”朱厚照继续勾画,没好气道。
打量了下夹道两侧的高墙,丁寿没发现有什么商业价值,不过他来说的是另一件事,“听闻今日廷议国用不足之事,陛下就不想去看看。”
“不去,廷议结果反正也要呈上来,费那心作甚。”朱厚照不屑地撇了撇嘴,“何况他们说什么朕也知道,无非是减少宫中用度,痛惩奢靡之风,我去添那堵干嘛。”
“满朝大臣不会尽是食古不化之人,总会有为陛下着想的。”丁寿不停撺掇小皇帝,“再说知道了这些大臣都是怎么想的,也方便今后朝上应对不是。”
朱厚照一拨楞脑袋,倔强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我去还有个屁用,丁寿暗道,转头看旁边有一个年轻太监,身子瘦小,猴里猴气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灵动,随手一指,道:“你,过来。”
瘦太监连忙小跑过来,“万岁爷,丁大人,有何吩咐?”
“瞧着挺机灵的,叫什么名字?”丁寿问道。
“奴婢张锐。”太监躬身回道。
“去朝房听听众位大人都说些什么,回来一字不落的禀明皇上,清楚了么?”丁寿自顾给张锐安排了差事。
“清楚了。”张锐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脚下却不动,偷眼望着朱厚照,毕竟这是紫禁城,谁是主子还是拎得清的。
朱厚照却恼了,“看朕作甚,没听到丁卿的吩咐么。”抬腿就是一脚。
“听到了,听到了。”张锐连声应和,喜滋滋地撅着屁股挨了一脚,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
“谢皇上给臣面子。”丁寿嬉皮笑脸道。
朱厚照哼了一声,收起纸笔,道:“朕已经让刘瑾在地方上开设皇店。”
“皇上要开店?”丁寿蹙眉,后世评价朱厚照的一项弊政就是开设宝和店等皇店与民争利,天知道嘉靖年间开设的宝和店怎么就算到正德头上的。
“开店也是在宫里啊,那些店铺是帮着朕收集各方土产,不然将来卖什么。”朱厚照理所当然,指着两侧高墙道:“朕要在这里修盖店铺,将各地土产方物售与宫人,你觉得怎样?”
“皇上觉得好就行。”丁寿应和道,看着朱厚照的眼神满是同情,多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背锅侠了,背完自己老爹的,又得背堂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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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张锐吐沫横飞地描述着朝房廷议时情景。
“英国公说了:海内虚耗,以有限之财供无穷之贵,若不痛惩侈靡,岂能转啬为丰!”
没看出来,这张锐也是个戏精,学张懋的时候挺胸腆肚,腰带往肚子上一扳,还挺像那么回事。
“韩部堂也说:理财何来奇术,国用不足,唯有规劝陛下节省开支,裁冗食、节冗费,将各chu的脏罚之银尽数解往太仓……”
嘿,正德听得黑了脸子,合着所有的节省办法都是冲着我来的,多出的银子继续入户部,我不还是一样办事没钱么。
“就没一个长人心的大臣替万岁爷考虑的?”丁寿突然问道。
张锐也瞧出正德脸色不对,忙不迭道:“有,有,吏部焦右堂就给咱们万岁爷说了几句公道话。”
“他说什么了?”已经快气炸了的朱厚照急忙问道。
单手背后,张锐一手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装出一副捋须状,模仿焦芳道:“百姓家也有日常用度,何况是极贵天子之家?要说办法,老夫倒有一个……”
“什么办法?”朱厚照来了兴趣,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御书案。
“天下间逋租匿税者不知凡几,俗话说”无钱拣故纸“,有司详加查盘追索,可解国用不足之急,身为人臣者,为何只知一昧损上?”
“说得好。”朱厚照一拍御案。
张锐被惊得一哆嗦,刚刚腰板还挺得笔直,一副诤臣之貌,瞬间胁肩谄笑,“不过阁部的几位老大人都不同意,谢阁老还说焦老大人是残民以逞,一意媚上,非君子之行,要不是李阁老调解,怕是在朝房内就要吵起来。”
“他们还想怎样!!”朱厚照大怒,刚刚萌生的一点希望又被浇灭,心中更是委屈,“从登基到而今,他们哪项奏本朕没有准奏,即位诏书中裁撤锦衣卫与内宦上万人,仅御用监就裁掉了七百多人,如今张永那里连造龙床的人手都不够,难道非要把皇庄也交给户部才遂了他们的愿?”
龙颜大怒,张锐被吓得跪地不起,抖若筛糠。
“陛下息怒,皇庄是成化爷用来孝敬两宫的,若是转交户部,怕是宫中连琐碎小利也不可得。”丁寿温言道。
“朕当然知道,可朝中大臣们只知道盯着朕的开销,几时顾虑过朕这一国之君的感受!”朱厚照呼呼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
“这朝中遍布老朽,难免有些昏聩之言,陛下不要往心里去。”丁寿暗中打量皇帝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说不是还有人为陛下考量么,只可惜位卑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