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谁是黄雀(七)(1/1)
日正当中,蓬莱客栈前,一队队军士整装待发,另有数量马车不断装卸。
马昊看着一具具捕快尸身被装上马车,不由喟然长叹。
“宗大兄,人各有命,你也无须挂怀。”丁寿唤着马昊表字,安慰道。
二人也算同经生死,彼此少了几分拘束,马昊摇头道:“马某一念之差,害了他们性命,罪莫如之。”
“世事难料,那些倭人来得如此快,即便你当时遣人求援,也是接应不及。”丁寿继续开解道。
“马某心中有愧,瞒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此番回去自当上奏请罪,听候发落吧。”马昊神情落寞。
丁寿迟疑了下,道:“其实朝中小弟可以斡旋一二,当不会有大碍。”
马昊笑着摇了摇头,道:“多谢大人了,听天由命便是。”
那边一辆无篷马车,手脚打着绷带的万人迷靠在车栏上,断了一只手的许浦拎着鞭子充当车夫,小达子被指使的团团乱转。
“小达子,这马辔头怎么套的,还想让老子这一只手的帮你干活不成?”老许叫道。
“小达子,老娘的首饰匣子呢,快拿过来,要是少了一件老娘拆了你的骨头。”万人迷喝道。
小达子本就迷迷糊糊的,被二人连着支应,头晕脑胀,一头撞在了门板上,引得二人哈哈大笑。
“姐姐,昨晚谢谢你。”小长今来到车旁,脆生生地说道。
“不许叫我姐姐。”万人迷倒竖着柳眉道。
“那叫什么呢?”长今委屈地摇晃着小身子。
“姑姑、阿姨叫什么都好,要是叫奶奶就更好了,反正不能是姐姐,”万人迷斜瞥了某人一眼,“不然我感觉又被哪个混蛋占了便宜。”
那个在旁边的混蛋听了后,立刻斜眼望天,睁眼看着正午日头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月亮好圆啊……”惹得从他身边经过的一队军士集体翻个白眼。
姜断岳走到车前,干咳了一声,“那个……崔丫头,老夫要向你辞行了。”
万人迷早从哑巴说话的惊讶中走出来了,闻言也不多说,示意小达子将她脚边一个描金红漆箱子打开,取出一个长条梨木匣子,递给姜断岳。
姜断岳疑惑道:“这是……?”
“死鬼老爹临走的时候,说你什么时候要走了就把这件东西交给你,当时老娘还奇怪一个无亲无靠的老哑巴能往哪儿走,你们两个老家伙瞒的老娘好苦。”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柄长一尺,刃长二尺七寸,姜断岳抽刀出鞘,只见寒光闪动,刀身不知饱饮了多少鲜血,竟然泛着一抹暗红,刀身上刻着三行铭文: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姜断岳手握血刀,气质一变,虽仍旧粗布破衣,看起来却威风盖世,气吞山河。
“刀出鬼神惊,血染九州红。”杜问天来到他身旁,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道:“七杀魔刀,一击断魂。姜老怪再也不用拿菜刀砍人啦……”
姜断岳脸色越来越难看,怒喝一声:“老子先砍死你。”
杜问天怪叫道:“姜老怪发疯了……”身形急纵,向前奔去,姜断岳紧随其后,转眼间两个老怪物不见了踪影。
众人好一阵哄笑,小达子问道:“老板娘,咱们走了,这客栈怎么办?”
深深看了一眼“蓬莱客栈”的招牌,万人迷高声道:“一把火烧了。”
“可……可……可这是咱们的家啊。”小达子满是不舍。
万人迷想伸出手去打小达子,却牵动了腕骨伤势,疼得她倒抽冷气,没好气道:“什么家不家的,有老娘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懂了么?”
“哎!”小达子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很是开心。
蓬莱客栈,不知多少自以为逃出生天的绿林巨寇埋骨之所,就在烈烈浓烟中化为灰烬。
老许叹道:“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六扇门这chu暗桩让你们两夫妻聚少离多,也难为你们小两口了。”
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丁寿一下子蹦了过来,“你……你……你……”,妈的,被小达子传染了,低啐了一口,捋顺了口条,继续道:“你成亲了?”
万人迷美目一翻,“怎么,老娘像是没人要的么?”随后扑哧一乐,“是不是后悔了……晚啦,老许我们走。”
老许一扬鞭花,一声“驾”,老马迈开四蹄,车轮滚滚而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真名呢?”丁寿在后喊道。
万人迷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娘叫崔盈袖,记住咯,晚上睡不着觉抱着被子撞墙时记得念这个名字……”随之而去的还有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丁寿呆呆矗立,怅然若失。
“师父,”长今拉着丁寿衣襟,问道:“你在想什么?”
丁寿以拳捶首,“师父在想自己昨晚就是一个大笨蛋,今夜该选哪面墙去撞……”
“大人,”戚景通来到近前,抱拳道:“这里事情已经chu理妥当了。”
“世显兄,辛苦了。”人家是帮忙的,丁寿心中仍旧懊恼,还是客气答复。
“不敢当大人如此称呼。”相比马昊,戚景通明显拘谨的多,躬身道:“末将须即刻启程奔往淮安,兵卒及人犯交由马大人带回,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对了,你是如何知道此间倭乱的?”丁寿不由好奇问道。
“末将初时只是见他们形迹可疑,并未确认,是大人同伴借机留字提醒。”戚景通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交给丁寿。
稍一思索,丁寿便想到是罗胖子借二人较力时传的字条,可就靠无凭无据的一张字条就从登州卫调兵,这戚景通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待得字条展开,见里面除了提醒客栈倭寇外,还有一方尚膳监掌印太监的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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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府,镇守太监毕真府邸。
后花园水阁之内摆上了一桌酒席,一人轻袍缓带面向池塘,把酒临风,背后一人则自斟自饮,大快朵颐。
“你不吃点么,咱家亲手做这桌子菜可不容易。”伏案大嚼的人抬起头来,赫然就是罗胖子。
“你就这么回来了?”那人没有回头,淡淡问道。
夹起一块烩鸭条扔进嘴里,罗胖子嘟囔道:“不回来做什么,难不成跟那些倭人动刀动枪的,这是备倭兵该干的事。”
“你就这么确认那些人是倭寇?”
“一帮小矮子聚在一起,带有大量倭银,还能是什么?”罗胖子撕咬了一口萝卜丝饼,道:“即便不是倭寇,身边还带着人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退一万步,就算两者都不是,没事遛遛那帮丘八也是一件乐事,不是么?”
那人静了静,继续问道:“你怎么看那小子?”
罗胖子想了想,道:“年轻气盛,爰面子,受不得委屈,城府么,也稍浅了些,不过年轻人哪个不是这样,他武功不错,也有一股子灵气,好好敲打一番,没准是个人才。对了,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
“不知道,”那人摇了摇头,道:“他的出身来历一清二楚,没什么问题,可总觉得他会给咱们爷们带来麻烦,他的武功师承又从来讳莫如深,心里有些没底……”
罗胖子哦了一声,放下酒杯,沉思一番道:“他的武功来历我倒是有些眉目,不能保准,只有六七分把握。”
“人厨子罗祥能说六七分把握,对别人就是十成十了。”干笑一声,那人转过身来,面容阴鸷,正是丘聚。